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虽然不是大型城市,但属实是度假养老圣地,常年有高门贵客来此休憩。有一位退休的老领导到茶室饮茶,来时正巧与江辞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茶点可口,或者与江辞投缘,过后江辞的茶室渐渐蓬荜生辉,来往均是晚间新闻中见得到的熟悉面孔。
后来又有网红碰巧来打卡,拍的照片po在网络上,引来一些追风的年轻客人,于是江辞开了第二间茶室,用以精准分流年轻人群,室内装潢更加独特,同时提供了换装拍照的服务。
Bobby是卢恩旭亲自从洛杉矶送回来的,他没有提前告诉江辞,落地直冲到江辞家里去。
狗子看上去被养的不错,它现在已经是一只壮年的大狗了,扑向江辞的时候活力四射,连成年男人的体格都差点被他扑倒。他太开心了,拼命地嗅嗅嗅,尾巴螺旋桨一样快要飞到天上去,只要江辞一动弹,他就像最恪尽职守的士兵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主人。
卢恩旭知道宴云楼早就把他卖了,他心里委屈,跟江辞解释,“当时是他来找我的,问我你搬到了哪里去。他说现在有人在调查你的行踪,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如果让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独自生活,很可能会给有心人留下可乘之机。”
“他说的话与我的情报不谋而合,因为那段时间确实有人去公司打探你的消息。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他就找来了。他跟我说只要找到了你,他会派人去暗中保护你,我想他都肯为你挨枪子儿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没想到他能干出绑架这种事儿来……”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到,你说要怎么处理,我们告他,让他去坐牢……”
“行了,别来添乱了,”卢恩旭牛饮了三杯茶,江辞嫌他不识货,不配喝好茶,再不肯给他倒第四杯,“狗送到了就行了,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吧。”
卢恩旭嫌他冷酷无情,嘤嘤嘤地跑走了,走之前问他什么时候回洛杉矶,无论是公司的位置还是卢恩旭心中的位置,他都一直为他留着。
江辞说你快滚,老子不稀罕。
卢恩旭说我求你了,你不在我一个人干的好辛苦,不然你愿意先远程办公吗……
“Bobby!上!咬他!”江辞放狗。
Bobby欢欢乐乐地扭着身子去扑卢恩旭了。
卢恩旭被狗追得左蹦右跳,一边吱哇乱叫一边朝他喊,“对了,公司今年的分红已经打到了你的户头,连上当初宴云楼替你投的五百万美金,你接下开连锁咖啡厅和餐厅的资金就都有了,苟富贵勿相忘江哥啊啊啊啊啊啊……”
江辞嫌他叫得难听,捂着耳朵让他滚滚滚。
卢恩旭往外跑,尾音回荡在花园里,“我明年,最迟后年,肯定要在中国开分公司的,到时候你要来给我当中国区负责人啊……”
然后他被Bobby软软地咬在了屁股上。
第89章
江辞的工作和生活全都步入了正轨。
他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沿着海岸线跑一个小时步,顺便遛一遛精力旺盛的大金毛狗,然后一人一狗回家吃顿早饭,饭后江辞步行去茶室上班。
中午他带着茶室的工作人员下馆子,店里年轻人多,所以四处打卡城中新开的餐厅和特色菜,倒是每天都有一些新意。
晚上一般请茶室的厨师做一点简餐,或者如果江辞心血来潮的话,就回家自己下厨。他手艺还不错,有一次茶室团建,他临时被起哄做了两道菜,在热烈的掌声中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他晚上睡觉很早,不再借助香烟或者酒精,有时候听一点轻音乐,更多的时候窝在台灯下看书或者电影,看到困倦的时候自然沉沉睡去,夜里一次都不会醒。
他的身体仍然有时疼痛,这是过往人生的证明,无法消除也无法忘却,但是江辞已经平静接受。
他没有再尝试恋爱,有时在店里或者在路上也会被人搭讪,但是他没有再出现心动的感觉,所以也不想耽误别人。至于性,他觉得可能是吃的不知道什么药产生了副作用,又或者是过了二十五岁,xing欲自然不如年轻时旺盛了,他有时自.渎,却没再跟人上.床。
茶室的客人中有一些成为了朋友,他与这些人没有利益冲突,说话办事非常八面玲珑,本身性格又很吸引人,因此常有人在他身边围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身世过往并不一般,但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对此多做探究。
有人请他一起做生意,夸他见过这么多商人,论生意头脑江辞可以排上前三,正巧他这时手头上重新攒了一些钱,分析利弊之后做了一些投资,但本身没有参与经营,他觉得时机不对,要再等等。
阿凡时常过来找他玩——在江辞待在岛上的大半年时间里,阿凡已经从学校顺利毕业,并成为了台大绘画系的一名助教,与家里人的关系也在慢慢修复中。
他每次休假过来琴海就住在江辞家里,有时去茶室里帮帮忙,有时带Bobby去遛遛弯,有时跟江辞在海边垂钓,总之非常丝滑地成为了这个家的编外人员。
他将江辞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一半是开心,一半是担忧,开心是因为江辞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都肉眼可见地变得好了很多,不像在洛杉矶时,乍一看像是铁壁铜墙,其实内里早已岌岌可危。
而担忧是因为,他知道江辞其实并不开心。
虽然江辞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在控制情绪方面可称铁皮一块。但是阿凡比寻常人更加敏感,也比寻常人更加关注他,所以他知道,江辞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古井无波。
其实他隐隐约约地懂得江辞不开心的原因,但是这原因完全与他无关,所以他束手无策。
有一天晚上,两人吃过了饭,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晚间新闻。
电视上正播到景区的文化活动,敲锣打鼓闹哄哄地一片,Bobby趴在江辞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正削着的桃子,间或跑到阿凡跟前蹬蹬腿,表示自己也很期待他手里的苹果。
电视上画面一转,女主持标准的播音腔介绍起近日在苏黎世召开的青年企业家论坛。摄像机一扫而过,穿深蓝色西装的宴云楼出现在屏幕上,他脊背笔直地坐在台下,微微仰着头注视着前方,整齐后梳的金棕色头发下是一张摄人魂魄的俊颜。
他的脸出现的一瞬间,仿佛整个屏幕变换了色调和滤镜,像是从晚间新闻一下转到了都市偶像剧。
好像连镜头都格外偏爱他——往后又出现了几秒钟的单人画面,他站在台上发言,脸上无甚表情,周身气度极其沉敛,令人不敢轻易生出觊觎之心。
阿凡转头去看江辞,见他正削好了桃子,一半递给他,一半塞到Bobby嘴里。
他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屏幕,再自然不过的动作,接着复又低下头去用纸巾擦手。
纸巾反复裹着他的手指,阿凡抿了抿唇,眼睁睁地看着蜜桃的汁水顺着他的手腕一滴滴流到桌面上。
后来又有一次,江辞刚买了新车,载阿凡去码头吃渔家生鲜,回城的时候路过环形岛,从斜里突然窜出一辆皮卡,车速极快,撞过来的时候没有丝毫减速的征兆。
江辞紧急打了一把方向盘,只是他的车开在环岛内侧,再往里已是避无可避。
一瞬间江辞手心里都是汗,眼看那辆皮卡就要撞上来,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猛烈的车喇叭声,一辆Land Cruiser从右后方冲上来,贴着江辞的车将皮卡顶开了。
江辞打了双闪,叮嘱阿凡在车上等着,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另一边皮卡上下来三个满脸横肉的男的,嘴里嚷嚷着“会不会开车啊”,从前面包围过来。
江辞面容冷峻,正要上前理论,身后有人叫他“江先生”。
他略一转头。
是从Land Cruiser上下来的两位陌生黑衣男子,语气非常恭敬地说,“您提车先走,这里交给我们来处理。”
等到车开出环岛,阿凡还心有余悸,“明明是他们违反交规,为什么还能这么嚣张!”
刚才他的车窗开着,所以听到了黑衣男人跟江辞的对话,“阿辞,那两个人跟你认识?他们为什么帮我们”
江辞目视前方,照常开车,过了好一会儿,阿凡听见他说,“他们是宴云楼的人。”
阿凡愣了一下,这是江辞到琴海之后,第一次提起宴云楼。
看那两个黑衣男子的所作所为,不难理解宴云楼派他们来的目的。
阿凡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跟江辞说,“你从洛杉矶消失之后,我见过他一次。”
江辞知道——那天宴云楼回到岛上,给他展示手上被阿凡抓伤的口子,委委屈屈地跟他撒娇。
“那天在他公司门口,直到天黑,我才终于等到他。我问他把你藏到了哪里……”阿凡低声回忆着,“我让他把你放了,我说这是违法的。”
“他对我解释时还算是耐心,不过无论如何不肯答应我,也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
“后来就在他公司门口,路边上,有一辆车猛地开上台阶,直冲着我们两个撞了过来。”
江辞皱起眉头。
“我当时只知道傻愣着,是他抓着我打了个滚,才避开了那辆车。”
“但是那车上接着下来两个亚洲男人,戴着黑色的头套,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当时应该是开火了,因为我听见了枪响,但是我被闷着头塞在石狮子后面,后来现场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等我被他从石狮子后面揪出来,我看见公司的安保押着那两个男人——他们手里的枪已经被缴了,但地上有一滩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宴云楼肯定是受了伤的,但他没当回事,身上的血就那么大咧咧地滴了一路。他把我揪到办公室,让秘书给我倒了水,跟我说……”阿凡转过头看着江辞,眼神有些担忧,“他跟我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江辞愣了一下。
“他说那些人找你的目的不纯,所以他才必须要把你藏起来。这样的刺杀之前发生过几次,因为那些人像我一样,也想知道你在哪里,想逼他把你交出来……”
“他有没有说过是谁派去的人?”江辞问。
阿凡摇摇头,“我当时也没有细问,因为我已经吓傻了,话都讲不太出来。但是……我那时用仅剩的理智去思考,如果他没有骗我,真的有人想害你,那整个洛杉矶都不会安全。”
“而且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他有能力,也有意愿不遗余力地保护你,那这个人只会是宴云楼。”
“阿辞,”阿凡的眼睛看着有点难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当时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江辞在等待红灯的间隙摸了摸他的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又见面了
宴小楼:芜湖!
第90章
江辞的生活一直平静无波,直到半年之后的一个清晨,他带Bobby出门跑步,在围栏外看见站在车边的宴云楼。
Bobby还记得他,围着他打圈圈,鼻尖去嗅他的手——他只对喜欢的人这样,大概还是记得过去宴云楼总是喂他。
宴云楼摸了摸Bobby现如今变得更大的狗脑袋,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好久不见。”他说。
阳光很刺眼,江辞从室内出来,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接着他听见宴云楼的声音,明显比刚才低沉了下去,好像有点莫名失落似的,“我来……是想跟你说,江毅快不行了,他说死前有话要对你说,你想不想要见他一面?”
江毅……多久没想起这个人了,他名义上的父亲,曾经的仇敌,他敬他爱他,拼尽全力想得到他的认可,最终却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宴云楼贪婪地望着他的脸,多少次在照片和视频上看到他,但终究和面对面是不一样的,他的眼睛看的是自己,因为自己的话而思考,近的似乎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多像是梦里的场景……
他看上去过得不错,脸色红润润的,身体也强壮了些,目光里面很有神采,虽然对着他的时候并没有亲切,但却比半年前那个虚弱的他好太多了,几乎让宴云楼想起五年前那个天之骄子一般的江辞。
江辞咳了一下。
宴云楼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盯着他看得太久太露骨,他懊恼地收回目光,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大叫:来之前不是已经再三地警告过你了吗?为什么还是一碰到他就自制力全线崩盘,简直像个变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就给他回话,我们不去了。”宴云楼咳了一声,“只是我想,如果你也有什么想跟他说的,那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江辞说,“好,明天吧。我今天要去茶室谈事,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他,他应该……能撑到明天吧?”
没有什么不能对宴云楼说的,反正他的一举一动也早已被他知晓,跟踪拍摄,小儿科的东西,都是他玩剩下的,根本别想瞒过他。
宴云楼说,“他现在是用呼吸机吊着最后一口气,可能等你去见过他,他没有别的心愿了,就把呼吸机拔了。”
“他在哪家医院?”
宴云楼说了一个私家医院的名字,“如果你时间合适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启程,我来接你去机场。”
他还是很忐忑,也拼命想跟江辞多说一点话,“你想吃什么样的早餐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最近学会了包馄饨……”
“你是想把馄饨汤洒在裤子上?”江辞打断他。
宴云楼像个傻子,被人嘴了还乐呵呵的,“对哦,你说的对,那我们吃什么好呢?牛肉三明治好不好?再来一杯咖啡?还是你想喝酸奶?要不就都带着吧,再带……”
“随便你。”江辞说完,关上围栏,牵着Bobby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宴云楼来接他,他没带行李,证件装在口袋里,无事一身轻地上了宴云楼的车。
“Bobby待在家里吗?”宴云楼问他,“我给他带了黄金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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