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陆和南洲的征战这些年越演越烈。终于在某一天大败,鲛人打了进来,央陆近一半的土地沦陷。长秋剑派因为他的存在,仍然伫立在原位。人族开始与鲛人寻求共存,但这些和江冕都没关系了。
他只守着瑶光山,过了一年又一年。
念之很早就想离开这里,江冕终于在二十年后放了他自由。
他在大石头上和念之说了最后一句话,随后散尽修为,任由他的血肉和石头溶在了一起。
江冕永远的将自己留在了瑶光山。
“念之,我要去找他了。”他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
江咎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厚重的迷雾里默默流了很久的泪,随后便是心底升起的无法遏制的愤怒。
没有季晗之的世界里,他在北域长大了,有了快乐的童年。不必乞讨,也不必与人争食。可往后的数十年里,他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一生都在追寻季晗之的影子。
他在一个没有季晗之的世界里枯等了五十年。
江咎现在只想掀了这座所谓的远古洞府,将里面的一切都碾碎,以来告慰自己和季晗之错过五十年的孤寂。
在迷雾中他眼眶通红,低哑嗓音带着滔天的杀意在雾里轰然扩散开:
“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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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两个人的孤寂
◎他想见江咎。◎
江咎愤怒的声音像是汹涌的浪潮, 被雾气裹挟着在浓雾之中散开。冰冷带着血腥气的妖气仿佛化为实质,将整个山都包裹住,像是在对那隐秘的存在施压,颜色也越来越深重。
在幻境里度过一生, 他对妖气的掌控更加纯熟。他为了护住整个瑶光山, 几乎每一天都在持续不断的输出妖气, 将体内的血脉力量压榨到了极致。如今这样的事来, 倒是有几分轻车熟路了。
一声轻轻的“咦”在浓雾之中似有似无的响起。很快周围的声音便渐渐远了, 江咎来到另一处地方。蓝衣人睁着眼睛看他,漆黑的眼眸看不见一丝眼白。那脸上的神色有些动容,又像是悲悯, 看向江咎的时候, 令后者心底翻涌上来的愤怒和后怕越发真切。
江咎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人。虽然在季晗之的心音里已经听过这么一回事, 可如今真的看见人在眼前了,似乎又与想象中有些不同。并未像他预想中的那样深不可测。也许是在秘境之中曾经修为也到了大成,江咎如今的眼力就更加锐利两分。
蓝衣人没骗季晗之, 这确实只是一缕残魂。却不像是季晗之回忆里那样厉害。江咎眯着眼睛打量, 只觉得心中把握更大。
“小子,你比你那同伴还更有些意思。”中年男人开了口,视线在他身上看了又看, 像是看到了新鲜玩意儿,脸上露出些笑容来。
江咎扬了扬眉, 一甩衣袖:“废话少说,我要你那剑府里的东西, 你是给还是不给?”
蓝衣人被他说的一愣, 嘴角的笑容敛了, 目光犀利:“我若说不给, 你当如何?”
“少来这套,”江咎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冰冷态度。垂了眼看自己的掌心。手掌翻动间,猩红的妖气缠绕在他身上:“我可不是他,没了修为,看不透你几斤几两。”
“老头,”他抬眼,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你快死了。”
他像是感到可悲,又像是嘲讽:“你在这地方,呆了多久?几千年?又或者几万年?”江咎晃了晃脑袋,白色的卷发也跟着在身后晃动:“今日你将东西给我,我给你个痛快,送你入轮回往生。”他笑容明媚,薄薄的唇弧度漂亮,露出尖锐的犬齿。
“可你若是不识相,我就将你这地方砸了,再将你也一道碾碎。”笑容平白多了两份森然,小小的一片空间里阴风阵阵。浓厚的白色雾气里,黑红的妖气占据了半边天,与之分庭抗礼。
却见那蓝衣人似是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啊!你是谁家的小子?是何姓氏?报上名来。”
江咎心里电光火石间闪过许多道念头,脸上却不显,还是那副桀骜的样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域江家江咎,你有何指教?”
“江家……”蓝衣男人抚掌大笑:“可是江嵩勉的后代?”
江咎一愣。他曾经在北域挖过自己的坟墓,也在江家的祖地转过一大圈。那些坟墓上,他记得在最中央的位置,确实有这么一位名叫江嵩勉的先人。
“看你在那婆娑幻境里的住处,我便觉得眼熟。却没想到当真还能在此时见到故人之子。”那蓝衣人见他不答,却道是已经有了答案:“老夫刘畅,与你家先祖……”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像是犹豫,最后在江咎莫名的视线里落出:“是熟识。”
那有些苍老的声音顺着空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了好一会儿。江咎眯着眼睛,恐怕这事儿还没有那么简单,便又开口:“你与先祖的关系,我不甚关心。”他手上妖气翻滚:“只一句话,你那洞府里的东西,给还是不给!”
名为刘畅的蓝衣男子却不理会他的问题,只说自己的:“当真有趣。你还是个半妖?”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江咎上下瞧,在他脸上转了好几圈,才落在他心口:“我瞧瞧,半妖的身子,灵魂也有些不稳……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
江咎一扬眉:“灵魂不稳?何解?”
刘畅手在下巴上摸了摸,在江咎视线里摇头:“江嵩勉欠我许多人情债,断没有此时再多一个断头债的道理。”
那就是不说了。
江咎眯着眼睛将这话记在心里。照这刘畅的说法,只怕与江家祖上有些关系。前头来硬的,对方却不动摇,便只道:“前辈,我朋友等着剑胚救命。还望前辈宽宥这一回。”
刘畅垂了眼睛,像是觉得无趣。并不回答,反而又挑起另一个话题:“小子,你在生气?为什么?”
江咎周身妖气凝滞片刻,他垂着眼睛并不出声。
为什么生气?
他气这幻境,气这老者,气那虚妄的蛊惑了他的一切东西。他孤独寂寥的度过了没有季晗之的五十年,蹉跎一生,也追寻了一生。
他气自己,气自明明与季晗之的影子相处了三十年,日思夜想,却也依然记不住、说不出他的名字。
他说自己爱季晗之,他以为季晗之的名字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髓里。可如今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时间,他却认不出了。
可若说只生气……也不尽然。他也恐慌。
幻境里的一切都与这里不一样了。
没有那些令他头昏脑胀的困惑和疑虑。他从小在北域长大,不必过沿街乞讨的日子,也不必与人争斗只为一口饭吃。他有疼爱他的兄长,有可爱天真的弟弟。家人的定义在幻境里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在幻境里度过了从没体验过的快乐的童年。
他不必费心修炼,每日插科打诨,逗猫遛狗,优越的血脉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不需要操心资源,江家所有的修炼资源都会向他倾斜。就算是最后的在瑶光山上闭门不出的三十年,他无心修炼,修为却也水涨船高。不过区区五十年,便冲上了世人敬仰的大成境界。
蹉跎一生,他拥有一切,但唯独,唯独没有季晗之。
于是那些快乐都变得单薄了。
他没有在十八岁那年爬天梯,也没有拜入他门下,甚至整个长秋剑派对季晗之都查无此人。
这是古怪的,可江咎一清醒过来,只消稍微想想,一切又都顺理成章。
季晗之的身体和灵魂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天上落下的流星,灿烂而耀眼,轰然砸在地面上,将江咎的心里也砸出一个深坑。
可若是季晗之从不曾来过呢?
若是他从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百年前的伏家事变便也没有他的参与,季涵知也会死在这百年途中的某一瞬间。
缠在两人命运中的红线看不见摸不着,虚幻又飘渺。在江咎不知道的时候“啪”的一声断开,原本应当相交的人生便也就此错过了。他们两人在不同的世界和时间的洪流里前进,可彼此的生活里再不会有对方的出现。
那道青白色的影子不过一股青烟,却是他那一生的可望不可及。是他的执念,也变成了他的梦魇。是他脖颈上的镣铐,将他的灵魂永远的锁在了瑶光山顶那小小的方寸之间。
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浓重的裹上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想他是疯了的。
江咎身边的妖气像是滚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粘稠的黑色气泡。翻腾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难闻的血腥味道。他抬起眼睛,眼底的猩红像是晕染开,整个人的面貌都似乎有些扭曲了。
“既然你不给,那就打到你给!”
汹涌潮水般的妖气化作狂浪波涛,轰然向那刘畅拍去!
江咎前所未有的想要畅快的打上一架,让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这场争斗里。
他可以流血,可以被砸断了骨头,也可以像最卑微的虫子一样被扒皮抽筋。
他迫切的需要某些东西来掩盖住那让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的惶恐和无措。
狂猛的妖气浪潮在小小的空间里翻涌,妖的凌厉攻势毫无保留。
**
季晗之从梦中醒来。他还保持着之前靠在树干上的姿势,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冻的人骨头生疼。酸痛也在此时一并涌上来。
浓厚的雾霭里有阴风吹过,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后知后觉的脸上一片湿冷。他怔愣着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侧,摸到了某种温热的液体。
白色的衣袍早就脏了,斑驳的沾着他的血和地上的泥水。青年抬头去看雾里,眼前一片令人惊惧的白芒。黑发散了一地,凌乱的贴着脸和身体。记忆回笼,他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切。
他被带进了江咎的试炼里,作为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灵魂。
他跟着江咎,看他和林源笑闹,两人会一起在夜深人静没人发现的时候偷偷从王府跑去酒楼喝酒挥霍。
江冕经常半夜翻出去将三皇子一顿好打,打的对方鼻青脸肿浑身青紫。那时候的季晗之就站在巷口为他望风,看少年一边下黑手揍人,一边嘴上骂骂咧咧。
他站在江不孤的小床边上,看小孩的小手抓在江咎手心里,少年模样的江咎脸上古怪的紧绷脸色。
他陪着少年打马游街,也劝阻他一掷千金。跟着他在北域猖狂,又与他一起在央陆游荡。
江咎住进瑶光峰的时候,季晗之就在他身边。他试过去扯男人的衣服,手指却从他身上穿过。
于是他陪着江咎在瑶光峰上枯等了三十多年。
春天,他陪着江咎在山道上散步。夏天,他跟着江咎在湖水边看游鱼。秋天的时候,他就和江咎在林子里摘瓜果,冬天两人就一起坐在木屋的门口看雪景。
他会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瑶光峰活动,偶尔心里还会自娱自乐的点评分析两句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和江咎说话,对方却永远也听不到。
他好像回到了江咎没有来到长秋之前的那些年。
瑶光山的景色他已经看腻了,于是他开始只看江咎。
他的小徒弟会在夜里辗转反侧,然后披着衣服起身,在竹林里的大石头上枯坐一宿。会在树林里走着走着就留下泪来,而他的指尖擦过江咎的脸颊,连那一滴泪水也接不住。
江咎从不离开瑶光山,所以季晗之也没离开过。
一年又一年,他不再尝试和江咎交流,说的话越来越少,像是锯了嘴的葫芦,终于到最后一句也说不出口。
季晗之看着记忆中的鲜活身影越来越消瘦,渐渐的连脸上的一点肉也没有了。江咎眼下的青色越来越深,两颊凹陷下去,走两步路就会咳嗽,最后不得不披着厚重的外袍尽量的不动弹。
江咎在石头上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他本想要阻止,但最后也保持了沉默。
季晗之眼睁睁的看着生机从江咎身体里流逝,他的徒弟留给了他一具带笑的躯壳。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肝肠寸断。他无数次觉得眼眶发烫,可他不过是一个灵魂,而灵魂是没有眼泪的。
青年坐在雾里的枯树下,眼角的一点红像是用鲜血做的点缀。他面无表情,眼里一片死寂,可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洪水无法止息。
眼前的一切都被泪水模糊,脖颈后的属于那人的印记在微微发烫。
他想见江咎。
于是他站起身,毅然决然的走进浓雾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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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我想你了
◎“我知道。”◎
那名为刘畅的老者显然相比于江咎本人, 对他身上连江咎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秘密兴趣更大。
他错过头,避开了江咎凌厉的一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江咎的侧脸,啧啧称奇:“小子,你是如何能活到现在的?真是奇也怪哉!”
带着皱纹的干燥手掌轻巧的一推江咎手臂, 动作看着随意, 可其上重逾千斤的巨力却将后者生生推出几米开外!
妖在空中翻滚了两圈, 落地时仍忍不住噔噔噔后退数步。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对那刘畅的问话充耳不闻。妖气凝炼成匹, 电光火石间对着蓝衣男人轰击过去!
砰!
磅礴的两道气息在空中狠狠对撞,冲击的余波扩散出去,恐怖的热度将周围的雾气全部蒸发, 留下了一片干干净净。两人的身影在浓雾里终于完全显现出来, 黑红的妖气和白色的灵气各占半边,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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