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世,不就是二爷爷吗?他以为二爷爷一直没有孩子。而这个孩子,紧接着那个孩子夭折,是巧合吗?
去翻看沈家旁支的记录,虽简略很多,但也没见过频繁夭折孩子的事情。
从简略的记录和直观的数字,沈秋黎直觉,沈家不堪言的秘密就隐藏在这之下。
眼睛在古朴的书页上搜寻,反复翻阅却再也没发现什么。
再去看临近的书架上,沈秋黎找到一本象牙白书皮的书,封面陈旧泛黄,像是有点年代了。
大致翻阅了一遍,沈秋黎就确定,这本就是他那位曾爷爷自己写的书。
这书还是他手写的,字迹工整有风骨。大意是讲他父亲一代落榜秀才,自诩雄才大略却不得伯乐,遂严格要求自己的孩子。于是他从小就渴望成就一番事业。他四处交友,与沐宜春相见恨晚,是知己好友。
书里竟然有晏容殊的名字。
只写晏容殊一介富家公子,温润尔雅,才思敏捷。沈文翰与其结交,结为好友,可才子命短。沈文翰在这短短几句就将这个略过了。但这一页,是被人折起来的。
其余的就是沈文翰和沐宜春相互扶持,抓住时机创业,遭遇几次挫败又多次东山再起。
里面没有提到设阵供奉恶鬼一事。沈秋黎意外发现,这书里还有几页是折起来的。
沈秋黎仔细研读,记录的是沈文翰到一个名叫乌鹿坡的地方做生意,亏本而归的事。还有就是途径渔夫村,怜悯村中老人捐献百余斤粮食的事。
乌鹿坡暂且不知道。但渔夫村,还有捐粮一事,看时间该不会就是村长卖鸯鸯荷月的那件事吧?
将这件事美化成一件善举……
沈秋黎皱着眉头看下去,最后一处折起的,是沈文翰写下的一段感慨。
大意是沈家经历多年磨难,终于略有起色,他也终于对得起到父亲对他的栽培期望。天时地利人和,沈家必将再次辉煌。
合上书,沈秋黎皱起的眉头没平顺过。参照之前了解过的事情,光凭鸯鸯荷月一事,沈文翰将自己美化成慈善家,在血肉上种花掩饰,就极为恶劣。
更是对利用昔日好友一事只字不提。
“看来你自己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背后突然传来温润平静的声音。
沈秋黎回头,是晏容殊安静地站在一个书架边,他的目光一排排划过书架上的书籍。
“晏容殊……”沈秋黎艰涩地开口,了解越多,作为身上流淌着沈家血脉的他,越难面对他,“我已经知道了,需要……我跟你讲一些吗?”
“你是一个富家公子……”
“我已经知道了。”晏容殊似乎没有半点不自在,依旧眼眸微弯,嘴角轻扬。“之前鸯鸯荷月的事,似乎和囚困我的阵法封印有关。那件事后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恢复了记忆?是多少?”沈秋黎微微睁大眼睛,想着回来后托人调查的资料。
“生平的绝大多数吧。”晏容殊嘴角轻挑,不知道是不是沈秋黎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冷,“只是还没有找回我死的原因,还有死后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沈秋黎心里有些失落,他翻出手机里委托得来的资料,“晏容殊,生于一八七三年,祖上是翰林世家,父亲留洋独自创业……”
“我都知道哦。”晏容殊再次点头,“不过还是辛苦你帮我调查了。”
“一八九六年死于急症……月份不详。”沈秋黎跳过前面,直接说出最后的字。声音有些颤抖。
“死于急症?”晏容殊轻笑一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对不起。”沈秋黎偏过头不去看晏容殊,心中沉重,像是一块重铁拽住了他。
“不必说对不起。做出这样的事,总会有报应的,因果罢了。”晏容殊笑眯眯地,像在说别人的生死而不是自己的一样。
“所以,沈家才会这么频繁夭折孩子吗?”沈秋黎一下子想到了家谱上夭折的孩子。
晏容殊笑而不语。
第55章 出山
沈秋黎垂下眼帘,“我会努力查清楚一切的。”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晏容殊声音平和,像是在陈述和自己无关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肉体会化作白骨,灵魂会消逝,真相也会埋上尘土,都不重要。”
“现在我想要的,不过是自由而已。”他轻描淡写,语气中带着轻微的笑意,“秋黎,做了坏事终有一天会有惩罚,因果报应而已。”
沈秋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晏容殊安静站立在那,眼间眉梢是他惯有的一抹笑意,淡薄浅然,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眼下那颗痣挂在眼角却像是一滴黑色的泪。
“不,它很重要!”沈秋黎眼尾微红,看着晏容殊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执着和坚持,“哪怕它已经埋上了尘土,可它还存在,它不会消失,就像是你身上的伤疤,你的执念不也是和真相有关?”
沈秋黎不明白,惩罚和真相二者并不能取代,因果报应更是玄之又玄的一种说法。虽对祖上不敬,但沈文瀚做下的那些事,反而是他的孙子轻易夭折,他却长命百岁。
“晏容殊,你真的不在意吗?还是说你在等所谓的因果轮回?”沈秋黎紧蹙着眉,目光渐渐暗淡。
“有时候我会觉得,世界上并没有审判正义公平的神明存在,更没有天道。搜刮压榨平民的恶霸长命百岁,但仁慈和善者,常常福薄早逝。就像富贵者,越发富贵,贫贱者越发贫贱。”
晏容殊微微一愣,像是被触及真心,他侧头,灯光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片刻变化的神情。
再抬起头时,他又和平常那些时刻没有分别,语气戏谑,“你是在劝我亲自向你们沈家索要代价吗?”
“我向来恩怨分明,你不必为我担心。”
“不过秋黎,”他语气温柔而坚定,“你要知道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它是颜色杂糅多面的。这个世界里存在你所说的情况,但也存在另外不同的情况。”
“所以……”晏容殊抬手轻轻拍拍沈秋黎的头顶,像是安慰失落的小孩子,“不要因为这个世界不符你期望的部分纠结愤怒,这没有意义。做好你自己,凭心而动就好了。”
沈秋黎并没有被安慰到,他介意这个世界在意出身,介意这个世界浑浊,介意这个并不是付出了一定有回报的世界,也做不到独善其身,所以他会痛苦会难过会在污水里挣扎。
“说回正事,”沈秋黎不太自在地甩甩脑袋,想甩掉晏容殊的手掌残留在发上凉丝丝的感觉,“作为一个沈家人,沈家犯下的罪恶,我有责任承担,我会尽力补偿你。我这么讲,是为了激励你挖掘真相,早日自由而已。”
晏容殊勾起嘴角,琥珀色的眼睛冲沈秋黎眨了眨,一抬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心“那真是感谢,你的激励我收到了。”
“?”沈秋黎偏偏头,嘴微微张开,有些惊讶,“你还会这个吗?”
“很奇怪吗?”晏容殊眼神疑惑,“是一个小姑娘教我的,她说这个手势表示友好感谢。”
“哦哦。”沈秋黎估计是晏容殊的属下。原来鬼里面也有时髦鬼啊,不,也许是新鬼。
“荷月鸯鸯的尸骨销毁了,你就恢复了一部分修为和记忆是吗?”沈秋黎联想起沈文瀚写下的书,“那本书里就提到了渔夫村,还有一个乌鹿坡的地方。也许乌鹿坡这个地方藏着线索。”
“确实是。我猜测荷月鸯鸯尸骨埋下的阵法是用来加固囚困我的阵法的,他们源源不断提供能量加固这个阵法封印,这样我就出不了望墟,只能困死在那,被迫回应沈家的求取和索求。”
说起这个,晏容殊语气发冷,说完又偏头望着沈秋黎,“我这样猜测,你不会生气吧?”
“也许你的猜测并没有错,”沈秋黎古怪地看回去,“猜测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如果是事实,我就更不会生气,至少对你不会生气。”
晏容殊附和地点头,“感谢秋黎先生对我的宽容和怜悯,是我不够了解秋黎了。”
沈秋黎被他一番话搞得浑身不舒坦,那语气像是夸小孩一样,“不过,乌鹿坡,这个地名我还没听说过。等会我就去查查。”
晏容殊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柔,“那就麻烦秋黎了,我等着秋黎告诉我好消息。”
“不过……”沈秋黎被他现在的语气弄得很不适应,“我还记得,前几天你说回来和我谈言璨韫玉鬼王的事情,但那天晚上你失约了。”
晏容殊有些意外,“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忘记了。”
沈秋黎眼神怪异,“你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你该不会是心虚,想隐瞒什么,所以想蒙混过去?”
晏容殊笑出声,他目光像是月光一样静谧柔和,“当然没有,对于这件事,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晏容殊嘴角轻翘,笑意从他眼神里溢出,有些真拿你没办法的意思,“本来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告诉你了。”
沈秋黎感觉出来了,有一刻想打断晏容殊,问问他最近是不是磕了脑袋还是吃错药了。但心里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听正事。
晏容殊声音缓缓,像是淌过的流水清澈悦耳,说起他所知的情报。
……
还在虞福村的言璨,今天他的戏份终于杀青了。
助理小依在旁边看言璨轻快着步子收拾着行李,“璨哥,要我帮忙一起收拾吗?”
“不用了,”言璨边哼着歌边摆手,“小依你就坐那休息就好了。”
“哦哦。”小依实在不明白,言璨把她叫过来但也没什么事找她,就光叫她在他边上待着。
甚至叫她和他睡一间房,把床让给她,他自己打地铺。要不是言璨长得帅,她了解他性子,早告他性骚扰了!
而且她怎么敢睡言璨的床,这些天都在隔壁小房间睡小榻。
不过……
“璨哥,我已经把我们的行程报备给逸哥了。”小依小心瞥了一眼言璨的脸色,不确定地询问,“璨哥,不自量力地再问一遍,你真的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言璨看着小依试图不动声色离他好几步远,脸上一本正经,手却交叉在胸口,只差把防备两个字刻脑门了。
“小依,我发誓,我真的只是一个人害怕。”
言璨扶额,他眨巴着眼睛看小依,声音可怜巴巴的,“小依,就这一天了。回去我就不怕了,我把床让给你睡。”
言璨清秀乖巧的脸蛋做出这样的表情,虽然这脸蛋小依见过千百遍,但还是很吃这一套。
“行吧行吧,”小依晃晃脑袋,“璨哥,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小啊。”
这次来虞福村拍的戏是个恐怖悬疑剧,没想到言璨还能被剧情吓到。之前他到处进各种鬼屋的时候,也没见他害怕啊。
小依心里还是怀疑,再次警告,“璨哥,劝你不喜欢我啊,没结果的。被逸哥知道他还会撕了我的。”
“小依你是个很好的人。”言璨笑容和煦,“放心吧!”
小依嘁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放心玩手机。
言璨手上收拾的动作没有慢下去,眼神却像无意一样,在房间里搜寻。
房间里亮堂堂的,没有异样。
“哇!小心点!”
一声惊呼伴随着玻璃摔碎在地的清脆声。
手上有一个力道把言璨拉向一边,他同时感觉脚边有玻璃杯炸开,几滴冰凉的水溅射在他的脚踝。
回过神言璨才发现,放在桌上的玻璃杯被扫落砸在地上,满地玻璃渣碎片,混着水,在灯光下闪光,破碎而狼狈。
小依在一旁焦灼问道,“璨哥,你没被扎到吧?水杯怎么就掉了呢?”
“没事,”言璨蹲下身收拾碎渣,“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到了。”
“我拿扫帚来扫!”小依舒了口气,“璨哥,最近你怎么跟水逆了一样,先是吊威亚差点出意外,然后每天都有些倒霉事。”
“运气吧。”言璨笑笑,眼睛却捕捉到房间里窜走的一缕黑气。
小心捡起大片碎渣,言璨心里已经有盘算了。
得赶紧离开虞福村,他有察觉,可能暗地里有东西想要杀他。至于是他那位梦中人,还是其他东西,他无法确定。
在他人在场时,这种刺杀会变得收敛很多,比如今天这次玻璃杯突然掉落。也许和他身上什么东西有关,但他预感,这约束不了太久。
他得赶紧回去,不知道家里那个东西有没有用,或许还得再拜访一下沈秋黎。
……
古树下,荆竹洛沾上朱砂,在符纸上练习各式符箓的画法。
他的师父陈循坐在一边,一手拿着通俗小说,一手一壶酒,坐姿随意躺在躺椅上。
本来两人相安无事,陈循往兜里一掏,没掏出个什么,突然摇头晃脑叹了口气,把空了的酒壶一扔。
荆竹洛手一抖,笔下一歪,一看他架势,就知道要开始了。
果然,陈循叹一口气,“竹子啊,咱们这门可罗雀的,生意真少啊。”
“这生意一少,”陈循搓搓手,“我喝酒都喝不畅快了,心里不安呐。”
“真羡慕罗鸿云那家伙,一整个装神弄鬼没什么真本事,但名声在外也照样有人请。”陈循揉揉眼角,“咱们这有真本事的,都不被人知道,哎!”
“咱们正统继承下来的道术哝,都不被人知道,没落了呀。哎!”陈循换个语序,又叹了一遍,模样沉痛。
荆竹洛揉揉耳朵,眉头紧锁。老头每天没酒喝了就这么说,都快成为话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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