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飞文闻言也想起了荷月昨晚那番言论，有些厌烦，“嗤，真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一心只有婚嫁这种事。”
他没再开口赶沈秋黎，算是默认了。至于罗子厉，罗天师只是瞪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罗子厉厚脸皮地拉过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
沈秋黎听着他们的对话皱眉，新郎？婚嫁？女鬼的执念当真只是这个吗？所以周老头的死当真是意外？那个手印又如何解释？
罗天师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捏着山羊胡高深莫测地开口，“这女鬼怨气极深，如今我有伤在身，故今日不敌她手落了下风。若我是巅峰实力，定能一击降服她。”
“天师名声在外，能力非凡，我当然不会质疑。”沐飞文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沐飞文尝了两口茶，鹰一样的眼神看着罗天师，“依天师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可不止是酬金的问题了，”沐飞文慢悠悠说道，加重了语气，“这还是保命的问题啊，村里路被堵了，信号也没有。这女鬼看起来就是想困死我们。”
今日女鬼一来，罗天师諵一手招式使用得花里胡哨，但就跟纸糊的一样，很快招教不住。幸好罗天师还随身带了一个保命法器，浑身莹白润泽的短笛，让他们全身而退。
“如今……”罗天师揪着山羊胡，两条眉毛皱在一起，想到沐飞文之前说的什么婚嫁之类，倏忽眼睛一亮。
他语气不太确定地开口，“如今……还是用阵法招魂，把她叫过来谈判一下？”
“谈判？”沐飞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看鬼想要什么，那就给她什么。执念一消，鬼就消失去轮回了。正常的鬼谁不想去轮回？”
罗天师说得振振有词，“沐老爷，你们家应该没有对她们做了些伤天害理，让她们哪怕魂飞魄散都要回来报复的事吧？”
沐飞天没有丝毫犹豫，十分肯定的回答，“当然没有！”
“不过是一场交易，你情我愿！我们沐家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沐飞文解释一样，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们还每隔五年就来虞福村给她们祈福安魂，这么说起来还是于她们有恩。”
沈秋黎听着一切，这和罗子厉说的对上了。交易？那又是什么。
虞朗丽皱着眉没说话。罗天师当机立断决定列阵招魂。既然打不过，那就和平解决，这酬金，他是拿定了。
书房里放着他全套工具，利落地画起阵，又指派罗子厉帮忙。
很快招魂阵准备完毕，他还画了防护阵做防备，保命法宝藏在身上。
他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书房里的灯光全都熄灭，只有桌上摆着的油灯噗嗤噗嗤燃烧。灯火有限的照亮桌下赤红色的交错的线条，那是用鸡血画的。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扑闪的烛火和阵法中央。
第38章 谈判疑似失败？
烛火无风自动，在空气里疯狂颤动，像是在跳舞一样。
沈秋黎屏住呼吸盯着前面，肉眼可见蜡烛橘红色闪烁着星星点点蓝色。
所有人神情肃然一紧，紧绷起来，看着前面。
气氛的紧绷持续得有些久，但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沐飞文斜眼看向罗天师，他感觉对罗天师的信任正如土崩一样瓦解成灰。
这情况并不合理啊，按往常情况她是该现身了。
罗天师不信地两指并拢又念了一次咒语。
藏匿在房间隐蔽处的角落，晏容殊看众人屏住呼吸的场景，眉头微皱。
站在他旁边的鬼新娘，无法开口，她只能用满是痕迹的身体举起了手，用手比划了一下。
晏容殊越过人群，目光落在睁大眼屏息着的沈秋黎，他眼里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只一眼，他的目光轻飘飘略过沈秋黎脖子上挂着的红玉吊坠，还是轻轻动了动手指。
既然这群人希望这样，那就让他们如愿。沈秋黎不听劝，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到惩罚。
在外边满目迷茫的荷月立刻又感知到了召唤她的力量。本来她是感受到了有人在招她魂，结果无法踏入这院子里。
明明昨日她还来去自如。现在又突然好了。这让她感觉到有些被戏弄的愤怒。
她怒气冲冲地应召出现，露出鬼相，两眼青红，脸色死白，头发湿漉漉不住滴水。
“你们！竟敢主动找我！”荷月瞪向罗天师，她记得这个人，就是他帮着沐家这伙人，她尖声叫了一声，“你们找死！”
怒火让她失去理智，冷眼瞪着对面那群人，其中有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和仇人一伙的帮凶，还有昨天新看见的小白脸。
怒火中烧的她冲向了那群人，无论是谁，和那帮腐臭的人站在一起都是该死。
罗天师看见荷月的出现倒是轻松了，看荷月瞪着满是怒火的眼睛冲过来倒是没多慌张，而是掏出一把木剑格挡。
怒火满身的女鬼威力不容小觑，罗天师本意想用自己轻松格挡的身姿恢复些沐飞文的信任，
只是没料到女鬼力道挺重，他狼狈得后退了一步，勉强格挡住。
罗子厉捂脸叹气一声，出声道，“师傅，你倒是快跟她说，不然她要暴走了。”
罗天师挽了个优雅的剑花，不急不缓地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开口，“咳，你先别急着攻击我们。白日那番较量，你必然清楚，你现在尚且能与我们势均力敌，但杀不了我们。”
他清晰强调那个“现在”，话音一转，他略带威胁的说道，
“而我们现在虽奈何不了你，但未来就不一定了。待我们寻到你的尸骨，定然会让你魂飞魄散。”
荷月冷冷笑了一声，眼神如刀刮在他们身上。寻到她的尸骨？可笑，他们根本不会找到的！没人比沐家人更清楚，自己的尸骨是被用来干什么了吧？
于是她嘲讽地开口了，“沐家主，我的尸骨？你不是该清楚，我的尸骨是拿来干什么了吧，你真的舍得？或者说，你真的担得起毁掉我尸骨的后果？”
“毁掉我的尸骨啊！”荷月有些疯癫，眼里是快意地笑，“我早就不想在那个黑暗无间的地方受折磨了，每日每夜听着他内心痛苦的呻吟和愤怒，承受暗不见光的寂寞。”
“我猜——”荷月竖起一根手指在唇间，咧出恶劣的笑，“你，不敢！”
沈秋黎听着这一切，一头雾水，这似乎触及了沐家的辛密，极其晦涩，鲜为人知。
沐飞文听着瞪大眼睛，他并不知道荷月在胡言乱语什么，“你别胡说！我可不知道你尸骨在哪！要是知道，我早就把你尸骨扒出来毁了，怎么会忍受你在我面前放肆！”
荷月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但仍有些怀疑，“啊呀，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真是可怜啊。看来他到死都不信任你哦。”
沐飞文听了这句暴跳如雷，拉着罗天师衣袖，“快解决她！别让她胡乱抹黑沐家和我父亲！事成后价钱随你开！”
罗天师面色为难，现在实力不允许，本想谈判和解的啊！怎么一下子事情不可收拾起来。
他皱着眉点头，沉声道，“咳，既然我们靠暴力都解决不了对方，不如各退一步，你有什么执念心愿，我们会帮你了结。心愿了结后，你就赶紧离去。”
“如何？”罗天师望向荷月，“你不用付出代价毁掉自己的前途，心愿了结直接就可以转世轮回了。”
荷月灰白的脸看着罗天师满有把握的神情，突然笑了。
前途？她还有什么前途呢，十八岁以前不知世间冷暖世故，十八岁以后因为不懂世间人情冷暖永埋黑暗。
前途二字，在她在水中，呼吸一点点淹没，随巨石沉入肮脏孤独的河底时，就消失了啊。
她现在的力量被剥削得太厉害，连普通的天师都杀不死。荷月眼神恨恨，左眼开始流出血泪。
她一人杀不了，可她还有鸯鸯。叫鸯鸯出来，她们姐妹俩定然能杀了这些不知罪孽的人，到时候把村里那些眼睁睁看她们死去的人都杀死，全都给她们陪葬！
沈秋黎惊异地看着荷月流血泪的左眼，她右手出现了他在屋子里见过的那只灰扑扑没有面容的娃娃。
荷月轻轻地把娃娃贴在她额头，左眼的血泪沾在了娃娃脸上。
沈秋黎心里有些不安，荷月该不会是在召唤鸯鸯吧？这样胜算又少了很多。
罗天师也察觉出她的意图，举着剑就冲上去，旁边罗子厉连甩出好几张符箓。
荷月轻松躲开，反手收起娃娃向他们攻击过来。
交手几次，天师有些落于下风。荷月冷笑一声，开始绕开罗天师攻击他身后的沐飞文。
沐飞文老当益壮，几次险险避开。虞朗丽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荷月见几次都不中，不免恼火。又一次冲向沐飞文，气势磅礴。眨眼一刻，沐飞文被罗天师拉开。
那一瞬间，罗天师察觉有另一只强大的厉鬼在这，暗自慌张。
看来他不得不再次用那保命法器击退厉鬼了。这保命法器还是那位大人给他的，用一次可就少一次！
想着他肉痛地掏出那节莹白的短笛，旋了几旋警示地说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朽活了这把年纪，还是有厉害手段的！”
也是这一刻，荷月咧嘴笑道，“你上当了啊。”
只见她本击向沐飞文的趋势一改，原是一个假动作，她极快地方向一换，向虞朗丽攻去。
看着靠近的狰狞面目，虞朗丽浑身血液倒置一样，手脚冰凉，无法挪动。
站在虞朗丽身边的沈秋黎眼瞳一缩，把虞朗丽拉向自己，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虞朗丽。
站在隐蔽处看戏的晏容殊，本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武打谈判，看到这一幕，本来勾起的嘴角迅速拉平。
他极快地手腕转动，暗金色的阵法从他手中绽开，同时一个相同的暗金色阵法在红玉吊坠里浮现扩散。
一瞬间，阵法和荷月相撞，把荷月撞出几米，碰撞到贴满符箓的墙壁，吐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罗天师也跑到沈秋黎身前转动了他的莹白色短笛。
众人不明所以，都以为是罗天师的威力。罗天师茫然地看着手中法器，他还没发力催动，女鬼就倒退这么远。
但他也没解释，既然都认为是他，那他就照单收下了。这一战役结束，他的天师威名，必将更上一层楼。
晏容殊身旁的女鬼鸯鸯满脸心疼地望着墙边上吸气半天站不起来的荷月。
晏容殊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带她离开吧。她现在太不理智了。”
鸯鸯点点头，出现在了荷月身边。
她伸手将荷月扶了起来。荷月握住她的手满脸欣喜，像是小孩有了家长撑腰一样。
她忽然注意到了鸯鸯的手，她握着的这双手，骨节明显，很完整，并不是软塌塌的。就在刚刚，鸯鸯还是用手把她拉起来的。
荷月很惊喜，这让她暂时忘记了对面那群人，她高兴地询问，“鸯鸯，你的手恢复了吗？你……你的记忆也全记起了吗？”
鸯鸯嘴上的线还在那，她开不了口，于是她只是眼眸半弯，温柔地点头回应荷月。
沈秋黎也注意到了穿着红色鸳鸯绣鞋的鸯鸯，她现在和之前见到的神态完全不同。她一扫之前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模样，像是已经从噩梦中苏醒一般。
现在两个鬼，而且都是神志清楚的鬼。沈秋黎面色凝重地握住那块红玉吊坠。
现在很难对付。
刚刚荷月袭击过来，罗天师动作慢了一步，他甚至感觉那股阴凉的力道已经直冲脑门。本以为这一击必然躲不掉。
但没想到有一股力量将荷月反弹了出去。
他能意识到，这是晏容殊在帮他。可是他搜寻了整个房间，都没有看见晏容殊。他究竟躲在吊坠里，还是故意隐匿起来不让他看见？
一想到晏容殊又帮了自己，沈秋黎不仅情感复杂起来。
另一旁的罗天师也面色凝重，两只鬼，看来必须动用法宝，他心里苦涩，但面上仍旧风轻云淡，“咳，我劝你们还是和平解决这事……”
荷月突然打断他，“你，帮我解开她的诅咒。”
她指着鸯鸯嘴上的线头，眼神冷冷。
第39章 解开诅咒，达成协议
鸯鸯却拉着她想要走，荷月用力拉住她的手不让走。她逐渐冷静起来，骇人的鬼相也收起来了，似乎有了新盘算。
鸯鸯下意识往晏容殊藏身之处看了一眼，晏容殊颔首点头。
沈秋黎注意到了鸯鸯的目光，跟随她的眼神往那边看。
晏容殊看到了沈秋黎望过来探究的眼神。退身往暗处藏得更深，让身前的书架挡住自己。
虽他没有主动现身，按理来说无阴阳眼之人是看不见他的，只有鬼怪才能看见他。这便是阴阳两界之隔。
但他没把握，缔结交易的双方，会不会是例外。
有他在，荷月翻不出什么水花。而那个天师手上拿的法器，让他感觉有些意外的熟悉，像是见过，甚至和他有种联系感应。
而荷月鸯鸯的气息，也让他熟悉。但看起来又格外陌生。
他若有所思地转动起有裂缝的玉扳指，或许，这就和他失去的记忆有所关系了。看来设计缠上沈秋黎是个正确的选择。
正好借荷月，多和这些人接触试探一番。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而那边，沈秋黎顺着鸯鸯的目光看过去，却一无所获。
心下有些微妙的失望，他本以为是晏容殊在那里。
他没注意，罗子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神情古怪。
站在罗子厉前面的罗天师攥紧了手里的莹白短笛，因法器在身心里格外有底，直视对面两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帮你们解了诅咒，你们就放弃复仇？”
恢复正常状态的荷月，脸蛋圆润看起来是个很娇俏的女孩子，惹人怜爱。
她眉眼上挑，叉着腰，“怎么可能！”
沐飞文死皱眉头，张嘴要骂。
荷月先他一步截住他的声音，“除了解开诅咒外，我还要你们找到我们的尸骨超度火化，让我们轮回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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