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沈丞相道:“你若和姓顾的去了西畴,想必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回来了罢,那你的冠礼何时举行,沈容栖,你回家为何也要躲躲藏藏,连我也不能说么。”
沈容栖低头不语,躲着姜祈的原因他实在是难以说出口,难不成说君王喜爱臣子,还想强扭瓜。
说出去恐怕要被砍头。
“阿爹,冠礼不必举行,您只要给我赐字就好。”
“人生大事,你就这样草率结束么,”沈丞相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他长叹口气,“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那便赐你亭春二字。”
沈容栖默默念了这二字,“亭春……”
“行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和姓顾的去西畴吧,没什么事别回来了。”沈丞相转过身不去看沈容栖了,沈容栖一头雾水,在屋内站了半晌,行礼后退了出去。
没走出几步顾英便凑了上来,柔声开口:“丞相大人说的还是那日的事吗,”“是冠礼的事,阿爹遵循我意,赐了我亭春二字,还让你我明日便走,”沈容栖道:“那你我就明日就走吧,继续在都城藏下去,我怕生出事端来,阿爹今日的态度很奇怪,又催着咱们俩尽快离开,我担心皇宫里有什么事。”
沈容栖神色凝重,顾英安慰道:“好,那我们明日就走,你别太担心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呢,就是委屈了我们家容栖,冠礼没能举办。”
沈容栖摇摇头,和顾英牵着手往回走,曾经他的确期待过自己的冠礼,想象着亲朋好友都在身边,长辈在上为他赐字,但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一个冠礼而已,对于他来说,在心里的地位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醉玉颓山
第二日两人终究没能离开云岫,宫里传出消息,三殿下病了,而且病得极重。
沈容栖二话不说就要往皇宫里冲,被顾英和沈丞相拦住了,沈丞相呵斥道:“逆子,你忘了我昨日跟你说什么了,和姓顾的赶紧离开云岫。”
“爹,文洲病了,陛下现在正广招天下神医进宫,我得去看看他。”
“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你速速离去吧,”沈丞相大手一挥背过身去,薄情的模样看的沈容栖心里一阵着急,若不是腰间被顾英用胳膊捞着,他恐怕直接冲出丞相府了。沈容栖焦急道:“阿爹,我自幼和文洲一起长大,多年兄弟不说,他更是为了我不远万里骑马追到了西畴,阿爹,您从小就教导我如何为人处世,您带儿子进宫吧,求您了。”
沈丞相看着沈容栖,重重叹了口气,沈容栖就那么当着几人的面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阿爹。”
“换上衣服,明日早朝随我进宫。”
彼时沈容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他乔装打扮随沈丞相进了宫,又趁着早朝时间偷偷溜进姜文洲寝宫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人诓骗了。
姜文洲一身白衣看着沈容栖,愣了两秒后突然推着沈容栖往外走,“快走,快走,趁着早朝还没结束快点出宫,谁让你来的,你快走。”“不是,文洲,外面都传你病了,宫里发生什么了,你别推我,你先跟我说清楚,”沈容栖从背后抓住姜文洲的手,一个转身拉着人来到了柱子后面。
“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让我进宫,是陛下么。”
沈容栖看着姜文洲,企图从对方眼里看出什么端倪来,姜文洲抬手扶额,叹气道:“陛下对你的思念,可谓到了疯狂的地步,我曾不小心入过一次他的寝宫内殿,内殿所有的墙壁和柱子上都挂满了你的画像,沈丞相曾在早朝上请陛下赐婚于你,陛下没有答应,下朝后,陛下亲自去见的沈丞相,待你归来宣你入宫,病的不是我,是陛下。”
“怪不得阿爹不愿让我进宫,原来是这样。”
姜文洲这一番话算是让沈容栖茅塞顿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日早朝结束后阿爹会突然反常,还让他和顾英尽快离开西畴,原来都是因为姜祈。
姜文洲道:“那你就快走,赶紧离开这里,我原以为你还远在北疆大营,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些日子和顾英一起秘密回来的,我打算和他一起回西畴,我们两个……”沈容栖笑道:“算是在一起了。”
姜文洲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沈容栖回来没好事,“那我祝福你得偿所愿。”
“怎么不见凌侍卫,”沈容栖环顾四周,发现姜文洲的寝宫是越来越清冷了,“我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你若想我,记得给我写信,还有,过些日子裴南策会回来,你们俩聚聚吧。”
姜文洲点头,推着沈容栖的肩膀让他面向寝宫门口,“行了,多说无益,你赶紧走吧,若被陛下瞧见你的身影,怕是要走不出这宫殿。”
“可我看见你就不想走了,”沈容栖苦笑道:“我真的很想你,”余光瞥见门口黑色身影,沈容栖朝他打了个招呼:“凌侍卫,好久不见。”
“世子爷。”
凌霜华给沈容栖行礼,随后看向一袭白衣的姜文洲,姜文洲开口:“但说无妨。”
“文洲,我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弦公子,他说丢了陛下赏赐的手镯要我去找,我没有听他的话,他要人掌掴我,我也没有听,径自回来了,这会儿恐怕人已经到了殿外。”
凌霜华把头低下去,一副犯了错的模样,“抱歉文洲,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这怎么能算麻烦,分明是他居心裹测,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你身边靠,”姜文洲摸摸凌霜华的头,“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他不过是喜欢招摇想彰显自己的地位罢了。”
沈容栖在一旁皱眉听了一会儿,“弦公子是何人。”
“没何人,沈容栖,陛下如今怕是已经下了早朝,你赶紧离开皇宫,现在就走,”姜文洲突然紧张起来,推搡着沈容栖往外走,怎料两人刚跨出寝宫台阶就迎面撞见了一位红衣飘飘的少年,沈容栖抬眸看去,差点误以为眼前人是曾经的自己。
少年身姿纤瘦,红衣束发,明媚皓齿,身形外貌和沈容栖有八九分相像,就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高傲感,张扬极了。
沈容栖皱皱眉,迅速别过脸看向姜文洲,“不是,文洲,你别告诉我这人是按照我为模子打造的。”
姜文洲看着沈容栖笑的很无奈。
“巧了,他之所以能在宫里横着走就是因为和你有八九分相似,想必那日沈丞相也见着了这人,所以百般阻挠你进宫。”
沈容栖还想说些什么,被身后的那位弦公子抢先一步,少年恐怕还未及冠,声音里透露着不可一世的高傲,“三殿下久居深宫不出,想见一面可真困难。”
姜文洲冷笑,“这里不欢迎你。”
弦公子终究还是个小孩子,脸色变了又变,厉声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侍卫冲撞了我,怎么解决吧,是要我禀报陛下,还是……”“三殿下宫里的人哪里轮得着你说话,”沈容栖这个暴脾气瞬间忍不住了,他转过身,在弦公子惊讶的目光中开口:“公子不妨先管好自己,然后再来管教别人,三殿下可是陛下亲弟,那么三殿下宫里的人,也轮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你!”
弦公子气的小脸通红,“你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哼,爷爷我出入皇宫的时候,你恐怕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沈容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拽着弦公子的衣服领子就往外走,弦公子用手扒着沈容栖的手指,但根本较量不过常年习武的沈容栖,一气之下干脆一口咬在了沈容栖的手腕上。
“嘶——”
手腕一阵钝痛,沈容栖无语之下将弦公子往前面一丢,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嘀咕:“不是,我说你属狗的啊,怎么动不动就咬人,咬人就算了还咬的这么痛。”
第一百三十七章 醉玉颓山
弦公子跌坐在地上,虽不敢再说些什么,但怨毒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沈容栖身上。
沈容栖摩挲着手腕上被咬出血的齿痕,打趣道:“诶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属狗的,一口下去咬的这么实在,”姜文洲过来细细用手帕擦着齿痕,抬眸瞥了一眼门口,急忙将沈容栖挡在身后,随后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臣弟拜见陛下。”
余光瞥见周围侍从齐刷刷跪了下去,沈容栖当场愣在原地,没想到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撞见姜祈,他被姜文洲挡在身后,自欺欺人般低着头祈求姜祈能把自己当成空气。
原本跌坐在门口的弦公子忽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抓住姜祈的衣摆,小脸委屈巴巴的贴着男人的掌心,娇/嗔道:“陛下,陛下你总算来了,他们一群人都欺负弦儿,陛下您看看这里,”弦公子扯开自己的衣服领子露/出满是红痕的脖颈,脖颈白皙,红痕之上明显多出两道指甲痕迹。
“陛下,很疼……”
沈容栖低头看看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心道:这也太会装了,哄骗人的功夫他怕是十年也学不来。
怎料他这么一抬手,手腕上渗血的牙印也显现出来,被不远处的姜祈看个正着,姜文洲顺着姜祈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惊,慌忙拉住了沈容栖的手。
弦公子还在那边卖惨,最后竟然直接伸手指着沈容栖告他的状,“陛下,就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身上的伤就是他弄的,也是他把我丢在这里,陛下,陛下您要给我做主啊。”
姜祈身边的太监小成子上前一步呵斥他:“大胆,居然敢在陛下面前自称,是活腻了吧。”
小成子那身太监服明显和其他人不同,沈容栖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如今已经混成了姜祈身边的红人。
正在撒娇的弦公子听完顿了一下,颤巍巍的抬头看了一眼姜祈,发现姜祈并没有看自己之后,咬咬牙俯首在地,“陛下,弦儿就是一时失言,陛下原谅弦儿吧。”
“哦?原谅你?”姜祈终于正眼去看弦公子,嘴角虽是勾着的,但笑意未达眼底,“你说那个人欺负你,那你有没有还回去。”
看到姜祈对自己还是关心的,弦公子眼睛一亮,壮着胆子拉住了姜祈的手,“陛下,弦儿咬了他一口。”
此话一出,沈容栖和姜文洲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姜祈笑了笑,微微弯腰捏着弦公子的下巴:“哦?是么,这么厉害啊,朕想想,上一个被你咬伤的人,他的下场是什么。”
弦公子笑道:“陛下心疼弦儿的口齿,赐他杖责二十,贬为庶民。”
姜祈点头:“那便赐你杖责二十吧。”
他直起身冲着沈容栖招手:“容栖,过来,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还站得那么远,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这哄小孩似的话让在场几位都愣了下,弦公子慌忙抓住姜祈的衣摆可怜兮兮开口求饶:“陛下,陛下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了。”
姜祈对于脚下的求饶置若罔闻,目光仍旧在沈容栖身上流连,“容栖,过来。”
沈容栖立在原地没敢动,原本还在苦苦求饶的弦公子忽然扭头看着沈容栖,看着那张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沈容栖,陛下每每抱着我喊的,竟都是你的名字。”
惊讶过后弦公子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存在,他笑着昂起头去求姜祈:“陛下,若您喜欢,弦儿也能叫沈容栖,弦儿可以穿一辈子的红衣,一辈子舞剑,弦儿保证会比他听话百倍千倍。”
“你很乖巧,但也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姜祈摸着弦公子的小脸,一字一句道:“那是朕的容栖,可没人能代替他,你这张脸也不能,来人,拖下去,把他咬人的嘴——”
“陛下,”沈容栖上前一步冒着惹怒姜祈的风险开口:“陛下,他罪不至死,不如打了板子丢出宫去,从此之后贬为庶民。”
这话算是忤逆姜祈了,姜文洲拉住沈容栖,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姜祈闻声扭头看向两人,眼神阴翳,见状沈容栖完全就是在强颜欢笑,他有点小后悔救那个什么弦公子,但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来有些困难,沈容栖拼命的在心里想解决办法,故作轻松道:“臣有话想对陛下讲,恳请陛下移步。”
“嗯,那就把他丢出宫去,贬为庶人,一生不得踏入都城半步,”姜祈冲着沈容栖笑笑,“容栖,走吧。”
变脸之快让沈容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往前走几步跟在姜祈身后。
姜祈仿佛怕沈容栖跑掉一样走的非常慢,沈容栖低着头默默跟在那一抹明黄/色后面,姜祈开口道:“容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与朕实话实说,不然朕就治你的罪。”
沈容栖赶忙行礼,“回陛下的话,臣夙夜奔波赶回都城,刚落脚就听闻文洲病了,这才慌忙进宫看望文洲,臣绝不是不想禀报陛下,臣实在是太担心文洲了,臣原本是想先看望文洲再去禀报陛下的,怎料半路杀出个弦公子。”
姜祈抬手制止沈容栖的话,“诶诶诶,别一句一个臣,朕听着别扭,你在朕面前自称我就好了。”
“臣不敢。”
“你何时胆子这么小。”
沈容栖一路跟着姜祈到了他书房,一颗心都是悬着的,相比较下姜祈反而轻松自然些,小成子在外面带上了门,此时书房里只有两人。
姜祈忽然道:“把手给朕。”
沈容栖被吓的抖了抖,抬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陛下。”
姜祈继续道:“把手给朕,很难吗?”“陛下,您是天子,”沈容栖直接给姜祈行跪拜礼,“陛下,臣知错了,臣回来之后应当禀报陛下,陛下,您就别打趣臣了,臣真的知错了。”
姜祈皱皱眉,直接蹲下身抬起沈容栖的下巴,“沈容栖,你好好看看朕,朕看起来像是要吃了你吗,朕只是想看看你手上的伤,把手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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