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巴两下眼睛再看,又觉得是错觉。
“想要。”秦乌的答案,时黎知非常满意。
为了表示他的激动,他从袖子中探出手,朝风度翩翩的秦乌竖了个标准的大拇指。
其他的他做不到,太冷了,竖大拇指是他最后的倔强。
前面几个人越走越安静,时不时诡异地悄悄往后看,看完又凑在一块交头接耳。
低着头的时黎知没注意,他正努力地伸手去摸后腰处秦乌的手,摸到了就十指相扣握住。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秦乌的手就是热的,时黎知脑洞大开地想,他是背着所有人吃了暖宝宝吗?
去物资处领了好几套厚衣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多半是危莉塞的,她说非常好吃。
这一大堆东西在时黎知的怀里停留不到两分钟就换到了秦乌手上。
什么都不拿也太奇怪了,显得时黎知像个浑水摸鱼的,于是秦乌给了他一小袋巧克力拎着。
这也很像摸鱼,时黎知在心里吐槽。
放好厚衣服和厚棉被,秦乌得去朱红色大楼里汇报工作,时黎知睡不着觉,索性换上厚衣服出门。
找危莉问了苗苗休息的房间,时黎知犹豫了一下,决定带着那袋巧克力过去看望她。
穿过一条路直通的回廊,时黎知拖着疲惫的双腿站在外客休息室的大门前。
这块区域全是临时搭建的板房,蓝色与白色的墙皮交织,像是另一种形式的防护服。
从江平基地来的人不少,宿舍的房间不够用,加上不清楚这些人身上有没有携带病菌。
综合考虑之下,暂时将他们安排在板房居住。
而苗苗是池雅要求救助的人,基地分了她一间单独的屋子。
板房区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的碎石子全被清走了,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上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甫一踏进板房区,时黎知闻到了浓浓的消毒水味,还有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哭泣,分不清是从那间房传出的。
还有小孩母亲娴熟地哼唱摇篮曲,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哼,小孩子哭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时黎知就这样站在门边一直听着,久到负责送餐房的人员推门进来。
“您是?”送餐员肩上挎着很大一个泡沫保温箱,防护服下的脸上充满疑惑。
“我是特战队的时黎知,来看望一个人,您知道苗苗住在哪间吗?”
这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时黎知深呼吸一轮,在送餐员疑惑的目光中换了种表达方式:
“就是单独住一间的那个女孩子。”
“哦哦,你说她呀。”送餐员恍然大悟,“你去换身防护服,我带你去。”
苗苗的房间在板房区的最里面,时黎知接过送餐员递来的饭菜盒子,屈指轻扣了三下门。
“来了。”里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房门被打开,青春的面容跟声音逐渐重合,时黎知记得,自己曾在江平医院见过她。
“哦,是你呀。”苗苗呆愣了一瞬,露出个牵强的微笑。
才几天不见,她的脸色憔悴了很多,与照片上的模样相去甚远。
“这是基地分发的巧克力,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就带过来了。”
相对无言,时黎知原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池雅是唯一的变数,不仅他觉得意外,苗苗也是一样的感受。
“……谢谢。”苗苗看了时黎知很久,颤抖着手接过餐盒和巧克力,眼泪毫无预兆地掉落。
她睁着大大的杏眼,眼眶更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一颗一颗砸在餐盒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抱歉,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苗苗知道这是池雅自己的决定,那个时候时黎知已经意识不清了。
小雅姐之前对她说的“我不走,我来不及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雅姐早就做好了跟江平基地共存亡的准备了。
“我不知道…原来她那个时候就跟我道别了,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听出来,是我的错……”
时黎知不知道苗苗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看见苗苗哭,他的心脏非常难受。
像被某只不存在的手狠狠攥住似的,令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这是池雅现在的心情。
“没关系,小雅姐不会怪你的。”时黎知抱住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苗苗伏在时黎知的肩头嚎啕大哭,眼泪沾满了肩背处的防护服。
陪着苗苗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饭,时黎知全程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任由苗苗逻辑混乱地讲述以前在江平医院的回忆,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哭完又往嘴里塞了很多巧克力,含着甜滋滋的巧克力,她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走吧,我已经没那么难过了。”苗苗抽了张纸,用力擤鼻涕,把鼻头都搓得红红的。
情绪稳定了很多,她觉得小雅姐说的是对的,时黎知是一个很好的人。
“有事可以找我,或者找医疗部的曲医生。”时黎知的眼中是沉静的悲悯,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我一个大姑娘能有什么事儿,在哪儿活不是活,没必要对我上心。”苗苗笑着摆摆手。
心里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她明白,是江平有错在先。
如果江平区没有决定排放污水,怪物就不会诞生,如果于别枫没有对时黎知下手,小雅姐就不会牺牲。
柳山基地是对的,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释怀而已。
从苗苗那里离开,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黎知今天就吃了两片面包加一杯豆浆,此刻却没觉得饥饿。
只是单纯的疲惫,手脚都很重,重到抬不起来。
脱下防护服这项简单的工作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后背被冷汗浸湿,厚棉衣下的内衬能捏出水,太累了,好想直接睡过去。
头顶的灯光刺目,时黎知费劲地抬手遮住眼皮,瘫坐在休息室里动弹不得。
意识在朦胧与清醒之间徘徊,呼出的热气仿佛能灼烧肺部。
不知不觉,他竟然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熟悉的狭小的房间令时黎知生不起警惕的心思。
他知道这是柳山基地的医疗部,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曲医生……”
“他不在。”秦乌睁开眼回应他,起身查看吊瓶里的液体是否足够,接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宽厚的掌心温热依旧。
“我发烧了?”时黎知很熟悉这种浑身酸痛、眼睛干涩的症状。
以前每次高烧不退的时候,都跟现在一样难受。
“已经退烧了。”秦乌逮住时黎知想偷摸伸出来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我没想掀被子。”时黎明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连唇边的痣都透着明晃晃的心虚。
一双略显疲惫的大眼睛露在被子外,一眨不眨地看着秦乌。
嗓音软甜得像熟透的柿子:
“秦乌,我想喝水,你帮我倒一杯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听你的
僵持了半分钟,秦乌先妥协了:“有热牛奶,想不想喝?”
没加糖就好了,时黎知在心里回答,嘴上却乖巧答应:
“想。”
加热杯垫上放着的牛奶还是温热的,时黎知也不知道秦乌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看了眼腕表,他心中一惊,居然都到后半夜的三点了。
坐起身拿过外套披好,接过秦乌递过来的牛奶,浅浅喝了一口,是无糖的,他眉头舒展开。
又喝了两口,撩眼确认秦乌没有生气后,他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坐好后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一大块位置:
“秦乌,你睡会儿吧,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工作一天是处理不完的,时黎知看见了秦乌用异能摧毁了江平基地的三座大楼,明天肯定他要去商医生那里重新做登记。
“听你的。”秦乌从不拒绝时黎知的话,他合衣躺下,手规矩地放在肚子上。
时黎知瞥了一眼、又瞥一眼,努努嘴一口气喝完牛奶,挨着秦乌躺下。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说,自从去了江平基地以后,他的预知梦就没再做过。
他也想去看看商医生,但是又怕商医生再放出录音“折磨”他。
明天跟着秦乌一块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一杯牛奶下肚,时黎知的睡意全消,他的胆子在秦乌的纵容下变得越来越大。
比如现在,他从秦乌结实的腰侧一路摸到腹部放平的双手,然后松松地抓着那只手,与之十指交握。
细嫩的手指摩挲着秦乌手上经年累月的粗砺的茧子。
“别闹。”秦乌握紧那只捣乱的手,额角青筋暴起。
念在时黎知是病人,他才生生忍住了不合时宜的欲/望。
“嗯,睡吧。”时黎知无师自通了睁眼说鬼话的技能。
他用另一只插着吊针的手撑起身体,凑近了很轻地在秦乌唇上落了个吻。
“晚安,男朋友,明天起床记得叫我。”他还要跟着秦乌去找商医生来着。
越过秦乌的身体关上灯,时黎知再次睡去,黑暗中,碧绿的眼眸睁开,沉沉地看了他很久。
“异能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我没有办法客观的判定它是否存在。”
不过商行知觉得,时黎知身上的异能只是暂时不稳定。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本身太过虚弱,影响了异能的觉醒速度。”
这个理由听起来比虚无缥缈要好太多,时黎知发自内心地感谢商医生没有拿出录音。
“谢谢商医生。”时黎知看了两眼桌上的花瓶。
今天里面插着一支红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你喜欢花吗?”商行知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从桌下拿出几只还未拆开包装的野百合。
“我正愁这些花没地方放呢,你们那儿有花瓶吗?百合花可以在花瓶里活很久。”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最好是放在室内。”
“有。”特战队的会议室里就有一支花瓶,时黎知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花苞的清香扑了他满怀。
心理室常年不断的花让他想到了雷容铭在江平基地送他的那朵玫瑰。
可惜存放不了太久,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那朵玫瑰已经彻底枯萎了。
所以时黎知很好奇:“商医生,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啊?”
说话时,饱满的花苞蹭着时黎知的下巴,弄得他有点痒,忍不住眯眼挠了两下。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苏辞安拿来的,听他说,这些花似乎都是合东基地的温室植物园里培养出来的。”
商医生瞧时黎知实在感兴趣,又替他倒了杯花茶,同他闲聊起来,语调自然熟稔,如同他们是多年好友一般。
“这些花在末日之前很常见,当时并不觉得珍贵,没想到现在会稀少到这种地步。”
“病毒也会对植物起作用吗?”时黎知看见过柳山县郊区的植被。
除了高大的树木以外,其他低矮的植物中就剩下了顽强的荆棘灌木丛。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这些是我的主观猜测。”商行知极少出门。
他几乎一年四季都待在这栋朱红色的大楼内。
所有外界的信息全部都是通过苏辞安传达的。
“你不想出门走走吗?有苏队的保护,就在基地附近随便看看是很安全的。”
时黎知纤细的指尖扶住杯身,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味,抿了一口茶水。
“可以啊,下次我问问他。”商行知巧妙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的眼睛像狐狸,温和的目光柔和了不明显的狡黠。
他们在外间聊天,秦乌在内间做精神评估测试卷,商行知向时黎知解释。
这是每次异能大幅波动以后都需要经历的事情。
距离秦乌进去,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时黎知陪着商行知喝了三杯茶水,意料之中的产生了某些生理问题——
尿急。
“卫生间就在对面,你推门进去就能看见了,男左女右。”商行知促狭地指给时黎知。
没办法,时黎知也不是个因为上厕所就会尴尬的人。
实在是对面的卫生间修的跟普通房间没什么两样,不打开房门根本看不见。
解决完,洗手时顺道洗了把脸,心理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连时黎知都觉得浑身发热,脱掉了厚外套。
但是商医生不仅一点儿事没有,还在腿上披了张毯子。
这让时黎知怀疑,难道是他太过敏感吗?
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时黎知仔细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稍稍整理了一番微乱的衣领。
纯棉白衬衣遮盖住他明显的锁骨,不健康地突出,要是被秦乌看见了,又要唠叨他了。
轻车熟路地推开心理室的门,猝不及防被尖利的女声灌了一耳朵。
“医生,您得看看这个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拿到通行证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孩子脸色泛红,这么大的声音都没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可是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有事的样子,呼吸均匀,发出细小的鼾声。
反而是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太正常,说话声尖锐刺耳,打开门一整条走廊都听得见她的哭嚎。
“都会救的,不要着急,您先坐下我们慢慢谈谈,好吗?”商行知摘下眼镜慢慢起身。
一边安抚她,一边试图去抱她怀中的小孩。
还没等商行知碰到孩子,女人突然发疯,一口咬住商行知的手,伤口立刻见血。
时黎知一惊,也顾不得那女人会不会受伤了,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她的后背。
女人吃痛松开嘴,脚下一崴,孩子从她手中掉了出去,商行知忍痛接住抱在怀里。
25/47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