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刚要俯身把这小几扶好,就见旁边的一栋墙晃了下,然后露出来一条缝。
小七眼前一亮,循着小几被挪动的方向又动了动,那条缝越来越大,最后刚刚好能通过一个人。
……
*
前院。
皇帝和皇后已是坐在了正堂上,冯老国公和顾林风站在最前面领着众人行礼,皇帝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等胡离已唱完赏之后说道:“老国公快起来,朕也算是看着少康长大的,今日这孩子成亲,朕就当个长辈来看看,不必多礼。”
“皇后还亲自备了份礼。”皇帝补充道。
唐仪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仪态万千的坐在皇帝旁边,闻言点了点头,应声道:“本宫为二公子备了份好礼,这新妇进门,又多了一个人孝敬老国公,您福气不浅啊。”
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冯老国公再次谢恩后皇帝便说未免耽误了时辰,现在就拜堂吧。
敲打声重新想起,胡离已亲自唱礼,待新人拜完堂后皇帝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要起身回宫。
顾林风掐着时辰往外看了眼,待看到站在靖侯夫人身后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然后眼睛一闭,轻飘飘的向后倒去。
“太子殿下!”京兆尹先发现了顾林风的动静,他一叫,皇帝身边的侍卫立马警醒起来,还未看清楚,顾林风就倒在了站在他旁边的固王爷身上。
固王爷反应快,及时接住了顾林风,才避免了俩人都倒在地上的惨状,他扶着顾林风的身子,大叫道:“陛下,太子晕倒了。”
御前失仪乃是大罪,但事有轻重缓急,皇帝也没计较什么,连忙让人将顾林风扶到后面,又让在场的太医跟过去诊脉。
张灵楠已经被送去了新房,堂上的人除了天庆府的长辈,余下的都是来观礼的,太子突然晕倒,这些人也没心思吃喝,有那身份高的就跟着一起去了后面看太子,剩下的身份低些的,既不敢走,也不敢跟着皇帝,只好提心吊胆的在堂上站着。
冯少华冷眼看着,低头轻声吩咐了赵九清几句。
赵九清听着直皱眉,不赞同道:“这大喜的日子,将府门关了,怕是不吉利。”
虽然他是被迫来天庆府帮忙,也十分看不惯冯少华这个冷面狐狸,可在这事上还是本着良心提了下自己的意见。
哪有大喜之日封门的?
更何况冯少康虽然蠢了点,但确实帮他良多,他赵九清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
冯少华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太子在里面躺着,谁敢说大喜?”
太子若没事,他们家还好,太子但凡出一点事,再加上帝后还没回宫,这喜能不能贺上还真不好说。
冯少华今日从见到顾林风起便觉得心上不太好,眼皮直跳,提心吊胆了这大半天,眼看着礼成了,又出了太子这档事,心情着实糟糕。
赵九清听出来他话里的不高兴,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悄悄下去让人将府门都关上,另外看好了,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正堂后面的暖阁里,皇帝坐在上首不声不响的看着床上的人,冯老国公站在边上皱着眉头。
今日来贺喜的刚好就有太医院院首许峙弦,他在顾林风腕子上诊了半天脉,神情越来越凝重,又拿了银针给顾林风扎了几下,思虑再三才站起来向皇帝禀报:“回陛下,太子殿下脉象极其不稳,时而虚浮,时而有力,像是体内有两股极霸道的药在对抗,殿下身子没撑住,便晕倒了,臣已暂时拿针压制住了,不过还是得看殿下近来用过什么,是不是被什么冲到了。”
“是中毒?”皇帝沉声问道。
“臣说不好,”许峙弦摇摇头,“殿下并无性命之忧,是不是毒臣暂且还说不好,还需要问问近身伺候太子殿下的人才能确定。”
皇帝看了胡离已一眼,胡离已会意,忙吩咐左右,让把今天伺候过太子的人都带上来。
元喜和小七正焦急的等在门外,他们的身份太低,没旨意进不去,元喜急的团团转,小七看上去还好些,但掩在袖子中的手仍握得紧紧的。
虽然早就和殿下商量好了,但还是……还是会担心。
不过片刻,元喜和小七都被带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皱眉看了小七一眼,语气不善道:“女眷?”
他怎么不记得太子府有女眷?还……还穿成这样子,虽然戴着面纱,但那衣裳看着就像是以色侍人的,竟然把人带来观礼?
简直没规矩。
小七没吭声,元喜连连解释:“回陛下,这是我们殿下房里伺候的……”
“行了,”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元喜霎时不敢说话了,许峙弦会意,问了几句:“这位公公,请问太子殿下近几日可接触过什么东西,或是用过什么平日里没用过的食物?”
东西?元喜不解,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医指的是?”
许峙弦解释了一句:“太子殿□□内有两种属性相冲的东西在不停地反应,却又不像是毒,且也无性命之忧,公公可还记得殿下今日接触过什么?殿下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是不是用了些与药性相冲的食物?”
“并无,”元喜摇摇头,“殿下身子不好,咱们都是常年伺候在侧得,要过殿下口的东西定然都拿去问过太医,必不敢虽然让殿下吃些不干净的东西,近来殿下常吃的只是一些养身子的药丸,还是您之前开的。”
许峙弦想了想,沉思了会儿,太子的脉象确实不像中毒,但他也看不出是用了什么才导致这脉象时强时弱,若不是吃的,那就只能是用的了。
他在顾林风身上扫了几眼,忽然将视线停在了顾林风颈间的护身符上,太子的护身符他是见过的,无境法师给的,上面没有字。
许峙弦凑近了闻了闻,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非常的淡,闻起来却极为舒适,许峙弦忍不住又嗅了一下。
他把护身符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忽然脸上出现了一抹郑重的表情。
“这是什么?”许峙弦问。
不等元喜说话,小七便细着声音回道:“这是殿下的护身符。”
元喜也跟着点点头,“是护身符。”
一直坐在边上没吭声的皇后突然开口问道:“本宫记得风儿的护身符上只有一个佛号,这个分明多了个字,是太子另外找人求的吗?”
元喜低声回答:“回娘娘的话,这正是太子殿下先前戴的那个,只是前些时候被磨得破了个边,殿下便让人补了下,今日才刚又戴上。”
皇帝看了眼皇后,扭头看向许峙弦:“这护身符可有什么问题?”
第77章
许峙弦斟酌再三, 视线在皇帝和皇后身上飘忽了会儿,一脸的欲言又止。
皇帝看的不耐烦, 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沉声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做给谁看?”
许峙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皇帝是生气了,不敢再磨蹭,将手放在了顾林风颈间,要将那护身符解下来。
“太医, ”小七突然出声,眼睛直直的盯着许峙弦的手,眼中神色不辩,似是带了点怒火, 又像是带了些杀意,小七压低了声音,“太医稍后,殿下不喜旁人触碰, 容妾身帮您摘下来。”
一股子清冷的味道。
床上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 顾林风忍住笑意,心想若回去了定要逼的他多叫几声。
许峙弦的手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 皇帝狐疑的盯着小七,似是要透过面纱看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离已站在后面轻声呵斥,“放肆, 陛下面前哪有你一个脔宠说话的份?”
元喜跪在身侧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小七的嘴,这不是添乱吗?殿下哪有这样的习惯?
顾林风自然是没有这样的习惯, 但不知怎的,小七突然就觉得许峙弦的手有些碍眼, 那是殿下的脖颈,护身符上的丝线若是在有心人手里,便成了杀人的利器。
虽说许峙弦定然是不会做什么,但小七突然就涌上来一股急躁,他不想看见那双手拖起殿下的头部,再轻轻的将红绳解下来,他要亲自来。
皇帝看了会儿,忽然卸了力道,小七的睫毛很长,今日又特意上了妆,眼尾一抹上扬的红,勾的人想摘下“她”的面纱,好瞧瞧那双眼睛究竟是长在怎样的一张脸上。
不过是想在主人面前表现的姬妾罢了,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
小七动作极轻,他今日穿的是粉红色齐胸襦裙,外面套着件袖袍,袖口宽大,托起顾林风的头部时袖口拂过顾林风的侧脸,有点痒。
小混蛋!
这种时候还要招他!
顾林风想捏捏他的脸让他收敛些,此时却动弹不得,还要装晕倒,气的竟是有些细微的颤抖。
小七自然第一个发现了顾林风的变化,他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弄的殿下不舒服了,因此动作越发小心,手指一颤一颤的。
好不容易将脖颈的红绳解开,小七又慢慢扶顾林风躺下才将护身符交给许峙弦。
冯老国公看那动作几近抚摸,气的干脆闭眼不看他。
简直是伤风败俗!
*
许峙弦捧着那护身符仔细查看了许久,放在鼻尖嗅了嗅,神色越来越慎重,这护身符他从前也没见过,怎的原来没发现过这东西?
“陛下,”许峙弦双手捧着护身符呈到皇帝跟前,“这护身符的金线上被浸了元圭粉。”
元圭粉,北境传过来的东西,传说在二十多年前,北境曾经和大顾打了一仗,那时刚自立为帝的建钦帝顾晟集结了大顾所有的兵力,百万大军守在北境,将边境围的严严实实,北境皇室无法,找圣巫研制了一种药粉,就是元圭粉。
元圭粉用在人身上可使人瞬间精神百倍,力气也能比原来大上许多,但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且有副作用。
北境兵士用了此药,个个勇猛无敌,竟有以一敌十的劲头,而建钦帝无意开疆扩土,在又一次损失惨烈后决定退兵不再硬抗,只留了几十万大军守在北境,一旦北境坚持要打,哪怕倾尽几十万兵力也要打到北境皇宫。
好在大顾退兵后,北境竟也意外的退兵了,当时的建钦帝本着各退一步的想法没再逼近,只牢牢的守着大顾边境,直到一年后才知道北境退兵并不是因为大顾退了一步。
而是他们无力再打。
元圭粉用了之后使人的力量散发到极致,但药效过后人便会变得极为虚弱,甚至夏天也会出现寒冷,发抖的症状。
还能致瘾。
那些北境的兵士用了此药一次后,深觉此药是个宝贝,皇室有限制,他们便偷偷的给自己加大了药量,力图要在下一场战场上大展拳脚。
变故就发生在大顾退兵之后,那时北境的将领们觉得大顾是被他们士兵的勇猛吓的退兵,又有这等神药支撑,他们甚至做好了要以二十万兵力挑破大顾五十万边防线的准备。
谁知就在出兵前几天发生了元圭粉大量失窃的事情。
元圭粉是圣巫所制,曾严明每日用量和每个人最高限制量,但兵士们用了一次后发现了这个好东西的威力,便求着当时的将领吴愿将军多发一些。
吴愿扛着压力多发了一些,再多却不敢松口了,便有些急于立功的趁着备战期后勤管的不严格,摸着机会偷了些。
军营里没有秘密,不过一晚的功夫,便有很多人知晓,那些人有样学样都去偷了些,结果造成失窃量太大才被管药草的医官发现,禀报给了吴愿。
这东西若用少了,往后身子虚也就算了,但若用多了,两次便可成瘾。
原本北境皇室就是想拿这二十万兵士的性命换大顾的边防线,若下边的兵士们按照要求的用量吃了,待大战结束后这些人的身体机能也会耗尽衰竭,运气好的勉强能留下一命,再活几年,运气不好的,就会立时死去,根本就撑不到成瘾的时候。
但兵士们偷了元圭粉后用的太多,第二天便出现了极度亢奋近乎□□的场面,甚至有的人吃着饭便跟同伴打了起来,两败俱伤。
原定的第二场偷袭的日期还没到,军营里便乱作一团,甚至还有那用的不够多的兵士对这药产生了依赖,一刻不吃便会觉得浑身暴躁却又虚弱无力。
吴愿没法子,只得仓皇退兵,此原计划中的第二仗还没开始便已惨败,北境皇室气急,再加上剩下的兵士人心惶惶,便拿了吴愿当替罪羊,治了他死罪,又派出大量医官帮助尚活着的兵士戒药,又让圣巫带头将那药全部毁了,方才平息了众怒。
此事传到大顾之时已是两年后,建钦帝对此只评价了一句贪心不足便不再多说,下令严查北境边防,万不可将此等害人的药传到大顾来。
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居然在太子身上见到了这种东西。
这实在是可怕。
当年的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朝廷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尤其是许峙弦。
建钦帝下令时民间已经出现了这种药物,卖的极便宜,一开始是那在码头扛包的小工得了这据说能强身健体,用了一天可扛一千袋,便拿了几个钱买了这传说中的神药,这药见效快,很快就被其它扛包工知道了,用的人便多了些,后来竟渐渐扩散到贵族圈里。
还有那投机的拿去制了青楼的药粉,偷偷放在一些狎客的酒里,让人流连忘返。
越来越多的人无故虚弱而死引起了京兆尹的注意,他禀明了建钦帝,才发现了大顾的百姓在他们不知道是时候已然被侵蚀。
许峙弦作为太医院首席曾经被派去研究这种药粉,元圭粉若微量服用,可暂时使人强身健体,若一直用下去,身体被透支,便会日渐虚弱,消瘦,甚至早逝,而一旦用的越久,人的依赖性便会越强,越离不得这药,一旦贸然离了,便会产生幻觉,暴躁易怒,见血打人的后遗症。
顾林风便是这第一种。
好在那些人为了防止被发现,给他下的药极其的微量,而且只是拿药粉打散了浸在水里,再拿缠护身符的金线泡上,挂在顾林风颈间的时候已经几乎不剩什么。
顾林风身子日渐虚弱全是因为这护身符带的时间过长,摘下来后虽然身子不适了些,但好在影响不太大,渐渐地也补了回来。
第二种药量便是当年的北境战场上圣巫给的药量,那种药量可以将人的身体机能发挥到极致,潜力都被激发出来,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让兵士发挥出最大的效力,但一旦过了效用,这些兵士的身体便会加速衰竭,并且对元圭粉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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