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后一种可能,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摄政王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这快刀斩乱麻的利落劲儿……
真是让人爱不够啊!
这道赐婚圣旨,对摄政王来说,只是给了章樟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为她这段时间在京城惹出的祸事。
可对于章樟一个女子,至少在不短的时间内,都会在长公主心里挂了黑号。能不能改善长公主婆婆对她的印象,以后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全得靠她自己的努力了。
若她还像以前那般没有规矩、自由散漫,只怕吃苦受磋磨的日子还在后头。
母亲和大嫂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沈绍安突然想起章樟想要给他搞的那个“洗白白”,搞不好她会为了给自己的形象镀镀金,会让人宣传一下她在北关的“光辉形象”。
那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这个时代,在人们心目中,女子都是以温婉贤良、端庄娴静为立身准则。
不是没有女子披甲上阵杀敌,只是即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子,仍是毁誉参半,说什么的都有。
章樟是一个活在自由世界的女子,看得出来她对这个世界的残酷还没有切身体会,总在试图挑战这世间的规则和观念。
但是她一个人,如何与庞大的社会制度对抗?又如何以一己之力,改变数百年来已经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得去提醒一下章樟。
沈绍安刚刚站起身,就被大嫂拦住,“绍安可是要去看章姑娘?还是我去吧,有些事情,你一个男子不好开口,我会好好跟章姑娘说的。”
毕竟源儿还是多亏了她开导劝解,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阆纪玉心里也是承这份情的。
不知道阆纪玉跟章樟说了些什么,接下来的日子,章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哪都没去。
也没再找过沈绍安。
没过几天,廊州章家来了人,将章樟接回了廊州老宅。
同行的,还有宫里派来的一位老嬷嬷,在章樟待嫁的这段时间,负责教导她规矩。
朝廷的传旨太监也带着皇上召沈大将军回京述职的旨意去了北关。
因为大伯母他们要回京,母亲吩咐人将东西两府的院门打开,进行一次大清扫。
出了正月,八哥与柳家姑娘订了亲事。
二月中旬,大伯母、三婶和四叔一家就到了京城,六嫂七嫂还有两个侄儿侄女以及留在北关的其他女眷也都到了。
没隔几天,外嫁的三姐也和夫君带着孩子回了京。
一向冷冷清清的沈府一下子人满为患。
再加上清纾婚期临近,大嫂整日忙得脚不点地。母亲和大伯母、三婶、四婶也都帮忙,仍然是忙得团团转。
沈绍安下了朝,闲来无事的时候,白天便留在沈府当孩子头,领着几个侄儿外甥满府里疯玩,教他们骑马射箭。
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父亲从北关派人送回一封家书,告知了回京的时间。
一起送回来,还有特意指明让沈绍安亲启的私信。信里写了去年在赤水县,沈绍安让魏无庸绑走冯家母子的事,被朝廷派去的处置使知道了。
沈绍安看后,晚上回王府就把信递给了赫连瑾。
赫连瑾展开看过,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绍安。
把沈绍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叫屈,“我对她真没有啥想法。她好歹做过我一日通房,被卖进青楼,若是被同僚知晓,丢脸的可是我!而且那冯家母子着实可恶……”
赫连瑾气,“我是说你对那女子有想法吗?我是气你此事处理着实不妥当!”
“以往你在京城,如何混也无人在意,是因为你无官无职,所行之事也只是小孩子胡闹。冯家母子之事,却是涉及到了百姓性命,而你如今又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将军。往小了说那是以权谋私,往大了说那就是结党营私、草菅人命!”
“那时又是恰逢一年一度朝廷派出处置使检查刑狱、监察州县官吏考评功绩之时,此事既被那对母子状告在处置使面前,魏无庸必定要进京待罪问责。”
赫连瑾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年应该是魏无庸就任赤水县县令第三年,一旦坐实他与北关军将领串通一气、营私舞弊,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那就跟谋逆差不多了,轻则贬职流放,重则砍头诛族……
第167章 此生有幸遇到你
沈绍安顿时惊出满身大汗,心里一阵怦怦乱跳,脸上也失了血色。
赫连瑾见他吓得脸也白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恐慌无助,心里便有些不落忍。
想了想,又轻声道:“如果这件事,你交给云荆,他自会替你处理的干干净净。冯家母子的确不是好人,却是别人用来攻讦和陷害你的极好的借口。从你受伤中毒便该知道,罗琅能够命人对你下毒、事后又将尾巴扫得如此干净,说明他的人,在北关仍然有不少。”
“魏无庸为人圆滑,做事滴水不漏。在抓走冯氏母子之后,他先借虐待拐卖刚刚产子的妇人这一个理由,将他们关了十几日便放了出来。北郦撤兵之后,又找了个由头将母子两人关了进去,不等刑审,朝廷处置使便到了。这件事,如果没有罗琅指使,有我在,朝堂上没人会自触霉头。”
沈绍安嗫嚅道:“可是现在罗琅已经死了。”
“可叛出青云门的白虎堂还大有人在,而且朝堂上也有他们的人。”
赫连瑾思忖片刻,道:“也是我的疏忽,你既然已是朝廷命官,身边就该有幕宾府臣为你出谋划策。”
他拉住沈绍安的手,拇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声说道:“为将为官者,应知人而善任,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你能明白吗?”
沈绍安轻轻点了点头。
赫连瑾见他收敛了所有张扬,乖乖听话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你任职时间不长,经历事情也少,处理事情只凭自己一腔热血。如今你已是官身,一言一行都会被言官拿来说事,以后切不可再如此。”
沈绍安头大的“哎哟”一声,仰面躺在赫连瑾怀里,“啧”的一叹道:“我能请辞吗?”
赫连瑾轻轻摩挲着他的眉毛和鬓角,低低笑道:“请辞?那请辞之后呢?”
沈绍安抬起手勾了勾他的下巴,道:“你养着我呗。”
赫连瑾笑得眉眼弯弯,幽深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温柔的光,“你舍得离开北关?”
沈绍安突然想起梦里赫连瑾临死前曾说过的,想跟他去看北关的雪,遂问道:“你喜欢北关的雪吗?”
赫连瑾微笑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你在哪里,哪里的风景,便是我喜欢的。”
妈的!
感动死了!
沈绍安坐起来,整个人窝在赫连瑾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道:“阿瑾?”
“嗯。”
“我觉得,我一定是做足了九世善人,世世行善积德,这辈子才能有幸遇到你。”
赫连瑾微微地笑,“瑾亦如是。”
沈绍安心里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凑上前去,吻住他。
他现在才理解当初赫连瑾在赤水岭军需库里,说得那句话的意思:恨不得跟你从早到晚都在榻上,一刻都不分离!
沈绍安也恨不得就像现在这样,与赫连瑾在一起,亲吻他、拥抱他,时时刻刻,永不分离!
安大良小心翼翼地声音在门外响起,“回王爷、九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要摆膳吗?”
赫连瑾微微离开半寸,贴着沈绍安的唇,哑声问道:“先用膳?”
沈绍安没亲够,没胃口。
但是饭必须得吃,实在麻烦!
他恋恋不舍地咂了咂舌,十分不情愿的“嗯”了声。
赫连瑾低低地笑,拉着他的手下榻,“来。”
两人洗漱过,用过膳,赫连瑾便带着沈绍安去了书房。
冯家母子之事已经被处置使递到了皇上御案上,御史台台院弹劾沈绍安勾结地方官吏、以权谋私、草菅人命的折子也堆了老高。
就算临时被摄政王压下,这件事,还是必须要面对和处理的。
魏无庸还在押解进京的路上,冯氏母子也被人秘密接进了京中。
各方势力都在酝酿一场权力角斗,在这场战斗中,沈绍安只许胜不许败。
沈绍安以前以为,朝臣上朝,必定是一板一眼,禀奏朝事、无聊至极。
从他开始上朝,才知道朝堂之上居然这般有趣。
这朝臣,也跟那些热爱八卦的妇人一般,东家长、西家短。除了政事,也会聊一些民间趣闻。
有时政见不同,平日里端肃庄重的朝臣也会撸起袖子互相对着骂,骂着骂着上头了还会扯头皮打架。
朝堂上的禁卫军除了护卫皇上朝臣安危、检查朝臣衣帽整洁,还得负责拉架。
当然,这种情况,仅限于摄政王心情好的时候。
从沈绍安开始上朝,已经连续观看了好几天的扯头花事件。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事件中心人物。
北关处置使由御史台御史中丞苏卫担任。此人一向以“直言敢谏、铁面无私”著称。
三月初一,是一月两次的大朝会。
沈绍安跟着众朝臣一起向皇上和摄政王行了大礼,刚刚回到武将列站定,不等赵弗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说出口,御史中丞苏卫已经上前一步出列。
他双手将奏折奉至头顶,在大殿居中跪了下来,大声道:“臣,御史中丞苏卫,弹劾归德将军、易安府折冲都尉、开国县伯沈绍安,在云州府赤水县,勾结赤水县令魏无庸,抢人妻女、捏造罪名构陷百姓,将无辜妇人及其子以莫须有的罪名投入大牢,以权谋私制造冤案、严刑逼供草菅人命,罪大恶极!臣请皇上,将沈绍安与魏无庸缉拿归案,负刑问罪!”
第168章 廷辩
沈绍安连忙出列,大声呼道:“臣冤枉!请皇上明查!那妇人是臣府中旧仆如意,被冯氏母子殴打至早产后,又被卖进青楼,命如意接客赚钱养活他们母子。臣与部下去青楼饮酒时偶遇,同情其遭遇将其赎回。如意惦记未满月的幼女,臣便请魏大人出面说和。苏大人所言,并非事实,纯属诬陷!”
苏卫冷笑,“沈将军说冯氏母子殴打虐待儿媳,可有证据?”
沈绍安也冷笑,“苏大人去年吃的饭,今年能证明自己吃过吗?”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哦对,如果苏大人家一年不清茅厕,应该能证明。”
小皇帝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苏卫脸色顿时气得雀紫,“沈将军不愧是武将,言语粗鲁无礼,沈将军别忘了这是朝堂!”
“苏大人也知是朝堂,朝堂之上公然侮辱贬低我们武将。武将怎么了?没有武将那又是谁保家卫国,护你们文臣在这京城里,吃饱了撑的大放厥词?”
不等苏卫再次说话,沈绍安继续说道:“苏大人既是御史中丞,肩挑监察之责,当以事实为依据,不偏不倚公正无私才对。”
“您说绍安勾结赤水县令草菅人命,证据呢?绍安又捏造了什么罪名?绍安走出军营,在赤水县中,便也是赤水县一名百姓。有了困难,找魏大人寻求帮助不正常吗?”
“冯家母子虐待儿媳,将身怀有孕的儿媳殴打至早产,按大梁律该枷七押十,魏大人将其带走不应该吗?”
“如意已经被冯家母子卖进青楼,签的是死契。契约即成,便与冯家再无关系。绍安念及旧日主仆情份将她赎出带回云州将军府,做得不对吗?”
苏卫脸色涨红,厉声说道:“你既已将旧仆赎出,其女尚幼,便该将其送归家中,哺育幼女,如何能为了争夺婴儿将冯家母子投入大牢?”
“大人,说话得讲良心!”
沈绍安满肚子气,恨不得上前将这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狗官一脚踹出大殿,再狂揍十分钟。
但是现在,用赫连瑾的话说,他是官,得讲究以理服人。
他忍了又忍,才继续说道:“当初如意被卖进青楼时,刚刚生女不足五日,在楼里休养足足二十日,身体才恢复。大人竟然让绍安再将她送回去?送回去干什么?被冯家母子活活打死吗?大人的爱女如果也遭遇了这种情况,也会不顾爱女性命,将其送回去送死不成?”
有一文臣出列,温声劝道:“沈将军就事论事,波及别家女儿算什么?”
“我呸你一脸你信不信?”沈绐安差点跳起来,“你能要点脸吗?他家女儿是人,连说都说不得。别家女儿就不是人了,差点被打死又被卖进青楼,还特么再把她送回去?”
他又转向苏卫,“让你平心而论,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为何不答?你是不敢想还是不愿想?”
苏卫不等张嘴,沈绍安又道:“冯家母子虐待儿媳被枷押,那以苏大人的意思,绍安不该将婴儿带出来交给如意照顾?应该让她留在家中自生自灭?苏大人,做人,不该是这么做的!您还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呢,这心肠也太恶毒了吧?”
又一文臣随即出列,道:“沈将军,苏大人的意思是,既然您已经将孩子母亲赎出,就该让母亲回去哺育幼儿。待冯家母子刑满……”
沈绍安一肚子的气,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子上,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了,“滚尼马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跑出来乱放屁?”
那官员顿时气得脸色黢黑,指着沈绍安道:“你……你……”
赫连瑾轻咳一声,道:“绍安,不得无礼。跟文大人道歉。”
沈绍安朝姓文的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说道:“对不住了,方才是绍安失言。”
小皇帝看了赫连瑾一眼,才温声说道:“朕听闻,那魏无庸和冯家母子都已经到了京城,此事事关地方官员功绩考评,又牵扯到朝廷三品大员。不如将他们带上来,当朝对质。谁是谁非,自然一目了然。事实调查清楚后,有罪者罚,有错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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