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被抄封,沈家人被赶到了青鳞巷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宅子里。
先是四侄儿沈清瑁被人当街打死、三婶疯癫跑丢,后是五侄沈清平、六侄沈清源丢失。他出去寻人,在半路晕倒,醒来却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躺在摄政王赫连瑾的身边。身体的不适告诉他,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沈绍安冻僵的手用力握了起来:他真的没用!很没用!
沈家只剩他一个年长的男丁,他却连保护家人的能力都没有,致使他们死的死、丢的丢,想必以后去了地下,沈家祖先也会把他踢出来,不认他这个没用的不孝子孙!
可是,为了沈家,为了查清古木堡一战失败的真相,他必须得去北关,还有……
父亲和兄长侄儿们的骸骨,也需要收殓……
他好不容易从摄政王府跑出来,拖着残败不堪的身体,在大雪中跪在乾和殿前,恳求皇上准允他立下军令状,前往北关从军,戴罪立功。
可是,摄政王不开口,小皇帝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他已经在乾和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
天将拂晓时,高阶之上的宫门总算开了。
沈绍安抬起头,看着小皇帝赫连徵身边的总管太监赵弗,双手托着一卷蓝底金龙的圣旨,迈着小碎步快速朝他走来。
他神色微松,脸上的笑容不等展开就已经凝固:摄政王赫连瑾跟在赵弗身后,披着一件狐皮大氅走了出来。
身体有了记忆,开始瑟瑟发抖。
赵弗宣读了小皇帝准许他戴罪立功、从军赴北的圣旨后,朝赫连瑾恭敬施礼。
赫连瑾抬起手,赵弗将圣旨双手奉至他的手上,躬身退后,回了乾和殿。
赫连瑾垂眸看着沈绍安,轻轻一笑,道:“本王还以为你变乖了,这些时日做什么都乖乖顺从本王,没想到竟是为了哄骗本王借机逃走。”
他伸出手,捏住沈绍安的下巴,将其微微抬起:沈绍安神色看上去很是淡漠,只是那垂下去的长长的眼睫在不停地颤抖,眼睫下的眸子里全是遮不住的慌乱。
他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不少,原本殷红柔软的唇也变得苍白,为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赫连瑾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返手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地上的人从头到脚裹住,打横抱了起来。
沈绍安吓坏了,牙齿扣的得得直响。他奋力挣扎,没挣扎几下,就听赫连瑾说道:“你若想本王就在这里要你,你只管挣扎便是!”
怀里的人立刻安分下来。
赫连瑾抱着他边往宫门外走,边说道,“既然皇上已经恩准你从军赴北,本王自然不会拦着你。但是……”
他停下来,深邃的眸子看得沈绍安心里直发慌,“本王已经将青鳞巷的沈家人接了出来,安置在本王的一座山庄里。你若安好,沈家人自然无恙。你若战死,本王就送他们全部去陪你……”
“赫连瑾!”沈绍安怒瞪着赫连瑾咬牙切齿,恨得眼圈都红了。
“本王只给你三年,三年期满,你若不回京,本王就屠尽沈氏满门。”
他低下头,朝满脸震惊的沈绍安笑得冷漠且残忍,“沈家人能够得以苟活,只是为了困住你,明白吗?”
明白吗?
明白吗……
沈绍安蓦地睁开眼睛,昏暗的烛光将帐顶金丝映出点点细碎星光。
他心跳如鼓、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呼吸着,双手用力攥着身下的床单。
“九,九爷?”
一个细细的、怯生生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沈绍安转头:如意披散着头发站在脚踏上,双手举着被子,正瞪着一双受惊过度的眸子看着他。
他缓了缓心跳和呼吸,移开目光,漠然吩咐道:“茶。”
“什……哦。”如意迅速将被子给沈绍安盖好,手脚麻利倒了一杯茶,放在手心里试了试温度,跪着爬到沈绍安身边,将茶递给他。
沈绍安微微欠起身,就着如意的手喝了半盏茶,重新躺了下去。
噩梦初醒,睡意全无。
他顿了顿,问道:“什么时辰了?”
如意看了看沙漏,“回九爷,现在是子时三刻。”
才子时吗?
沈绍安突然想起一件事,朝如意招了招手。
如意赶紧爬到沈绍安旁边,跪坐在榻边等他吩咐。
沈绍安欠起身凑到她面前,低声问她,“刚刚,你看到什么了?”
如意一怔,抬眼看了看沈绍安,又迅速低下头,“九,九爷,一,一直在哭……”还浑身发抖,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沈绍安心一沉,更近地凑向如意低垂的脸,声音也越发的轻,“天亮以后,母亲一定会叫你过去问话。”
如意受到惊吓般迅速抬头。
沈绍安笑笑,“知道怎么说吗?”
“九,九爷。”如意嗫嚅着,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九爷夜,夜里,蹬了一次被子,要,要过一次茶。九爷,睡得很安稳。”
沈绍安满意地捏捏小丫头的脸,“真聪明。”
第8章 拆还是逆?
他知道,母亲一定是担心赫连瑾对他别有用心,这才急着给他安排了通房。
沈家九爷房里有了女人,以后前来说媒的、相亲的就会多起来。
用不了多久,母亲就会开始为他张罗亲事。
京城之中,比他还小的公子大多都已成了亲。
他是家中老幺,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又极受宠,原本议亲就晚。
沈绍安记得,原著中,原主是曾经议过亲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女方突然反悔,再后来便是古木堡之战,沈家就此败落。
而且他是穿书而来。
所以他和赫连瑾,应该还会有感情纠葛。
以前看书的时候,评论区的粉丝每天都在为赫连瑾疯狂打call,丹顶鹤们都在为痴情却不知道如何表达的男主叫屈。
赫连瑾对沈绍安,看似强势霸道,实则爱得卑微。
但是从沈绍安的角度,赫连瑾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生不如死的屈辱。
面对疏离淡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逃离的沈绍安,赫连瑾除了强行将他困在身边,用掠夺的方式占有,根本想不出任何与他和平相处的方法。
沈韶安那时也看得贼开心,嗑CP嗑到飞起。
原著中沈绍安不知道赫连瑾对他的感情,一直对赫连瑾的强占怀恨在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作者在简介里标注了甜宠和HE,可是根据剧情走向,两个主人公的感情怎么看都将会以BE收场。
难道他穿书而来是为了改变主人公BE收场的感情结局?
男人跟男人搞基,沈绍安表示自己实在是……很喜欢,却接受不了搞基的主人公是自己。
他直接拆CP行不行?
实在不行要不就逆CP吧?
赫连瑾如此强势的一个人,要是能把他拿下,至少,还是会有点成就感的吧?
前世沈韶安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性格强悍又不羁。
老实说,如果不是有按月造访的大姨妈,沈韶安自己都会有种她实际上应该是个男人的错觉。
可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女人。
虽然180的身高不够娇小,她偶尔也还是想做一只依人的大鸟不是?
还有她的拳馆、她卡里接近八位数的存款。
以及她的铃木隼,她才稀罕了没多久……
如今变成个男人就够她崩溃的了,这个男人还是个受儿,草原上奔腾而过的一万只羊驼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她内心的复杂!
算了算了不想了。
现在赫连瑾可能还没喜欢沈绍安呢,没见他昨日一记无影脚,差点将沈绍安给送走吗?
不,已经送走了。
然后她沈韶安来了。
真是造孽啊!
沈绍安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当务之急,他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去北关,搞明白古木堡之战的真相,改变沈家败落的结局才是最要紧的。
毕竟沈家大家长、他的父亲沈时戬,才是他能够自由活在这个世间最大的保障啊!
……
皇宫大内,德政殿中。
小皇帝坐在金銮座上,小心地挡着嘴,浅浅打了个哈欠,憋出两眼泪。
坐在下首处的赫连瑾余光中留意到,转眼看了看沙漏,发现子时已过半,将看了一半的奏折重新放回待批那一摞,对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的赫连徵说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陛下早些回宫歇着。臣今晚回府还有事,就不留宫里了。”
赫连徵赶紧点点头,站起身不动声色抻了抻僵硬的肢体,朝赫连瑾揖首一礼,“皇叔辛苦了。朕先行回宫,皇叔也早些回去歇息。”
赫连瑾点点头,等小皇帝带着赵弗离开,才出殿乘辇离宫。
出了宫门,换乘摄政王府的马车,一个黑衣人无声钻了进来,跪在赫连瑾面前拱手一礼,“主子。”
赫连瑾闭着眼睛养神,淡声问道:“何事?”
“今日过晌,沈夫人给九爷安排了一个叫如意的通房丫头。”
车厢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半跪的黑衣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额头却冒出了一层细汗。
赫连瑾眸光如刀、神色冷凝,轻轻捻着手指,默然不语。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就在黑衣人承受不住主子的目光带给他的压力、感觉自己快要晕厥的时候,才听赫连瑾轻笑一声,道:“看来,她们这是猜出了本王的心思。”
既然知道,还敢如此造次。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他若是不给点反应,岂不是让人小瞧了去?
赫连瑾薄唇轻启,“去吧。”
黑衣人来去无踪,车帘微动,车厢内只剩下脸色铁青的赫连瑾。
许久之后,赫连瑾突然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通房?哼!”
回到王府,王府长史张胜连忙迎了上来,“王爷回来了。”
“嗯。”赫连瑾脚步不停,在即将踏上台阶的时候,又将脚收了回来,“张胜。”
“王爷?”
“你拟一张明日送去沈府的礼单,一会拿给本王看看。”
张胜连忙揖手称是。
赫连瑾刚沐浴完,张胜已经带了礼单过来。
他接过来看了看,在礼单上删删减减,又加上几样后,将礼单交给张胜,“照这个单子,明日一早,你亲自送去沈府。”
张胜接过来迅速扫了一眼,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恭声称是。
他刚要往外走,又被赫连瑾叫住,“等等。”
“王爷有何吩咐?”
赫连瑾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恶趣味,薄唇微勾慢悠悠说道:“礼盒,用红封。”
红,红封?
那不是,聘礼……或者嫁妆,才会用到的吗?
张胜不敢有疑,见赫连瑾再无别的吩咐,应了是慢慢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沈绍安到归院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就在前堂会客厅看到摆了满满一屋子的红色礼盒。
他好奇地打开最上面一只盒子,拿出里面一枚成色上佳的玉佩,边看边问道:“哟,今儿这是哪个府里来送的聘礼啊?”
不对,红封礼盒上并没有贴“喜”字,所以应该不是聘礼。
再说沈府也没有待嫁的姑娘。
沈绍安只有三个庶姐,都已经出嫁。
二哥家的大姐儿月婷今年11岁,二姐儿婉儿今年才9岁;
三哥家的大姐儿、排行老三的灵希今年才4岁。
都还不到说亲的年纪。
第9章 “聘礼”?还是“赔礼?”
坐在上首的沈夫人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怒喝一声,“绍儿!”
母亲从来没如此大声喝斥过他。
沈绍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玉佩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半。
沈夫人看着地上的碎片,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这聘礼……不是,这礼单,没法还回去了!
她又气又急又羞,心脏砰砰跳得又快又重,气得两眼直冒金花。
赫连瑾,真的是欺人太甚!
沈绍安看着怒火冲天的母亲,心中惴惴,呐呐唤道:“母亲?”
沈夫人见儿子吓得脸色发白,顿时又是疼又是气,连忙朝他招了招手,“绍儿,摄政王派了长史大人专程过来,给你送了这些赔礼。”
她重重咬出“专程”和“赔礼”两词,示威性地看了张胜一眼。
沈绍安这才发现跟一尊老佛一样端坐下首的张胜。
张胜先站起来朝沈绍安深揖一礼,道:“张胜见过沈九爷,九爷今日可好些了吗?”
张胜为摄政王府长史,是正儿八经领着从三品官衔的官身。
从赫连瑾将沈绍安踢下楼梯,张胜已经是第二次到沈府来了。
王府长史公务繁忙,如今倒闲得开始替人跑腿了?
沈绍安却不敢拿乔,连忙朝张胜回礼,道:“多谢长史大人垂问,绍安已经好多了。”
张胜笑眯眯地道:“那就好,既然九爷已经无恙,张某这就回府,还要向王爷复命。”
“长史大人。”沈夫人突然扬声唤住他,“小儿福薄,当不得王爷如此厚爱。王爷失手伤及小儿,那也是小儿无礼在先,怪不得王爷。王爷这般谦和礼让,倒让妾身过意不去。这些礼品,长史大人还是带回去。至于小儿不慎摔碎的那一块,妾身自会寻了相同价值的玉佩,赔给王爷。”
张胜笑道:“沈夫人过谦了。九爷凤表龙姿,一看便知是福泽深厚之人。张胜奉我们王爷之命,只管将礼送到九爷手上。若九爷坚辞不受,还请九爷劳累,亲自去王府跟我们王爷说为好。夫人,就莫要为难张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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