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那陌生的声音却说。
我说了不想杀他！！巨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咬向出声的地方。
“啧。”
那人似乎拿他没办法，又捏碎了什么东西，裴明鼻尖再次闻到了那股腥臭的味道。
“你不能忤逆我——”那声音高高在上，“我说，杀！”
巨蛇痛苦的甩了甩尾巴，将院中那棵梧桐树给拦腰截断了。
梧桐树？
裴明骤然睁开双眸，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他推开抱着自己的萧陵，有些恍惚：“那、那天晚上……院子里面的梧桐树是不是倒了？”
第47章 满是桃花的空城
梧桐树？
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萧陵点点头：“对……怎么了？”
裴明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他倏然抓住萧陵的手，盯着他：“我被抓的那一夜，你在做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萧陵皱眉。
没有计较他的神态，裴明急切的想要知道：“那天晚上你有没有派人来和我说，让我第二日在刑台上不要反抗？”
萧陵呆了呆：“什么？！”
“有没有！”这问题对裴明而言十分重要。
“怎么可能？！”萧陵眼眸一凝，“我那夜根本没叫什么人过去！”
“将军府那夜是不是塌了？”裴明声音有些颤抖，“还有那棵树，那棵树……在我发狂的那一夜，早就断了，是不是？”
萧陵点点头，看着他彷徨又无措的神色，有些慌了：“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这个？是想起什么了吗？”
将军府塌了，梧桐树也是断了的。
裴明倏然反应了过来，他想起来那梧桐树、想起那倾塌的将军府——
他被骗了。
那夜他听了那人的传话，气冲冲的去找萧陵，却在书房外听到了那些让他心死的话，而后跑回了院子。
那时候的院子没有塌！树也还在！那一切的场景都是假的！
在迟钝了这几日后，裴明终于反应过来那天的事有什么不对了。
是谁在算计他们？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谁能如此清楚他的脾性、知道他有办法从那里面逃出来去寻萧陵？又是谁会有这样的能力伪造萧陵的声音？
若是那夜他进屋去，能抓住那个造假的人吗？
思绪在短短几秒内千变万化，裴明吃了先前那不问不沟通的亏以后，这次学乖了。他看向萧陵，深呼吸一口气，平静道：“我和你说一件事……”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萧陵的反应，确定不是他设局以后，总算放下了心。
萧陵听完了他的话，眯起了眼睛，神色隐有杀意，沉着声音道：“我也有话要和你说……这两日我回来后，想起你那夜的模样，越发觉得不对，于是又回到了人间。”
回人间？什么时候回的？裴明有些惊讶于他的速度，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你查到了什么？”
“你过来点。”萧陵翻身坐到榻上，示意他过来点抱着说。
裴明不知道他这非得抱着说话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但还是乖巧的依进了他的怀里，慢慢听这鬼王说话。
“我从刑场渡完雷劫后便被万鬼迎回了鬼界，等一切都处理后，我才去轮回井取回了记忆，从中发现了这一段的不合理之处……想回去再查看时……你猜怎么了？”
他低头在他耳边轻问，手上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力气揉裴明酸痛的腰，缓解他的腰疼。
裴明被揉得有点舒服，越发往他怀里靠，眯起眼来：“不猜，你直接说，怎么了？”
“猜一猜嘛。”萧陵用下巴蹭了蹭他的侧脸。
不得不说这样抱着说话比冷冰冰坐在书房里正襟危坐着谈话的感觉好多了，裴明唔了一声，“我猜，那座城空了。”
萧陵：“……”
察觉到他揉腰的动作一顿，裴明反应过来：“我猜对了？”
“嗯。”继续了揉腰的动作，萧陵吻了吻他的脸，“我的小蛇真聪明。”
谁是你的小蛇啊！裴明耳尖一红。
“那再猜猜，为什么空了？”萧陵用又低又温柔的声音问。
“太多不合理了。”裴明想起那些只传染固定人群、查不到源头的疫病，想起那些在将军府中义愤填膺的人们，还有那个一会塌倒一会伫立的将军府。
他转了转眼眸，微微抬头看萧陵，“如果我要设一个局，势必会做到天衣无缝，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完美无缺的计谋？一定会有算不到的东西，这种情况下若是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很难一个个掩盖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切都抹去，让人无处查起……二郎，我有时候在想，那座城里的人真的存在过吗？”
“最后一句错了。”萧陵惩罚性的低头咬了咬他的嘴唇，“不过看在你喊二郎的份上，就不罚你了。”
裴明眼眸含笑的点了点自己的唇，“那你这算什么？”
“我在我自己的榻上亲我喜欢的人，不是天经地义吗？”萧陵十分理直气壮：“要谁来算？”
“……”裴明心说行吧，你赢了。
“那些人当然存在过，鬼王渡劫时的人间是由神定的，不可能存在虚假。”萧陵突然伸出一手摸了摸裴明腕上的那串白玉珠，“你记得那个打首饰的人吗？”
裴明犹豫的点头：“记得，怎么了？”
“他的夫人很喜欢银饰，所以他不远万里去别处学了手艺，技艺很好，堪称巧夺天工。”萧陵说到此处顿了顿，“我还去找他学了那种手艺，打了一对银戒指，亲手镌刻了一封婚书。”
裴明怔了怔。
“那时你总说自己是我的男宠，但这个名声这样说着不好，我还是想让你有个正经的名分……少将军夫人也好，二少夫人也好，总之是我萧陵的人就好了。”萧陵温柔的嗓音如同天籁，引人沉沦。
往他怀里缩了缩，裴明眼眶有点发热，“那婚书呢？”
萧陵轻声一笑：“都不计较我叫你夫人了吗？”
“这有什么……我说了如果可以，当女孩子也很好。”裴明的思绪完全落在了婚书上，什么阴谋都不想去纠结了：“你婚书呢，鬼王殿下？”
“别急别急，你听我说，”萧陵和他十指相扣，“我虽学了技艺，却未精通，那婚书我先用银打刻后，还要给那师傅烫金边……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去取，后来我们就出事了。”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裴明蹙眉，被他这一步步的话给吊起胃口，问道：“那城里的人怎么了？”
“我从鬼界赶过去的时候，那座城被焚为了灰烬，从城外的远处到城内，灰烬之中都开满了怪异的桃花。”萧陵至今仍然记得那诡异的场景，“很美，但也很奇怪……后来，我在那户打铁的人家里，找到了那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婚书碎片。”
“那里除了桃花，什么也没了，连一个人的尸骨都没看到。”
第48章 你是想问杀你全族的人是谁，对么？
空城，繁花，遍地的灰烬。
听起来着实奇怪。
“那些人是被火烧了吗？”裴明疑惑的问。
萧陵叹了口气：“八成是了。”
那这线索算是断了，裴明有些失望。
“不过我还有个发现。”萧陵倏然又说。
裴明一噎：“是谁教你这样一句句说话的？”
跟蹦豆子似的，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萧陵含笑点了点他的鼻尖，道：“你还记得我们睡前喝的那个药吗？”
药？脑子里灵光一现，裴明想起了那苦涩至极的风寒药，隐约猜到了什么：“那药有问题？”
“有。”萧陵果断道：“我觉得那药里添了东西，所以回到鬼界后让江宁源帮我找了些常见的风寒药炖来吃。”
闭了闭眼，裴明无奈：“那是可以随便吃的吗？你又没病。”
“但我真的找出来了。”鬼王却语出惊人道：“你吃的风寒药是十分常见的药方，我让人拿那个药来试了试，发现里面多了一味味道苦涩的桂寒花。”
“那是什么？”裴明看向他，奇怪道：“我怎么总是吃错药？”
先是一而再再而三让蛇发情的竹草，现在又是这什么花。
“你为何总抓不住重点？”萧陵掐了他的腰一下。
“疼疼疼！”裴明缩了一下，苦着脸叫痛，“重点……重点是你怎么知道那个药的味道？”
萧陵怜悯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小笨蛇，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忘了那天你非说药苦，让我给你中和一下吗？”
中和？裴明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中和是自己觉得药苦缠着他亲了半天的事，顿时汗颜。
怎么这也记得如此清楚？
“啊……那，那……”他小声反驳：“那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缠着呢？
不仅无法反驳还被这小笨蛇给带歪了思绪，萧陵更加无奈：“重点都不是这个，是那个药对你的药效。”
药效？
萧陵紧接着又说：“桂寒花会让妖怪妖力暴虐，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遵从本心。”
迷茫的眯了眯眼，裴明疑惑至极，口快道：“可我的本心不是杀人啊！我只是想把你绑了藏在河底！”
未曾想还得到了意外之喜，萧陵愉悦的拍了拍他的背，“绑！我把我自己绑了给你叼回去，你觉得如何？”
“……”
不如何，又不是狗，叼什么叼，我牙齿可是有毒的。裴明在心底反驳他，嘴上却哼哼：“我家徒四壁，只有一条河，绑回去了可养不起鬼王殿下，这辈子大概只能像这样随便说说了。”
“不用你养，绑一送一，我自带陪嫁。”萧陵低声在他耳边说：“这样可好？”
炙热的口息喷在敏感的耳边，裴明咬牙：“不说这个了，说正事！继续你的猜测……那个花，花是长在什么地方的？为何会进我的药里？”
萧陵的表情有点小遗憾，听话的转移了话题：“桂寒花的生长习性十分苛刻，这世间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见他又停了，裴明凉凉的说：“你再这样蹦豆子说话，我就把你踹下床。”
毫不怀疑他真的能干出这种事，萧陵立刻老实了：“我查了古籍，桂寒花长在鬼界秘境。”
鬼界秘境……裴明眼眸一深，突然伸手掐上了他的下巴，两人的距离顿时只有咫尺之遥。
他微微抬起下巴，青绿色的眼眸居高临下的和萧陵对视，声音很低，尾音却又像透着一股阴狠的腔调：“二郎……你最好保证，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鬼界秘境，桂寒花，如此的巧合，当他傻吗？
被对他如此揣测，萧陵也并未生气，反而借势攥住了他的手腕，低笑道：“不是你先设计我的吗？现在怎么反而怕我给你下套了？”
裴明坐在他怀中，看着那双光泽流转的红瞳，被他攥住的那只手缓缓抚摸上了萧陵的脸颊。
“错。”他说，“我不怕你给我下套，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一起死，何况你昨夜还立了咒誓……猜你也没那个胆子去违背。”
萧陵微微眯眼。
他喜欢裴明这种看似单纯，实则心中自有沟壑、敢赌敢想的模样。
“你为何觉得是我在给你下套？”他叹气，“是不是总是被人骗？”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话也没毛病，裴明想起管玄，倏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都睡了这么多次了，你知道我是蛇吧？”
萧陵疑惑：“怎么又突然说起这个？”
裴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话问了出来：“我是西南山上的鸣蛇，这你是知晓的吧？”
仿佛察觉到了他想问什么，萧陵眉心皱紧了。
见他这神态，裴明摸他脸的手指突然一顿，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
“是。”萧陵也没瞒他，“因为你的特征太明显了，初见时你还说自己有个哥哥……这很好查。”
“那你查到鸣蛇一族被灭了么？”裴明声音微微有些疑惑。
萧陵点点头。
“……”裴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捏了捏他的脸，“那你不好奇我最开始为什么接近你？”
“不好奇，反正你最终都是我的了。”萧陵亲了亲他的手指。
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人不是都在手里了吗？
裴明放下手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真相。
要告诉他，自己的族人是被鬼界中人杀害的吗？
如果身边有个知心的人能帮他在鬼界中找一找，那速度怎么说也会比现在快上许多。
说不定裴影溪也是这样想的。
“你对鸣蛇是什么看法？”裴明突然问。
如果现在一切都不挑明，那么以后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现在将一切都说了，说自己就是来复仇的，只是接近错了人……
“长得好看但是傻。”萧陵忍着笑说，“有点笨，容易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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