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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季曜是晕过去了，荆竹洛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季曜是跟着他来的，要是出了事，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沈秋黎缓了缓神，突然察觉房间那边又有异动。视线里有一团东西在移动。
眨眨眼，那东西就直直冲过来了。而荆竹洛正站在他们前面，背对着这团东西。
“小心背后！”沈秋黎睁大眼睛，松手要推开荆竹洛。
荆竹洛好像早有准备，以手撑地，直接弹出一脚将鬼踢飞。动作力度很足，恢复形态的恶鬼直直砸到了墙壁，还回弹了一下，跪倒在地板上。
沈秋黎看得很惊讶，荆竹洛这力气是得多大啊。当时他踢了恶鬼一脚，只觉得踢到了冻僵硬的猪肉，用了很大力气才把恶鬼踹开。
不过晏容殊不是把恶鬼给解决了吗？居然又顽强地复原了，而且好像更强了。这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面前的恶鬼两眼泛红，没有眼珠，额间甚至裂开一条缝，多出一只眼睛，有眼珠的那种。他多出了两只胳膊，一共四只胳膊，还多出一双脚。看起来像是人形蜘蛛，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感觉他似乎很吃力，头上竟然有汗珠这种存在，嘴里一直发出婴孩的哭啼声。
他不甘示弱，以身砸向地板，整个身体竟然迅速化成一摊黑水融进了地板，一眨眼出现在荆竹洛的身后袭击。
荆竹洛面不改色，足尖一点避开了，桃木剑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反手砍向恶鬼头颅。
恶鬼哇哇一叫，地板里突然涌出两只一如之前只有嘴的尸块，张嘴就向荆竹洛咬去。
沈秋黎想到了那些鬼影嘴里讲的恶鬼遇到的贵人……
他稍稍贴着墙边，往里踮着脚，遥遥望向对面楼的紫色窗帘。
或许就是那个人。那人是否还在那，又一次帮了这只恶鬼。
但他没有看见穿着唐装的男人，反而隐约看见了熟悉的风衣。
那似乎是晏容殊。
难道二者有什么关联。
眼见面前战况激烈，沈秋黎有些犹豫要不要叫晏容殊过来帮忙。
但晏容殊是望墟的鬼，荆竹洛身为天师，他不能确定荆竹洛对晏容殊是否无害，同时他们之间的交易并不方便被人知晓。
“荆天师，需要我帮忙吗？”沈秋黎捏着红玉吊坠，准备将这几个禁制一次性用光。
“不用，我一个人也可以。”
荆竹洛一剑洞穿了咔咔张着牙咬的尸块，尸块如被火点燃，滋滋化成灰烬。
他闭眼起手捏诀，桃木剑的金光越胜。
恶鬼似乎有些退缩了，他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天师很可能会直接解决掉他，可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
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这样都有人要阻止他。
“为什么！要伤害小宝！”恶鬼极其愤怒，用哭音质问，“小宝明明是，爸爸妈妈最珍爱的宝物！”
他又召唤出另一个大嘴的尸块攻击荆竹洛，趁机一晃眼就往楼下去了。
荆竹洛赶紧追上去，但在楼梯口暂时被恶鬼设下的屏障拦住了。
沈秋黎看了看窗口，艰难地拖着季曜往楼下走。恶鬼往楼下走，恐怕是图穷匕见，眼见解决不掉他们，要捏软柿子了。
楼下周太太几人安分地待在荆竹洛画的圈内，小宝哭闹累了渐渐睡着了，被张阿姨接过去抱着。
楼上一会砰砰砰声，一会咚咚咚声。周太太一开始提心吊胆，过了一会也就习惯了。在不久前，她还远远看见荆天师朝小宝房间里飞奔，荆天师应该是挺靠谱的。
然而过了一会，周围没有动静了，反而静得可怕。周太太倒是觉得有些渗人。
视线忽然一暗，接着又一亮。
周太太瞪大眼睛看向张阿姨带来的便携式手电筒。
手电筒跟抽了风一样，光源一闪一闪，带动着众人心脏扑通直跳。
“怪了，我这手电筒昨天才充满电的啊。”张阿姨拧着眉，很费解。
周太太和周浦和紧张兮兮看着手电筒，害怕唯一的光源也跟着熄灭。
亮光一闪一闪，接连闪了三下，就恢复了正常。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周太太突然听到了小宝的哭闹声，她顿时有些焦躁了，顺着声音看向光源的尽头。
那是楼梯口的位置。
是了，她的小宝出现在那里，肉嘟嘟的脸上全是泪痕，眼巴巴看着自己。
“妈妈！呜呜呜呜，妈妈！”
她的小宝在叫她。
周太太晃神想到，小宝说话竟然这么流畅了。
她应该过去抱抱他的，周太太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但她的脚迟迟定在原地不动。
小宝哭得越加伤心了，眼睛都哭红了。他自个往这走着，一边伸出了小手，“妈妈，抱抱。”
“妈妈！有人欺负小宝！抱抱小宝吧！”
小宝走到了茶几边上就停住了，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太太，可怜巴巴。
周太太不由自主往那走。他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啊，他这么可怜地哭，她的心都要碎了，像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一样。
她伸出手想拉住孩子的小手，却猛然被人拉住。
她受惊一样，发现是周浦和。
“浦和，你没看见我们的孩子吗？”周太太满眼疑惑，“你看，他就在这啊。”
“姚之宜！你清醒一点，小宝在那边！”周浦和满头冷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后背升腾。
周太太摇摇头，“不，这也是我的孩子啊。”
茶几旁的小宝天真地扬起脸，“爸爸，你为什么不认我啊？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小宝，是爸爸妈妈的珍宝！”他无邪地说道，眼瞳里的眼黑却渐渐被眼白吞噬。
第74章 养鬼的人
“不！你是鬼！”周浦和硬拽着周太太往后退，还差一点，周太太就被蛊惑着出了保护圈了。
周太太奋力挣扎，“不，你看看，就是我们的孩子啊！你难道忘记了？”
“你被他蛊惑了吧？看清楚！”周浦和咬牙硬拉着她，瞪向那小鬼，“我不管你以前是谁，离我家人远点！”
小鬼一愣，伤心欲绝一般流泪。随着眼泪的掉落，带着脸皮一起剥落，露出死白的皮肤。
荆竹洛此时也跑下了楼，桃木剑快人一步，被掷下来，一剑洞穿了小鬼的肩膀，将其钉在地板上。
“呜呜呜，爸爸妈妈救我，呜呜呜，我就要死了！”恶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惊惶得哭叫起来。
周太太惶然伸出手，却只抓了一个空。
这个孩子，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知道面前的不是她的小宝，可那种气息仍旧让她侧目。
荆竹洛皱眉，“周太太，别被恶鬼蛊惑了。”
他抬手起势准备擒伏恶鬼，将鬼擒住再细细盘问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圈养恶鬼，借给恶鬼力量，任由他盘踞无辜之人的家中，伺机侵蚀侵占一个小孩的身体。无论是从何方面来讲，都是不道德之举。
周太太泪眼婆娑，想拉住荆竹洛，但被周浦和拽住。
“姚之宜，你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不要多接触这些鬼神怪的！”
周浦和难掩对旁边恶鬼的满眼嫌恶，神情焦灼懊恼，烦躁地抓抓头发，“这种东西根本不吉利！我就不该！不该默认让你们继续！”
“他……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啊！”周太太像是崩得过紧的琴弦，蓦然被挑断，眼眸上渲染了巨大的悲伤，哑声喊叫，“你看看，你多看一眼，他是我们的孩子，我失去的孩子！”
张阿姨在后边抱着小宝不敢太过靠近，对于周太太突如其来的爆发，她觉得是鬼的手段高明，“周太太，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被假象蒙蔽了啊！”
荆竹洛赶紧用符箓困住恶鬼。
说来奇怪，这一刻恶鬼的能力一下子弱了很多，之前仅仅像是他的回光返照一般。这会，他额间冷汗不断，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是一个濒死的小兽，无助地发出呜咽。
荆竹洛看出了面前的恶鬼即将消散，十分奇怪。他出手虽然伤了恶鬼，但还不至于将恶鬼打至濒死甚至湮灭的地步。
他观恶鬼，那股腐朽的劲是由内向外扩散的，如同有人提前将符箓埋在恶鬼体内。像是将炸弹埋在了人体内，而炸弹的遥控器却远远被人捏在手里。
此刻，远方的人算准了时间，像是知道荆竹洛困住了恶鬼准备逼问，又怕荆竹洛寻着气息找过来，于是轻轻按下了炸弹按钮。
让证据和线索彻底消失在荆竹洛面前。不得不说是一位精于计算的人。
荆竹洛皱着眉头回想自己的术法，有哪些是能延缓鬼怪消散的。但静想了一刻，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法子。
他师父教他的，都是如何斩灭恶鬼，除害卫道，祛除邪祟，庇佑弱小，唯独没教过他怎样治愈鬼魂，延续鬼的生命。
静默了一刻，荆竹洛收起桃木剑，有些淡漠，“是那个人想除掉你，看来我没有办法了。”
“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或许我还能为你报仇。”荆竹洛俯视着恶鬼，面容冷冽。
有了作恶害人的想法并付之行动，哪怕那人没有杀掉恶鬼，荆竹洛审问过会也会杀了他的。
“他……那个叔叔……他……”
恶鬼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来是被下了禁言咒。
恶鬼眼神混沌起来，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在渐渐烟消云散，脖颈处被切断的痛感越发尖锐。
他心底还有强烈的不安，他有种预感，哪怕是魂魄消散，散作的灰将去往一个狭窄密闭的空间，被可怕的黑漆漆吞噬。
“呜呜呜呜，妈妈，小宝好痛，黑，怕黑……”他只能无助地哭泣，下意识向妈妈求助。
那个叔叔骗他，根本没有帮他！还有他爸爸，都不认他，遇到的所有人对他非打即骂，只有妈妈是不同的。
周太太奋力挣开了周浦和的束缚，一把牵住了恶鬼的手，“小乐，你是妈妈的小乐啊。”
荆竹洛本想阻止，但见周太太眼泪直流的痛心模样，思及恶鬼将死，已没有力气了，抬起一半的手又放下了。
眼泪一滴滴顺着周太太的脸滑落在恶鬼死白的身躯上。
恶鬼费劲地摇头，“不，我是小宝，妈妈的小宝。”
周太太眼泪停不下来，抽噎着摸着恶鬼稀疏的头发，“小乐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小乐啊，和小宝一样都是我们最珍爱的孩子。”
这时候恶鬼的脸皮完全剥落，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浮肿的脸部，两条眼缝，头发稀疏，浑身皱巴巴的，让人心生畏惧。
恶鬼像是意识到自己丑陋的样子，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模样又变了，和小宝勉强有几分相似，可能是生前的模样。
浑身仍然有些皱巴巴的，头发稀疏，但眼睛大大的，模样没之前骇人。
“你们骗人，你们根本忘记了我，眼里心里只有小宝。我好想成为小宝啊，想在草地上跑、跳、笑，想被爸爸妈妈抱，想妈妈哄我睡觉……”
恶鬼眼神越加涣散，身影也开始透明，周太太发现自己抓不住他，崩溃大哭。
“恶鬼变幻成小乐的模样，想必是想勾起你的怜悯，”周浦和叹了口气，颇为沉郁，“小乐已经走了，你清醒一点，想必小乐也不想你这么伤心吧。”
被戳到了敏感神经一样，周太太猛地拽住周浦和，“你看！这是我们给小乐求来的长命锁，上面我亲手刻的乐字，我记得，清清楚楚记得。小乐走后，我把东西和他一起埋了。”
周浦和定睛一看，恶鬼身上露出的赫然是那个长命锁。
他哑口无言，愣愣看着恶鬼身影渐渐透明，最后怦然化作一团雾气。
周太太徒劳捞进空气入怀，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小乐，妈妈从来没有忘记你。我总和小宝说起，你有一个哥哥，和小宝一样可爱……”
勉强接受了鬼怪之说，但没想到缠着自己儿子的小鬼会是自己另外一个儿子。周浦和表情微妙，看着恶鬼消失的地方妻子无助地哭闹。
“荆天师，”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我儿子是离开去阴间了吗？我想让你为他多攒攒福运，下辈子投个好胎。”
“他一出生就身体不好，有很多毛病。所以我们不允许他大叫大笑，也不准跑和跳，只准他在家里呆着。但是一场急症带走了他。”周浦和自顾自讲着，有些叹息。
“要是可以，希望他下辈子能有个健康平安的生活。”
他忽略掉小乐想占据小宝身体的事情。小乐去世的一年后，为了振作妻子的情绪和精神，周浦和选择要二胎，还要求家里不能提小乐，以免妻子伤心。
没想到这样反而让小乐执念到现在，从而惹出这等祸事。
荆竹洛犹豫着是否要告知真相，小乐已经灰飞烟灭，连转世都没有了。
“不用了，我知道。”周太太反而出声了，声线颤抖，“我知道，小乐是彻底消失了，连下辈子都没有了。”
“到底是我对不起他……”周太太眼神空洞。
周浦和也僵硬住了，过了一会还是安慰妻子，“你已经尽力了，小乐的身体情况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是受罪。他知道的，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妈妈。”
荆竹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般他斩鬼之后，雇主一家都会如释重负，他也很顺利地毫无负担地离开。但今天的情况，让他有些愧疚。
沈秋黎慢腾腾带着季曜下楼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众人神情都十分暗淡，周太太睁着眼默默流泪，周浦和无言待在旁边。
不明情况的他看向荆竹洛，荆竹洛却像察觉到什么，原本无神的眼睛一下子凌厉起来。
他扭头看向恶鬼化作的雾气，浓黑一团，本该随着时间推移全然消失，然而现在却轻飘飘往外边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另一边强行汲取它一样。
“有人在养鬼利用小乐，我先追上去看看。”荆竹洛一把抓起桃木剑，并指捏诀扫过双眼，快步跟随飘烟痕迹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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