“师尊，我昏睡了几日？”
姜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汤药的作用下，他已经感受不到冷，可他拢披风的动作，让温淮之掐了法决，那扇半开的窗户坠了下来，合得严实。
“三日有余。”
“那柳师叔的毒可有解？海神蝶有用吗？”兀的想起带回来的海神蝶，姜年问道，看见温淮之迟疑的神色，姜年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来是了，辛二娘的毒不单单是这般简单。
果然，温淮之摇摇头，他神色温柔的抚上了姜年的头，颇为怜惜的顺了顺他的发丝。
“年年，柳絮中的毒，海神蝶无解。”见姜年脸色黯淡下去，温淮之怕他多想，将此事怪在自己身上，又连连说道：“此事你已经尽力，不要多想，怪不得你。”
姜年轻轻嗯了一声，“那柳师叔的毒，不解了吗？”
他不认为青城派会放任柳絮不管，突然脑中闪现出白青的脸，他试探开口，“师尊可曾想过用鲛人解毒？”
“折心今日来找过我……”温淮之简单讲起折心到来的事情。
——师兄，我记得你说过，你小徒弟有一条鲛人，用那鲛人来给小师妹解毒怎么样？
“师尊你怎么说的？”姜年很好奇温淮之的想法，白青早已经被他放生，若温淮之答应却拿不出，只怕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发展。
“年年似乎不相信我。”温淮之微微一笑，看得出姜年已经认定他会答应折心献出那条鲛人。
“那师尊如何答复的？”姜年好奇了，他可不认为温淮之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我说，那条鲛人属于年年，自然是等年年醒来后做决定。”温淮之勾了唇角，轻笑一声，他轻勾了姜年鼻尖，语气宠溺，“只怕那条鲛人被你放生了罢。”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尊。”姜年垂下眸子，不安的抿抿唇，“师尊不会怪我罢，如今鲛人没了。”
其实不怪温淮之知道，这很好猜，千金买下的鲛人在那一晚后，整个左沧青城派再无踪影，也不见怀中少年上心。
无非就是鲛人死亡亦或者逃生，鲛人脖颈间的苍雷锁，唯有少年取得动，稍稍一想，就知道少年主动放生那鲛人逃去。
“为何怪你，送给年年的东西自然就是属于年年的，年年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过是条鲛人罢了，再去一趟无极天穹海又如何？”
温淮之笑得温润，宠溺的语气甚是明显，明明才回派不久，因为少年的无心之举又要前往一趟凶险的无极天穹海，他也毫无怨言。
“折心那边我已经说明，这次由我再次前往无极天穹海捕捉鲛人。”
“师尊何时出发？这次带上我好不好？”姜年眨眨眼适时出声，他手中的暗纹黑赤珠告诉他，白青已经成年，但却有人恶意切断了他与白青之间的联系。
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熟悉的兴奋感。
“年年，此次去无极天穹海不单单是为了鲛人。”温淮之沉思一会儿，继续说道：“之前加固封印时，我曾见到一鲛人手持神弓，那力量宛若日月双弦弓。”
见姜年还一双眼眸看他，温淮之笑得宠溺，“此行危险，年年不必跟随我，留在青城派中可好？”
姜年抱住温淮之，咽唔的摇摇头，“不好，师尊，不要抛弃我，此次我想随你一同去天穹海。”
第72章 等你回来吃栗子糕
“年年，不可胡闹。”温淮之厉声，见姜年兴致不高，眼眸都没有了光亮，他轻叹一口气安抚似的拍拍姜年的背。
“师尊曾答应我，不会抛弃我的。”姜年眼眸怜怜，似乎温淮之不带他去他就不罢休，见温淮之还要说，姜年又快速补充。
“师尊，若是想要捕捉鲛人，我也是能出一份力的，毕竟我同鲛人也是有几分渊源在身上的。”
“哦？”温淮之尾音轻扬，他明知道姜年在转移话题，还是配合道：“那年年与鲛人一族可有什么渊源？”
无极天穹海偏远，若是年年与鲛人一族有渊源，只怕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且不说鲛人一族极少与外族打交道，就单单凭借五百年，白驹过隙，沧海一粟，恐怕早已经物是人非。
“大概是些……不能说的渊源。”姜年说着，脸色有些僵硬，即刻缓过来又软了语气撒娇。
“师尊就带我一同去吧，年年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温淮之没说话，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师尊说过不会抛弃我，如今可要食言？”姜年垂下眸子，语气好不幽怨，他侧过身不再搭理温淮之。
温淮之看着姜年耍小性子的样子轻笑出声，果然还是少年心气。
“好，答应你，带上你一同去。”温淮之笑意温柔，“时间不早了，既然要随我同去，今夜就早早休息。”
“好，师尊。”姜年亮了眸子，笑脸盈盈，一口答应下来，温淮之替他捻好被角，关门离去。
夜色茫茫，雨丝滴滴，月光穿过树叶折射在地上的斑驳光影微弱，见温淮之已经离去，姜年睁开眼。
腕间的暗纹黑赤珠闪动，姜年两指并拢轻轻一碰，瞬间投影出来的便是赤华那张妖冶的脸。
“主人，想您了。”赤华张嘴，依旧是懒散的音调，却带着很明显的兴奋。
“赤华，”姜年失笑，“我以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发生？”
“想主人了算不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赤华歪歪头，他重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想他了，就会行动。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他抬起指尖，想要触碰面前的人，可惜他那里投影出来的主人也只不过是影子，哪里碰得到，狐狸耳朵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去。
姜年勾了勾唇角，他早已经习惯赤华的小动作，他伸出指尖与虚影相碰，即使不是真实的触感，虚影里的狐狸耳朵也已经立起，他甚至想象出赤华的狐尾在愉快的甩弄。
“主人。”赤华眸中泛起好看的光泽，因着这虚影，看得不太真实。
“赤华，这几日我会前往无极天穹海，你再忍耐几日，不会太久。”姜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赤华，只见虚影中的人抿抿嘴，半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
赤华并不关心自己何时能摆脱关押他的阵法，他在乎的是姜年要前往无极天穹海，主动去见那一生腥味的鲛人。
即使不是真实的面对面，姜年也感受出赤华对鲛人的厌烦，只因顾着他，不敢当面发作。
“赤华。”姜年无可奈何，只得轻轻唤一声，虚影中的模样抬头，扯出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来。
“主人想做什么便做，不用为了我。”赤华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论主人何时来，我都会一直等着您的。”
五百年都等了，还怕多等几日吗？
赤华无声嗤笑，等他出去了，他要把那碍眼的鲛人扒皮抽筋，给主人献上最美的鲛珠。
“不会让赤华等太久的。”
姜年如何不知赤华在想些什么，狐狸善用欺骗的语气让他误以为这人已经妥协，实则不然。
姜年又与赤华磨蹭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收回了黑赤珠。
晨曦微露，树风抖擞，下了一晚上的淅淅沥雨，此刻雨停后，空气里都是湿润混杂着泥土的清香。
姜年换了身平常的装扮，这才往大殿赶去，没想到大殿已经不见人影，唯有一道留声符停留，见姜年踏入大殿，留声符自动展开，里面传来温淮之的声音。
‘年年，归元居相见。’
这么早，就已经去归元居议事了。
姜年也不耽误，立刻前往归元居。
参天古树，修竹静雅，花丛间的繁花异草，草尖和花瓣上的颗颗晶露，闪耀着圆润的光泽，晶莹剔透，清香隐隐。
姜年甚少一人踏出峰山古涧藤，一路上倒也是有不少弟子认出他，停留下来为他打上一声招呼，姜年笑笑回应，这种场景让他梦回姜家。
他以为摆脱姜家许久，如今却处处是姜家的影子。
“小师弟！”
耳熟的声音，久违的称呼。
姜年转身望去，果然是小十四，此刻正蹦蹦跶跶的跑来，大老远的就张开双臂将他搂入怀中。
“十四师兄。”姜年回抱住小十四，以往这个时候顾十三已经出现并一脸笑意看着他们，如今小十四松手了也不见顾十三出现。
“十四师兄，十三师兄呢？”姜年问起顾十三来，归元居是他们的住处，不应该见不到顾十三。
“师尊派十三师兄下山办事去了，今早才去呢，你看我，我就是才将师兄送下山去的。”小十四转了一圈，拉起姜年往旁边走了几步，认真说道。
“听说你要同温师叔一同前往无极天穹海，可是真事？”
“是，十四师兄消息可真灵通。”姜年笑着，见小十四一脸担忧，“十四师兄不必为我担忧，师尊会护着我的。”
“话是这样说，可无极天穹海海水噬人，鲛人群居又暴戾，我……”小十四说着兀的闭上了嘴，唯恐说出些不好的话来。
“哎呀反正你要好好的回来，我今早还特意嘱咐师兄多带些桂花栗子糕回来呢，我们等你一起回来吃啊。”
小十四拍拍姜年的肩，话语间都是爱惜真挚。
“我会的，十四师兄。”姜年主动抱住小十四，“能遇见两位师兄，我真的很高兴。”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呸呸呸你看我这嘴，你们一定会平安归来！”小十四拍拍自己的嘴，一副懊恼的模样引得姜年眉眼弯弯。
“小师弟，你快去吧，别让师尊他们等急了。”
“是，十四师兄。”姜年踏上碎石铺就的曲折台阶上，往归元居走去。
……
大舟停落，姜年随温淮之一同踏入舟内。
“淮之，一切以安全为重。”李南寻担忧道，他这师弟哪哪都好，就是这性子太倔，非要自己一人前往。
温淮之轻轻点头，驱动灵力，船舟启动缓慢升空，光影交错，如水的晨辉倾洒大地，所有物品宛若披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船舟飞行速度较快，冷冽的风刷过耳旁，姜年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站在船头，俯首看去，房屋城墙缩小数倍。
他认得这轨迹，正是之前前往岳家的路线，拿回海神蝶后他很想问温淮之在海域所发生的事情，后来被找寻神器和废除魔脉之事打断。
“年年，在想些什么？”温淮之不知何时站在姜年旁边。
“师尊，自从神界陨落，世间便被分为三族，修仙界、人界以及魔域，可我之前前往岳家时，感受到另一个种族的气息。”姜年思虑半天，还是将此事说出来。
“年年所说的是什么种族？”
“师尊可曾听说过巫灵族？”姜年看着温淮之，“言千尘被唤出了心魔，据我所知只有巫灵族的噬珠才能轻易唤出言灵族的心魔。”
“虽说在我年幼时巫灵族已经被灭族，可我始终觉得，岳家残留着那股气息。”
“年年，你可知巫灵族当初为何会被灭族？”温淮之眸光深深，见姜年点头，他轻笑一声，“那年年又何必担忧巫灵族的出现。”
姜年陷入沉默，巫灵族不妖不魔，不仙不神，拥有一副凡人之躯却心存噬珠，此珠隐秘强大，从未有人真实看见过。
不仅能唤出修仙人的心魔，连言灵一族都无法幸免，甚至此珠对越是心灵纯净之人就越是厉害。
巫灵族擅长使用傀儡术，最喜残害毫无灵力的凡人，将他们制成不死不灭的傀儡，只有主制人死亡，傀儡才会消亡。
若是遇上强一点的巫灵人，实力强悍可将修仙之人、魔界中人直接制成傀儡。他们本就不存在于三界苍生中，巫灵族作事越发狂妄，引得三界人心惶惶。
除去自身身板脆弱，巫灵族便是三界之中的恐怖存在，因此早年间就被神界设计灭亡，甚至引得神界不惜落誓压制巫灵族，最终，巫灵族的狂傲以灭族落幕。
可神界陨落，压制巫灵族的力量还存在吗，那股气息虽然微弱，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年年不必担忧，若是人界中有何动静，青城派是不会作壁上观不为所动的。”温淮之安慰道，如今魔域当前，真是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制已经灭族的种族。
“是我想得太多了。”姜年微微一笑，温淮之说得不假，若是涉及到妖魔之事，修仙界怎么可能不伸出援手。
“师尊，之前你说曾见到有鲛人手持的神弓像极了日月双弦弓，那鲛人长什么模样？”
“黑发，琉璃眸。”见姜年抿唇，温淮之问：“年年可认识？”
“算故人吧。”
第73章 这样的他值得被爱吗
“既然是故人，年年在担忧什么。”温淮之俯身平直盯着姜年，音色清润，他看出姜年的犹豫，开口打破僵局。
“师尊不好奇我为何认识鲛人吗？”
姜年歪歪头，温淮之非常尊重他，就连师徒授礼时的第一准备，也是先询问他的意愿，他从不会强求他，似乎从他跟随温淮之那刻起，他就不曾见过温淮之强求任何人。
“年年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无事。”温淮之还是相同的话，嗓音温润安抚人心。
“只怕我说出来，师尊对我的印象要改观。”姜年笑了笑，“这样说，师尊要听吗？”
姜年让温淮之做出选择，他讲述过去并不是需要有人认可心疼那段过去，他只是想让面前这人知道他，也许他并没有他眼中的弟子那般好。
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也会因为追求力量而堕入魔道，他本就是这样不耻的人。
微风佛过脸颊，吹散发丝，温淮之轻柔的为姜年拨弄乱的发丝，面前的少年对他一直是有所迟疑的，温淮之心中微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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