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的十分厉害,萧陵见状不免也有些急了,他朝外喊了一声,语气带了些气愤:“来人去问问,那大夫是不是死在路上了?!”
外头立刻就有小厮跑着去催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情绪有如此明显的起伏,裴明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坚持要来陪他渡劫了,别的不说,至少这样他能一步步体会到萧陵是怎样变成有情之人的,其中每样细小的变化他都没有错过……
这顿打也没有白挨……裴明眼神微微闪烁,萧陵总算彻底信任自己了,不是吗?
在小厮的催促之下,大夫很快就来了,他年纪很大,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皱纹,头发花白,手里提着一个药箱,显然是被催赶的有些气喘吁吁:“拜、拜见二公子……”
“无需多礼!”萧陵起身,“快来看看他的伤!”
大夫这才放下了背着的药箱,走到了床前,他仔细瞧了瞧,表情古怪的问裴明:“公子,除了疼和痒以外还有其他的感觉吗?”
“没有……”裴明答道。
大夫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萧陵,斟酌道:“请问少爷,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萧陵不懂他问这个干什么,眉头皱起:“被我爹的家法打的啊!”
大夫:“……”
他迷茫的看了一下萧陵,又看了看趴着的裴明,表情时而迷糊时而恍然大悟,片刻后他好像理解了什么,眼神顿时变得讳莫如深。
老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用家法打一个外人?而且萧陵还这么担心……
一定是……
他咳了咳,又问裴明:“孩子,你还有其它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裴明十分乖巧的说。
大夫却不知为何又重复道:“真的没有?”
裴明眼神里透着疑惑:“没有啊……您是看出来我还有什么别的病吗?”
见他这么单纯,大夫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道:“若是没有其它不舒服的话,便只有背上的外伤了,那里涂些金疮药就好了,不必太过担忧。”
“金疮药?”萧陵有些怀疑:“抹金疮药就好了?”
大夫颔首,嘴角弯起一抹和蔼的笑:“是的,就是少爷您平时练武受伤时用的那种金疮药。”
萧陵也是关心则乱。
他一时竟忘了自己从前也是被打过许多次的,都是随便抹抹药就好了……只不过这一次挨打的人换成了裴明,他才自乱了阵脚。
大夫开了药后便离开了。
“那你来帮我抹么?”裴明眨了眨眼睛,趴着问。
外人都离开了,所以他的眼睛此时又变回了青绿色。
萧陵拿着药瓶,点头:“嗯,我不会弄疼你的。”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裴明心里这样想,嘴上继续哼哼:“那你来吧,动作轻一些。”
冰凉的药液落在伤口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裴明莫名感觉这药的气味和触感有些熟悉,他顿了顿,“你没拿错吗?”
还是说擦破皮的伤口敷上药液都是这种触感?
他突然想起那次蹒跚学步时被萧陵擦错药的事。
“为何这样问?”萧陵一边撒着药液,一边用大夫留下的布条给他包上,绑了个小蝴蝶结。
是我多疑了吗?裴明脸色怪怪,“没什么,就是问问。”
然而体内熟悉的热潮却翻涌而来,裴明的皮肤迅速染上了微微的红,他倏然起身,也顾不得撒娇装疼了,“你这金疮药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问题对萧陵而言可以说是莫名其妙,“金疮药能用什么?不都是大夫开的吗?”
裴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人间的药和鬼界的药是同一种配方么?如果是,那这药里岂不是也有竹草?
可人间也有竹草么?!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味药是竹草?”裴明抓住了萧陵的手,青绿色的眼眸里神色竟有些可怖,显得他像变了一个人。
“有,”萧陵说出了裴明最不想要的结果,皱眉轻问,“那是治外伤常用的药材,这药里应当也有……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裴明欲哭无泪,怎么又是这玩意儿?萧陵都已经变成人了,这一次谁能替他去找药来解?
——等等。
裴明抬眸,青绿色的眼眸里仿佛透着某种引诱般的气息。
“二郎,”他低声问,“你喜欢我吗?”
身体里那熟悉的热潮在怂恿着他的神经,药效让他眼尾发红,像是被逼得哭了一样。
萧陵坐在榻边,本来是在收拾那药瓶,闻言蓦然抬头看了一眼裴明,而后又挪开眼神,耳朵都红了:“这……你怎么突然又问这个?”
一副纯情又经不起调戏的样子。
“萧陵……”裴明缓缓摸上他的脸,眼神中不知透着什么情绪,他轻轻问:“你如今在人间,有几岁了?”
被他触摸到的地方就像是燃起了火,萧陵只觉得脸皮很烫,面前的裴明也很奇怪,像是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
“……十、十七,”他莫名声音磕了一下,“怎么了?”
“十七啊……”裴明靠近他,轻轻咬上了他的耳朵,低语了一句什么。
下一刻只见萧陵气息忽然粗重起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年人向来禁不起撩拨。
“我知道……”裴明和他对视,青绿色的眼睛好像能蛊惑人心一样,“所以你行么?”
第29章 乱梦
呼吸陡然粗重起来,欲望就像是烈酒一般令人沉沦,微弱的呻吟从口中溢出,慌乱间不知是谁承不住那入骨的折磨,抓散了束起的床帷,盖住了一室的春光。
这一盖便盖到了午后。
因为背上伤口的缘故,他们能用的方式十分有限,起初的那半个时辰里,裴明觉得腰疼便想打退堂鼓,却又被萧陵从床榻这头拉到了另一头,暧昧的亲着他的耳朵轻言细语的哄。
意识随着身体一起沉浮,久违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逃出鲜山的那一夜。
鲜山的草木很少,族中蛇类多大多喜欢积攒金银,山脉中有一条利于族人修炼的灵河,河底铺满了各种金银,裴明常常化为原型盘踞在上面睡觉,一来这里没人打扰,二来此处有利于他的修炼。
他天生有异于族类,可以在睡梦中吸收灵力,这是别的蛇都不能的,因此他的修炼也格外的快。
这天他正在河中修炼,却突然听到上面有人在说话。
“不知那个人他们替我找到没有……”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与人交谈,“如果没找到,那就把这些东西都抓起来,一个个的拷问。”
谁在上面说话?裴明化成人形,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法,上岸了。
岸上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想起他们所说的话,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念一动,便回了族中。
炙热的空气中传来浓重的鲜血气息,裴明心脏狂跳,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沸腾起来,他疯了似的奔回族中主殿——
“所有的蛇都在这儿了?”先前那道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明隐了身形,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宛若蛇海一般,遍地堆满了化成原形的同族。他们颤抖着,恐惧着,瞳孔竖起,毒牙都显露了出来。
王座上本应是父亲位置的地方却坐着一团庞大的黑雾,他的身边站了一队身着黑袍、面目被黑雾掩住的人。
“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你那个藏在族中的眼线才是。”那队黑袍人里传出一个轻佻的男声,“哥,你要动手就快点,我还等着回去哄我的美人呢。”
庞大的黑雾笑了起来,俨然就是先前那怪异的声音:“急什么?你既然选择和我合作了,那就要有耐心,不然怎么等得到更好的?”
“确实还差一个人。”一个少年提着一条墨青色的蛇走了进来,他表情桀骜,脸上刺着一个不知名的字,“喏,你看,我手中这条,便是鸣蛇族长的公子。”
他将手中的蛇扔在了黑雾面前。
墨色的长蛇在落到地上时便已经成了一个俊秀的青年,他脸带青色纹路,浑身被麻绳捆着。
那是裴影溪。
“黑青色的?”怪异声音似乎很惊讶,“卜师不是说应当是白青色的么?”
他们在找我?!裴明呆住了,那个刺青少年又是谁?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住我哥?
“你是谁?”裴影溪清冷的声音响起,莫名透着股阴森:“为何遮遮掩掩、不愿见人?”
那坐在王位上的黑雾又发出一声哄笑:“我是来屠你全族的,不把脸遮住,你万一死了以后化成恶鬼报复我可怎么办啊……”
裴影溪冷笑:“我鸣蛇一族神魂难灭,你杀不了我们。”
“哦?”黑雾也笑:“你是族中公子,你的父母是族长吧?……唔,让我看看,你爹娘在哪里。”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团黑雾从遍地的蛇堆中拉了两条墨色的蛇出来,然后黑雾托着那两条蛇凭空飘了起来,化为了人形。
两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你到底是谁?”裴父看着那王座上的人,声音微弱。
看见他们身上的伤时,裴明险些屏不住气息,愤怒的情绪像恶兽一般侵蚀了他的心脏——
然而这时,裴母却仿佛能看到他似的,眼带恳求的微微摇了摇头。
裴明怔住了。
“……走……”她的嘴唇微微嚅动,做出口型。
“我是谁?”黑雾又一阵大笑,怪异的声音难听又令人恶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谁的哈哈哈哈哈……”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裴父挣脱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掌拍入了那黑雾体内,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黑雾没来得及闪躲,被强行撕去了那一层雾气的面具——
黑雾之下,血液横流,他的身躯竟然是由密密麻麻的蛆虫组成的。
“大胆!”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裴父打了出去,本就遍体鳞伤的身体不堪重负,流了一地的血液,裴父却大笑起来,他剧烈的呛咳着:“……原来是鬼……咳咳……低等的东西……”
“爹!!”裴影溪担忧的喊了一声。
“低等?”黑雾再次聚集掩盖了那人怪异的身体,“低等又如何?不照样也把你打得爬不起来?”
“……低等就是低等,只有低等的才能干出这种没有道德的事。”裴父脸上显出一丝厌恶。
话音未落,红色的鬼火迅速攀附上他的身体吞噬了他的身躯,一寸寸的在众人面前消失殆尽了。
竟是神魂俱灭。
那不是寻常的火。
“爹——”裴影溪骤然大叫起来。
“该轮到你了……”红色的鬼火攀上了裴母的身躯,然而她却没有叫疼,只是坚定的看着裴明那个方向,嘴唇保持着那个无声的动作,“走……”
走!
快走!
梦中母亲那带着血的面容破碎开来,眼前一片大亮,耳边萧陵担忧的声音传来:“阿明?裴明?!”
浑身依然在痛,额头滚烫至极,眼前模糊一片,温热的、带着浓烈草药气的液体被轻轻灌入口中。
“……好苦。”他抓住那只正在给自己灌药的手,皱眉,“这是什么?”
“你好点了吗?”萧陵满目担忧,“这是大夫开的药,你生病了。”
生病了啊……裴明迟钝的想,怪不得头这么痛呢。
“乖些,”萧陵揽着他,少年的嗓音温柔了许多,他道:“喝了药就好了,我方才给你煮了甜粥,你吃了药就给你喝,好不好?”
第30章 把自己演进去了么
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嘴里,裴明皱了皱眉,声音像小猫一样:“好苦……不喝……”
他背上有伤,萧陵只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抱着他,他亲了亲裴明的脸,轻声诱哄:“喝药才能好。”
他越这样哄,裴明就越顺杆爬,如水般的青绿色眼眸望了他一眼。
“乖。”萧陵又亲了亲他的脸。
吸了吸鼻子,裴明苦着脸坐起来靠在他的身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躺回去了。
萧陵见状眼神带了些愧疚,“对不起……我,我太过火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明明没这么想的。
可莫名其妙的就是做了。
裴明眼神微微闪烁,萧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可清楚得很。
鸣蛇有一种术法可以引诱想要的人做那种事……他昨夜便是用了那种术。
若此时萧陵是鬼身,昨夜必定能抵住他的术法,可惜他现在只是寻常的人,自然是抵不住的。
“二郎。”裴明声音沙哑,“我又不怪你,你这幅模样是要做什么……过来点,抱着我。”
萧陵如同大型的犬类一般,听话的抱着他,还是那样愧疚:“真的对不起……”
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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