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殊就像恶趣味的操盘手,在灯光之外看着舞台上的他们上演情节,做到了场外人的袖手旁观,直到他面临危险才会稍稍插手。
而他始终不能认同晏容殊说出的观点。
透过晏容殊的恶趣味和他信奉的观点,沈秋黎才会警觉,晏容殊的确是一个恶鬼的存在。他也有邪性的一面,但被他隐藏在了一贯温柔无害的外表之下。
最终沈秋黎还是松开了拽住吊坠的手,与恶鬼达成交易,或许他需要小心被恶鬼蛊惑。
放在桌上的本子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哗啦地极快地翻动起来。
沈秋黎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下,很快冷静起来,就这么看着本子自动翻到了一页空白。
他有些古怪地看着那页。
这毫无疑问是灵异事件,但来者是哪只鬼无法确定。
空白的纸页里突然间渗出了血字,每一个字挨挨挤挤,像是极其慌张的样子。
“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
“逃不掉了!谁来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一句接一句挤满了空白纸页,满目刺眼的红色,极有视觉冲击感。
伴随着字挨挨挤挤出现,沈秋黎甚至能闻到铁锈味,耳边是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叫。
沈秋黎想移开眼睛,但身体好像不受他控制了。
他只能看着纸页又无风自动翻到了下一页,眼神涣散。
这次字体间隔比较宽敞。还是血的颜色。
“呜呜,鸯鸯的手被打断了!”
“鸯鸯!鸯鸯!他们要鸯鸯闭嘴!”
“我还没见过我的那位赵生,鸯鸯没等到她的丈夫……”
“水好冷啊……谁来陪我……”
沈秋黎双眼无神地看着纸页,不自觉地伸出手触碰写满血字的纸张,喃喃道,“……我……”
话音未落,躲在不远晒月亮的晏容殊有所感应,眉心微皱,一瞬息就出现在沈秋黎面前。
他伸出手指在沈秋黎额头一点,一抹黑气从里面出来,被他碾碎。
沈秋黎身体一软,双眼紧闭倒了下去,晏容殊反应很快,单手接住了他。
将沈秋黎抱到床上,为他掖好被角。晏容殊坐在床边看着他无知无觉的睡颜。灯光下,他的脸似乎有些瘦削了,睡梦里仍然微微蹙着眉。
晏容殊轻轻抚平他眉头,静静看了一会,才转身处理那本还在跳动血字的本子。
想到沈秋黎,晏容殊还是没有把本子彻底毁掉。只是从本子里抽出一团浓重的黑气碾碎,这是荷月残留在本子里的一部分怨气。
第二天沈秋黎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摊开在桌上的本子。
他怎么没有收好就睡着了?沈秋黎奇怪地揉揉脸,对这段记忆没有任何印象了。
罗天师决定让罗子厉和沈秋黎一伙人去村子南边的山找鸯鸯的尸骨,而他去村子北边的河里寻荷月的尸骨。
他给出的原因是罗子厉和水犯冲,虽然现在影响不大了,但还是别多碰水好。
罗子厉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听师傅的话。
言璨一大早就起来了,很怕他们一行人不带上他一样。听到罗天师这样安排,他坚称今天他也没有拍戏安排,要跟着沈秋黎一起帮忙。
罗天师倒是不在乎,而沐飞文面色难看。
本来今天来消息说,最多三天,村里的路就通了,沐飞文脸色有所好转。
一听言璨也要掺和,脸色刷一下拉下来了。对他来说,这样算是沐家丑事一桩。
他的态度摆的很明显了,但架不住言璨视而不见厚着脸皮非跟着。
第41章 芝麻开门!
出发时,沐妙彤也想跟着一起,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很想参与进去。
很可惜,沐飞文和虞朗丽两人毕竟年岁大了,就没有一起去找。而两位老人勒令沐妙彤只能待家里,不能去掺和这些事。
沐妙彤心有不甘,但只能眼巴巴看着罗天师和沈秋黎一行人出发。
风吹着干燥的空气往人脸上扑,经过暴雨和阴沉的天后,虞福村重新迎来了太阳。
太阳明晃晃挂在半空中,冷冷俯视着地上万物。
虞福村背靠的这座高山,树木郁郁葱葱,投下凉意的荫蔽。
不过山路还算好走,并不艰难。
沈秋黎一行人人手一根木棍,拄着木棍行走。
罗子厉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罗盘时刻注意着它的动静。
他还背着一个囊鼓鼓的背包,里面全是罗天师给他准备的符箓和各种法器,还有收敛尸骨的红木盒子和黑布。
每次余光瞥到那满满的包,沈秋黎都不禁感慨一下罗天师对罗子厉的关切。
言璨对罗盘很感兴趣,只落后罗子厉一步,颇有兴致地询问,“这个罗盘,能找到鬼是吗?”
“准确来说,是能搜寻到特定的鬼的气息,然后按图索骥找到鬼或者和鬼有关的东西。”罗子厉一脸严谨。出发前,这个罗盘就被注入了鸯鸯的一丝气息。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鬼,”言璨脸上是极其纯粹的好奇,“你说,要是没有仇恨执念的鬼,会不会也有一个属于他们存在的空间?”
“比如说……”言璨眉眼低垂,用木棍扫去路径上的石子,“鬼屋?鬼世?”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的阴面,会购物,会追星,会有自己的生活?”
罗子厉果断地摇头,“应该不存在的。”
“没有执念的鬼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应该是会立刻进入轮回转世。”沈秋黎补充道。
经历过这么多事,沈秋黎已经从坚定的唯物主义变成对鬼有所了解的人了。
言璨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有些失望。
罗子厉手中的罗盘中的指针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看向四周,他面前是一棵绿意葱茏的青松,但只有碗口大。旁边倒是有个比较大的木桩子。
“是这里?”沈秋黎轻轻晃了晃手里没有面容灰扑扑的布娃娃。
布娃娃在他手里竟然上下点了点头。
这个布娃娃是荷月给他们的,这是她生前准备绣给鸯鸯的布娃娃,鸯鸯可以暂时栖身在娃娃里。
而荷月的那个娃娃,则被满脸嫌弃的荷月丢给了罗天师,她也暂时栖身在那。
得到肯定的答复。三人拿出准备的工具挖。
沈秋黎边挖边打量周围环境。严格意义来说,现在所挖的地方,这里的树并不是很高大。和荷月所描述的并不相同。
难道荷月理解的极为高大的树是指比碗口要大的树就是高大吗?
从入山到找到地方,也才不过一个小时。感觉太过轻易,荷月却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这完全绰绰有余。
沈秋黎心不在焉的想着。
“咦,”言璨一铲子下去感觉碰触到了一个硬东西,他眼睛一亮,“是挖到了吗?”
“不过就挖到了啊?居然这么快吗?”言璨蹲下身查看,语气除开发现东西的激动还有隐隐失落。
像是刺激的探索之旅,刚开头就立马结束了一样。
沈秋黎两人也过去看是什么。
言璨也不怕脏,扒拉开浅层的土,露出一截红色的布料。
罗子厉跟着扒拉土,他下手又狠又快,刨出来的土跟沙尘暴一样在边上堆成小山。
沈秋黎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一具尸体的准备,也伸手跟着扒拉。
红色布料越露越多,上面有精致的刺绣,看起来是鸳鸯。
沈秋黎有些肯定了,这应该就是和鸯鸯有关的了。
将红色布料刨出露出全貌,是一只红色的绣鞋,和鸯鸯脚下那双一模一样。但是久埋地下,全身脏兮兮的泥土,还有好几处破损,摸起来十分易碎的感觉。
沈秋黎小心地将其拿出来,清理掉表面的污秽,想了想放置在了背包娃娃那处。
有鞋了,那么尸骨应该就在这附近。三人都是这么想的,拿着铲子一鼓作气使劲挖。
一时间泥土纷飞。
以发现绣鞋的地方为中心,扩散四周的挖,挖的差不多一个大坑,都可以躺下一个人了。
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期间发现了一些动物的骨头,兴高采烈的以为发现真正的尸骨了。拿去询问鸯鸯,却被一一否决。
三个人也都累了,累到差不多可以躺坑里睡一觉的地步。
坐在树下,沈秋黎怀里抱着那个布娃娃,眼神放空。
而罗子厉把背包里的一张白纸拿出来,这是供鸯鸯和他们交流用的。
鸯鸯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借助纸张。而言璨在旁边,则负责念出鸯鸯写在纸上的话。
“我记得……我的手就埋在这里的!我记得这个树桩子。”
“对不起,让你们这么累。难道是我的记忆出错了吗?”
“你的手?”沈秋黎有些惊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这个可能很残忍,让他声音有些发涩,“……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你们挖的时候我才记起,我是被肢解了。他……”言璨声音哽了一下,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他脸上表情有些微妙,神情复杂。
罗子厉凑过去,看到了内容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他继续读道,“他将我的手和脚分别埋在这座山里的两个方向,而把我的身体躯干埋在山的中间,刚好和手脚所在的方位连成一条直线。”
“这么说或许对你们的寻找有帮助,不过这样会吓到你们吗?”罗子厉声音平稳地说完。
他又补充回答鸯鸯的问题,“不会的,我们不会怕的。”
沈秋黎心里有些酸涩,这样温柔小心的女孩子,本该有一个快乐美好的未来,但她的未来在出嫁那日戛然而止,尸体甚至也被人肢解,深埋山林不为人知。
“没关系,这里找不到,我们再去看看别处。”面对已经无法挽回的惨淡结局,沈秋黎只能轻轻拍了拍怀里灰扑扑的布娃娃。
他更加坚定了要送她们去轮回的事。
休息了一会,三人带着东西,又跟着罗盘开始了找寻。
这次罗盘的指引没有之前这样轻易,往往将他们引到一些没有路的旮旯角落,让他们不得不想办法绕路。
第三次看见那棵很熟悉的树,沈秋黎很肯定地说,“我们就是一直在这里绕圈!”
如果不是这棵树干粗壮的树与众不同的外貌和独一无二的装扮,也许他们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这兜圈子。
这棵树的树干缠着一根红色布绳,深深嵌在树干里。这棵树也和周围其他挺直的树不一样。
这棵树有些歪斜,树中间像是被劈开一样,树枝是朝两边生长的。
罗子厉看着手里的罗盘,罗盘的指针一会偏向树的左边,一会偏向树的右边,左右摇摆不定。而他们之前左边右边都走过了,但都回到了原地。
言璨注视着那棵树,突然恍然大悟地开口,“这棵树…李婆婆跟我讲过。她说村子边上的山深处,有些邪门。去了那,就会遇到迷障。”
“要是在山上看见了绑着红绳的树,那就不要再往前走了。因为再往前就会到鬼的地盘。”
言璨温声讲着,但细看眼睛里有几分兴奋,“她说啊,前面的地方是古时候被山贼抢劫虐杀的过路人的埋骨之地。山神为了保护人,就在这设下了迷障。”
“那你有办法破这个吗?”沈秋黎满含期待地看着言璨。
言璨摇头,“李婆婆没跟我说,要怎么破迷障。”
沈秋黎看向罗子厉,罗子厉也摇头,“抱歉,师傅还没教我怎么破迷障之类的阵法。他目前还只教我攻击力强的阵法符箓。”
手里的布娃娃软塌塌的,鸯鸯似乎身体很虚弱,在白日里几次出现耗费了她太多精力。沈秋黎不敢再呼唤她消耗她精力了。
言璨站在树底下,伸手触碰树上的红绳子,停了几息,他眼睛一亮。
他转过身,笑起来,“我好像想起来一个土方法了。”
“不过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偶然间刷到的。”言璨眨眨眼。
沈秋黎和罗子厉都好奇的看着言璨。
只见言璨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并抽出三根,全都点燃后夹在手里。
他面对着树,用上香的姿势拿着烟,低声喃喃着什么。
接着他把燃烧着的烟摁在那段红绳上,红绳并不粗,滋啦滋啦烫出一个洞。
沈秋黎罗子厉看的一愣一愣,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而言璨也见好就收,烫出一个小洞,就捻灭香烟。
他竖起两根手指点在那个烧出的洞上,面容严肃,像是要念出最后一句咒语。
后方的两人对他的土法子还尚存一丝希望,眼巴巴看着他。
他大声念出:
“芝麻开门!!”
风呼呼地吹落那棵树的三四片落叶,其中一片落在他脚边,其余再无动静。
……
“你们怎么不说话?”言璨收回手,若无其事看向沉默的两人,“我只是个业余的爱好者,所以这就是我的土方法了。”
“你们猜,我刚刚跟他们说了什么?”言璨拍拍旁边的树,无害的笑笑,“要是给我们让路,我就回去给他们烧香。要是不让路,我就把树烧咯。”
罗子厉看向言璨身后,手指一指,“看那后面,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秋黎看过去,树后边本来郁郁葱葱重叠的草木消失了,好像变成了一片平地。
难道……言璨的土方法成功了?
沈秋黎面色变得古怪,原来鬼也会害怕这样的威胁吗?
……
望墟里,韫玉鬼王安安静静站在庭院里。
望墟无日只有月,他已记不清多少岁月流逝过去。
唯有今天的日子不一样。每到这个日子,他胸口的伤口就会灼灼燃烧作痛,渗入骨缝的疼痛提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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