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咎见人醒了,试探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季晗之没说什么,却下意识将刚才的经历又回忆一遍。江咎只安静听他的心音,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眯着眼睛手掌一招,那枚被不知扔去何处的符牌冲破了雾气又回到他手中。红色的妖气在其上萦绕着,显然是江咎曾在上面留下过什么记号。
季晗之惊讶的看着,却见满目猩红的男人抱着他道:
“我倒要看看这远古剑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拿不得的!”
第95章 你等着我
◎他是我弟弟,我就看一眼,也不是承认他◎
江咎心里的暴戾几乎灼烧了他的理智。
浓重的雾气里, 黑红色的妖气冲天而起,像是风中狂舞的藤蔓,将两人周围所有的白色雾气搅碎打散。黑白两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江咎抱着季晗之, 一步一步朝着山顶的方向去。
手里的符牌像是感觉道不对, 剧烈的挣扎起来想要从江咎手中重获自由。猩红的眼睛凉凉的瞥了它一眼, 那符牌便真的安静下来, 被黑红的妖气包裹吞噬。
如玉的颜色染上红, 像是有黑色的气在其中流转。
眼前的白色浓雾渐渐散去,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敞开在江咎眼前。
他将季晗之放下,藤蔓般的妖气在他周围缠绕, 形成了一个结界禁制:“你在这里等我。”
“我会把剑胚取来给你。”江咎握着他的肩膀, 视线直直的看向他。
季晗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不要了, 咱们不要了。”
“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也遇见了你,已经足够了。”
“我们不要了。”
他像是想要坐起来, 却被江咎用妖气封住了行动。
猩红的眼睛与黑色的眸子对视, 妖的手指化出尖锐的指甲,小心的从他侧脸拂过:“你等着我。”
说罢转身朝着那道路前进。
“江咎!回来!”
“江咎!”
银白色的发和黑色的衣袍渐渐消失在浓雾里。季晗之挣扎着身体,江咎妖气像是眷恋和安抚, 在他身上蹭了蹭。
“江咎——!”
清润的声音难得尖锐,却没叫江咎停留片刻。他皱着眉头, 顺着那条路前进。
渐渐的,雾气稀薄, 意识变得迷蒙。
**
江冕在院里辗转腾挪, 身后的高大男人伸出手, 只一根手指轻轻一摁, 身量高挑的少年便“碰”的一声被压在地上。
“大哥!你太过分了吧!”江冕疯狂的扭动身子,想要从妖气的束缚里挣扎出来。
却见他的大哥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走上来,像是摸狗一样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今天日子特殊,你不要闹,赶快回去,三弟等会儿就要来了。”
“谁要管他!我今天约了林源的!”江冕挣扎着从那双温热的大手底下挣脱出来,银色的头发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摩擦打结。
男人皱着眉头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有些嫌弃:“你那小朋友和他师傅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王都?”
“不回去不好吗!我好不容易有一个朋友!你快让我起来,我跟他约好了的!”江冕的声音骂骂咧咧的一股脑砸过去。
“那可不行。今天你说什么也不能出这个院子!”
“江淮!”江冕的声音带着怒气,黑红的妖气从身体里钻出来又被镇压:“赶紧让我走!等晚点我一定回来!”
江淮压根不管他,只用妖气捆着他往屋子里头带:“不行。”
“江淮!!啊啊啊!气死我了!”
“林源!林源你救救我啊!!”
少年堪称凄厉的咆哮声在院子里回荡,所有妖仆皆噤若寒蝉,垂着头没人敢出声。
江淮王的弟弟不服管教,这件事儿整个王都都知道。
要怪就只能怪江淮王府这位二爷实在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他的父亲是妖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母亲又是一个厉害的人族女人。因着他的是半妖的原因,年少时经历了很大一次凶险,万幸老江王找回的天才地宝,才换得二爷一条生路。
上上下下都只希望他平安快乐的长大,这也是二夫人的遗愿。
但也不能这么快乐!天天上房揭瓦的,把淮王都折腾的够呛啊!
江冕只觉得这江淮王府上下和他大哥沆瀣一气,都要将他绑死在王府里。
下午他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去看他那个所谓的三弟。谁知道那个游历四方的老头又从哪里拐带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夜深人静,江淮王府二爷的屋子里。
江冕趴上凳子将窗户打开。黑红的妖气漫出去,不多时外头就想起了一声轻微的鸟叫。
他赶紧也回了一声,林源翻了窗台进来。
少年穿着一身夜行衣,身量与江冕差不多,但看起来还有些细弱。他摘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精致妖异的脸来,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脸上挂着一点若隐若现的调侃。
他也不客气,一跨就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怎么白天没见你?”
“别提了,被我大哥绊住了,说我弟弟今天要来。”江冕明显有些郁闷,手指在桌上烦躁的点了点:“你说那老头,不是说咱们妖难有后代?怎么又搞出来个弟弟!还不偏不倚要今天送回来!”
林源眯着眼睛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去见了没有?你那个弟弟?”
“谁去见!我反正不去!”江冕冷笑一声,房间里陷入沉默。
在林源似笑非笑的视线里,江冕又有些烦躁似的“啧”了一声,抓了抓头:“听说还是个小婴儿。”
“婴儿啊,那还什么都不懂呢。”林源咂了咂嘴:“我倒是想要个弟弟。”他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江冕瞥他一眼:“给你,你要不要?”
林源哼笑一声:“你大哥非得杀了我。”
江冕有些泄气的趴在桌上:“你什么时候离开王都?”
“唔,可能暂时就不走了。我师傅他老人家打算在这定居呢。”林源一口喝了杯里的茶,道:“走吧,去看看你那弟弟,我还真有些好奇!”
江冕掀了掀眼皮:“闲的你。”但到底还是站起身来:“这会儿我大哥恐怕在前厅议事,要去就趁这一会儿。”
两个少年开了房门,左右看了四下无人,这才趁着夜色翻上了屋顶。两人就在屋顶上起落,很快就到了不远处另一间院子里。
“你没看过,你还知道他住哪?”林源有些古怪的看着江冕。
却见少年身体僵硬片刻,撇开了视线:“大哥说过,我听了一耳朵。”
好吧,其实他也有点好奇。
两人掀了房顶上的瓦片。
小孩正躺在摇篮里打瞌睡,眼睛要闭不闭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过就江面脑袋大,小小的一个白生生的蜷缩着。暖黄的烛光在室内摇曳,旁边的妖仆伏着桌边睡的正香。
那小婴儿像是饿了,皱着眉头长大了嘴巴,看起来要哭。
江冕和林源面面相觑,果然就听下头的室内,小孩轻轻的呜咽响起来。
那声音又细又弱,像是营养不良似的,竟连一旁的妖仆都没叫醒。
“呜……呜哇……”小孩自己哭,哭的小脸通红,公 众号梦 白推 文台 已经能看出几分精致的眉眼全挤在一起,丑的可以。
江冕皱着眉头看,林源捅了捅他:“你不管管?那是你弟弟。”
“谁管他!”江冕撇嘴,眼睛却死死盯着下头摇篮里的小孩。
怎么哭都不会哭的!声音这么小!
心里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江冕坐在屋顶上皱着眉头看,一时间没什么动作。
却见林源啧了一声,将手里的瓦片直直的砸在那妖仆脚边。
碰!
“啊!谁!”那妖仆被惊醒了,惊慌的四下查看。
“呜呜……”
这才听见小孩的哭声,手忙脚乱的去哄,又是一通忙乱的叫人。
江冕眉头松了松,正要转身拉林源走,却一下没拽动。
那八九岁少年收了平时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些古怪的扬眉看着下头:“喂,你弟弟冲咱们笑呢。”
“你这弟弟也不完全是个傻的。”林源咂了咂嘴,从别的地方匀了个瓦片将那洞盖上。
江冕正想去看,结果直接就被盖上了,脸色下意识有些臭。
但很快反应过来。
我不爽什么?!
“你弟弟才是傻的!”他嘴比脑子快,说完了才觉得自己有毛病。脸色像是打翻的染料,难看的可以。
林源倚在屋脊上:“哦……你对你弟弟不感兴趣?”
江冕抓了抓头发:“滚滚滚赶紧滚,一会儿我大哥回来了。”
林源也不多说,只笑着跟他招呼:“这几天我不来,有好玩的再叫你。”
说着就几个起落消失在王府的黑夜里。
江冕在屋脊上沾了好一会儿,身上叫夜风吹个透凉。
“我就看一眼,万一他饿死了我也没法交代。”他咕哝着,又蹲回刚才的位置。
“他是我弟弟,我就看一眼,也不是承认他。”
手指捏住刚才那片灰色的瓦。
暖黄的灯光透出来。
小小一团的软肉四仰八叉的瘫在小床上,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什么。那双红的透亮的大眼睛和房顶上的江冕对上。
小孩什么也看不见,也看不清。
江冕知道,但他看见那小小一团冲着他笑。
嘴里好像有那么一两颗白色的牙,看的也不真切。银色的胎毛凌乱的贴在脑门上,眼睛笑的都眯缝起来,肉肉的爪子抬起来在空中乱舞。像是费劲,就连脚也跟着在床上动来动去。
妖仆意外的看着小孩,有些慌张的凑过来。
“啊啊……咿呀……”
江冕听着,嘴角忍不住有些上扬。
很快又被他控制住。
“真丑。”他嘟囔着,手里的瓦片轻轻的盖回去。
“太丑了,和我和大哥长的一点也不像。”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腾挪。
少年在夜色里的身姿矫健,脚步轻盈。
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哼歌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之前江咎其实问过江不孤。
“江怀冕,是以前就叫江怀冕吗?”
江不孤说他不知道。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大概是在江咎挖自己坟墓的那一段。
解释就是这个了。
江家以为江冕死了,所以大哥在弟弟死了之后改名叫江怀冕。
江淮王,本来就叫江淮罢了。
希望不会引起歧义。
第96章 空茫
◎听他们说,叫开山门,登云梯?◎
老江王不在王都, 江淮为他们的三弟取名——江不孤。
江冕从记事儿起就有一个小琉璃人一直跟着他,可是这小玻璃人不爱说话,也不理他。每天都在衣襟里睡觉,权当做没有江冕这个人。后来江冕还是为他取名, 念之。至于念的是谁, 他也不知道。他就觉得合该是这个名字。
念之和江冕一年也说不上两句话。小玻璃人很有血性, 说的话都是让江冕胆战心惊的凶话。江冕有时候觉得这小琉璃人戾气太重, 比他还像个嗜血的妖。
江家三兄弟随着年月越长越像。因为血脉, 他们长得快但是老的慢。江淮已经在二十多岁的样子停留了很多年,仍旧年少的江不孤和江冕倒是一天一个样儿,随着江冕长大, 他和江淮的轮廓越来越像。拉下脸的时候, 王府的仆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江不孤却像是往不同的方向发展, 脸庞长的越来越精致。
江冕是江王府里最自由的一个。江淮对他的管控自江不孤一岁、江咎十岁的时候便宽松了许多。他更多花时间在小弟身上。
江淮始终不能离开王都。江冕实在觉得蹊跷,便忍不住问出了口。自己的大哥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子前头。院子里梨花花瓣飞了满天,窗外白色的花雨里, 江淮侧过身来笑着说:
“你们和父亲都是自由的, 这样不好吗?”
江冕看着他,他的笑容并不像是作假,嘴角的那一点细微的弧度却叫他品出苦涩和萧索。
“那为什么大哥不能出王都?”江冕不明白。
江淮只叹息一声, 笑了笑道:“我们到底还是臣子,而君心难测。”
江冕还要再问, 却见江淮神色一动:“不孤回来了。怎么听着像是哭了?”
两人正在房间里,都已经能听见小弟带着哭腔的找哥哥的声音了。
“我去看看!”江冕一拍脑门, 风一样似的从房间里冲出去。
六岁的江不孤小小的一团, 正被人引着从前头回来。
江冕江淮两人出了门, 正迎上他们的三弟一头攮进江冕怀里。小团子一边跑, 一边还委委屈屈的喊:“大哥,二哥……”
小团子从江冕怀里探出脑袋来,眼眶憋的通红,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他眨巴着大眼睛,眼睫上似乎还挂着泪,道:“哥哥,野种……是什么意思?”
江冕一愣,怒火咻的一声冲上了头顶。
“又是那个龟孙子!是不是?你跟我说,怎么回事儿!”江冕怒发冲冠口不择言,被江淮一巴掌拍在后脑上。
“他是你孙子,那你管妖王殿下叫什么?没有规矩!阿冕,再这样说话,你就去给我关禁闭。”江淮的声音凉凉的,视线却关切的落在江不孤身上。
江家三兄弟其实时常与王宫里的皇子们打照面,那个三皇子江和锦比不孤大不了多少,和不孤不太对付。而江不孤又年幼力薄,江淮不许他说脏话,时常被三皇子怼的呜咽着回来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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