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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不会传染吗？”裴明不理解，“那为什么要拉去城外烧？”
听起来还蛮远的。
“嘘，别说话，让我就这样安静的抱一会。”萧陵轻声在他耳畔说，然后又吻了吻他的脸颊。
他看起来很累，眼圈下隐隐有乌青的痕迹，显然是没怎么休息好。
裴明于是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情况却好像恶化了，萧陵开始不回家就寝，每次都是由小厮带来一封书信得知近况。
又过了两日，天气越来越冷了，裴明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已经落得光秃秃的梧桐树，怔怔出神。
“公子，这是少爷今日送来的书信。”福寿低眉顺眼的递来一个明黄的纸封。
裴明转身，面无表情的接过信封，“多谢，你退下吧。”
他接过信封时腕间那白青色的玉串闪了一下，福寿顿了一下，脑海中有什么陈旧的记忆一瞬而过。
“怎么还不走？”裴明略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是，奴退下了。”
待福寿走后，裴明垂眸看了一眼这封信，手指摩挲片刻，才揭开了上面的火漆，却有一支桃粉的花从中落了下来。
竟是一支桃花。
这都秋日了，哪来的桃花？裴明捡起那支花，又拿出里面的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此花是我在城外所见，觉得甚美，遂让人快马给你送来，另，明日归。
落款是陵。
裴明微微一笑，将信纸收进袖中放好，关窗回去睡了。
夜里落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棂上淅淅沥沥，雨线从屋檐泻下为房中掩起了天然的雨帘。
一道惊雷吵醒了裴明。
猖獗的雷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小方天地。
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人疾奔而来，他的脚步又沉又急，却在屋外时陡然放轻了脚步，像是怕吵醒里面的人。
仿佛猜到了什么，裴明眯起眼睛。
木门被轻轻推开，刻意放轻脚步的人走到了榻前。
“……不点灯么。”裴明突然出声。
那人动作一顿。
裴明眼里蓄起笑意：“阿陵。”
刹那间雨夜里沉重的湿气扑面而来，带着冰凉气息的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裴明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身上人的衣服湿淋淋的，激得他皱了皱眉。
他推了推萧陵的胸膛，“换衣服去。”
“……不，”萧陵低沉喑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咬上怀中人敏感的耳廓，又吻了吻，“反正都是要脱的。”
耳畔传来轻微的疼痛，裴明揽住他的脖颈，专心的跟他亲吻。
意乱情迷间雨夜里最炙热的巨刃冲进了温热的身体，手腕上的玉串被体温带得也有些滚烫起来，暧昧难耐的呻吟和雨声混在了一处。
天很快亮了。
五更天的时候，雨停了，萧陵起身拉好床帷，去厨房狼吞虎咽的快速吃了碗面，才又端了份清粥回屋。
“你昨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裴明依在他怀里被一勺勺的喂粥，声音里带着睡意，“不是说今天才归吗？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萧陵抱着他，像养护什么珍宝一般，道：“昨天晚上就处理完了，本来是想今天跟着他们慢慢回来的，但太想你了，就先冒着雨赶回来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扰了裴明的睡意，又怕他饿。
“哦……”
晨起时的食欲不好，裴明用了半碗便不吃了，萧陵只得一口闷完剩下的，又哄着他入睡了。
明明昨夜才下过雨，天边却又黑沉一片，萧陵简单梳洗后去了书房。
“你比我想的到的要早。”萧父坐在桌前，身体仿佛没有以前那样好了，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手里拿着这几日的公文在看，他看了一眼萧陵，眉头一挑，“你的人才到城外，你便这么快就入府了……咳咳咳……”
没敢说自己是昨夜回来的，萧陵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道：“爹，您最近身体如何了？”
萧父又咳了咳，摇头：“无碍，风寒罢了……桃源的事可都处理完了？那些尸体拉去烧没有？”
城中怪病肆虐，短短数日里死伤超过了四百人，他们却仍未知这种病的来源，为了不引起恐慌，只能将那些人都拉去了城外，建立了一个临时的村落安置着。
村落便名为桃源。
“烧是烧了，但是，爹……”萧陵看向他，顿了一下，道：“你可有留意到那些得病人的身份？我在桃源时问了问，之前得病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近日里得病的人却已经有小贩了……”
无家可归的乞丐得病时无人问津，随意处置，甚至有偏激的人觉得乞丐死了还干净些，所以也懒得为其发声，反而催促着萧家派人去烧。
可如今这火快烧到自己身上了，便有人慌起来了。
“这病你摸清了么？可会传染？”萧父却深深叹气。
萧陵摇头，“不会传染，但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有人觉得不是病了，是专门针对特殊人群的投毒。”
第33章 我要穿漂亮的女装
“投毒？”萧父放下手中的东西，“这可不是小事，查过了吗？”
他这话一出，萧陵便觉得有些奇怪。他爹做事向来严谨，城中也有自己的暗桩专门整合信息，而那些投毒的流言已有一段时日了，他爹竟然不知么？
他顿了顿，道：“查过了，没有异常，一样的人一样的地方和吃食，都只有一两个人得了这种怪病，不是投毒。”
这些人中，有人是在大街上说着话便突然掉落一块皮肉，得了病，但放眼一望，整条街却只有他一人得了病。
书房里短暂的安静了片刻。
“陵儿，那你觉得是什么？”萧父问他，神色中隐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没有轻易做出决断，萧陵垂眸，“孩儿愚钝。”
外面似乎又落雨了，风吹得烛影摇曳不已，萧父叹了一口气，“我差人去请了帝京的神医，但此地偏远，他还有几日才能到城中，这段时间，你就继续待在城里看看情况吧。”
萧陵顺从的颔首：“是。”
朝他摆了摆手，萧父又道：“退下吧。”
萧陵转身就走，却在走到门口时又听萧父的声音响起：“陵儿，我听说那日的乞儿一直养在你房中没有出门？”
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萧陵正欲转身说什么，萧父却又说：“为父只是问问，你不必紧张。”
“他身体不好。”萧陵最终只是说。
身后传来一声似叹非叹的声音，仿佛早已洞察一切，却又妥协：“好，你去吧。”
萧陵离开了。
他走得太果断，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萧父宽大衣袍下那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布条，其间还隐隐透出血来。
外面的雨果真很大，较之昨夜还更大了些，空气中透着一股十分清新的味道，雨势迅疾，仿若要将什么沉重的污秽冲刷洗净一般。
萧陵回到寝居时，裴明刚被雨声吵醒没多久，他厌烦的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起身召人梳洗。
“福寿？福寿？”
却一直没人应，也不知这小厮去哪儿了。
裴明只能自己慢吞吞的爬起来，端着盆出门自己打水，却在门口撞到了萧陵。
“风这么大，怎么自己出来了？”萧陵接过他手里的盆，眉目间掠过一丝不悦，“福寿呢？”
裴明还未说话，萧陵却又误会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欺负你的？”
“……”
那倒没有。裴明嘴角一抽，“没，以前都是福寿来的，他今早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话正说着，另一名面生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他鞠了一躬，“公子，我来迟了！还请公子不要责罚……”
“福寿呢？怎么是你？”萧陵认识这小厮，“你不是在外院扫地的么？”
小厮手忙脚乱，磕磕巴巴：“我，我是临时来替福寿的，昨日他哥哥生病，被爹娘临时叫回去看望了。”
既是如此，萧陵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他将手中的盆递给那人，道：“去打水来给裴公子洗漱。”
小厮接过盆又慌忙跑了。
揽住裴明回到屋内，萧陵叹气：“这些人，真是无纪律，连这点事都排不好。”
“许是事发突然吧。”裴明内心觉得有些不对，但嘴上还是为他们说话，“你也别怪他们……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萧陵现在就只想抱着他放在怀里不撒手，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肩，“待很久很久，待一辈子。”
眼中浮现笑意，裴明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贫了，我问你认真的。”
萧陵像条委屈的大狗，嗓音微沉，“我是认真的啊，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看不得他这模样，裴明扭头亲了亲萧陵的脸颊。
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谁制住了谁，是戏外人入了戏，还是本就在戏中。
“你别勾我，”萧陵十分正经，“我等会还要去城中呢。”
裴明心想你才不正经吧，昨夜那些花样他都没想到过呢，你究竟为什么能那么熟练啊。
他道：“你去城中做什么？练兵么？”
昨夜太着急了还没来得及问萧陵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叹了一口气，萧陵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病吗？还没完呢，我之前是拉着那些人的尸体去烧，现在是要在城中做好安抚他们的准备。”
裴明一怔，竟还没完？那这鬼王历劫考验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要去。”他突然说。
萧陵下意识就要拒绝，坐在他腿上的裴明却倏然侧身抱住他的脖颈，“二郎，我在府中好闷……”
皱了皱眉，萧陵仍然要拒绝，裴明又说：“都这么久了，也确定那东西不传染了吧？况且这次你也在，难不成能让我受伤吗？”
其实作为妖怪，他当然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是他就是乐意哄哄萧陵。
“二郎……”裴明又拖着声音幽幽喊。
二郎本人：“……”
“好，”萧陵无奈了，微微低头抵住他的额心，“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
那还是挺多的。裴明眨眨眼，比如昨夜。
出府之事便这样定下了。
城中这几日本是干冷，这场雨落下后便成了湿冷，萧陵以往出府时本都是能简则简，毕竟是武将出身，太过精细也不利于本身的成长，然而这一次要带上裴明，他便想让人牵马车来，以防自己这放在心上的人又感染风寒。
裴明却不愿，“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骑马，不用乘马车。”
他能猜到城中人对萧家的看法，如今突然带个马车出行，那多令人指点啊？且这疫病似乎闹的人心惶惶，再如此奢靡更是不利于萧陵在外人的眼中的形象。
“在下小雨，听我的，你坐马车。”萧陵劝他。
裴明一噎。
萧少将军带个男人坐马车不会很怪吗？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萧陵也想到了这一处，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奇异：“要不，你穿女装？”
细想之下裴明觉得可行，他点点头：“好。”
当女孩子又不是什么坏事，且这样还能让萧陵不背上断袖骂名，何乐而不为？
“给我找条漂亮的。”裴明忧心：“太丑了我不穿。”
第34章 逝去
寻常男子可能会讨厌女装，对裴明而言却相反。
——因为他的样貌。
鸣蛇一族的相貌大多粗犷英俊，而裴明则不一样。
他有着少年的身形，如画的眉目，还有那至纯至净、如同森林深处幽绿湖泊的青色眼眸。
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就像是女娲倾尽毕生之力绘制而成的，萧陵曾无数次的为这双眼睛着迷。
无论是迷蒙失神的，还是冷笑讥讽的，他都很喜欢。
这种样貌披个乞丐的破烂衣裳都是好看的。
萧陵差人给他找了件淡青的广袖罗裙，披了件青杏色的外衫，拿了根玉簪给他挽起长发。
竟意外的合适。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青色？”裴明不解，自从住到府中后，萧陵为他做的衣服都是这种颜色，或者都带点这种颜色。
萧陵耳尖一红，“因为你的眼睛。”
他的话提醒了裴明。
叹了口气，裴明并起指尖在眼前一扫而过，那双青绿色的眸顿时变成了和寻常人无异的黑色双眸。
说起来也怪，整个族中只有他一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其他人都是黑色。
“现在可以了，走吧。”裴明说。
萧陵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歧义，又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很好看，我很喜欢，没有说它不好的意思……”
“这我当然知道。”裴明揶揄的瞥了他一眼。
在西南山的初次见面，萧陵便感慨过此事，可能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裴明是听在耳朵里去了的。
“嗯。”萧陵也不知懂没懂他的意思，只是点头：“我们走吧，去了解了解发病源，安抚一下他们。”
两人带了一支小队，运了药材与一些吃食，出发了。
城中还在下雨，天际黑云压城，像是即将迎来一场可怖的暴雨。
他们第一程的目标是住在城北的一位卖胭脂首饰的商贩，此人姓张，而立之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家上有五十岁老母，下有十岁的孩童，还有一位身体病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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