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荆竹洛呼吸不畅,脸上涨得紫红,陈微雪另一只手却掰开了他掐住荆竹洛的手。
陈微雪拧眉,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心软了?心软的人没有好下场的。”
手还是被松开了,荆竹洛逃过一劫,陷入深度昏迷的他猛然呼吸了好几口,呼吸都急促起来。
陈微雪看得皱眉,却叹了口气,“那就留下他吧,他也算是我那个师兄的唯一的弟子,啊呀,就是编慌麻烦呢。”
“你为什么要认识他们呢?真该死啊。”他想起又起了杀心。
抽出刀想要动手时,忽然感觉身后一道寒意如芒刺背。
陈微雪眼神一变,浑身紧绷起来,蹬脚一动,与刺过来闪着寒芒的剑擦身而过。
那剑削去了陈微雪几根发丝,假如闪躲不及,就将他的心捅了个对穿。虽然这样陈微雪死不了,但目前他还算是爱惜这副身体,且不说会受不轻的伤。
看向来者,他皮笑肉不笑,“怎么了,打算过河拆桥?我们难道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他用抱怨的语气说着,眼神间犹如毒蛇带着怨毒,“你又是犯什么病了,竟然偷袭我,我尽心将晏容殊困住,你却不多加利用这好时机。”
“鬼王,你莫不是被什么劳子人间情爱弄傻了?”
陈微雪一点也不客气,语气间反而是极尽挖苦,“哈哈,我知道,爱能止渴能止痛是吧,你前面吃的苦头都一笔勾销了么?”
他面前是韫玉鬼王。
他束着高马尾,脸色带着惨白,唇色如血,眼睛直直盯着陈微雪,眼神冷厉如同朔风,执剑站得笔直,听着这些挖苦话,眉毛都不曾动过。
第129章 醒来
沈秋黎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晏容殊怀中。
他懵懵懂懂睁开眼的时候,恰好和晏容殊低垂的目光对上。
也不能说是恰巧。沈秋黎被抱在晏容殊的臂弯里,晏容殊不知为何靠一个光秃秃的石头边,坐在那地上,垂着眼眸看着怀里的人,没有半分焦急反倒很悠闲。
意识慢慢恢复的时候,沈秋黎迷迷糊糊的,觉得脸颊上有一阵痒痒的感觉,就像是树上掉下来了蚂蚁,蚂蚁刚好在他脸颊上爬来爬去。
被痒意折磨的沈秋黎眉心蹙得很紧,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他,半梦半醒用手在脸上扫了扫,那蚂蚁却聪明得很,又或是狡猾,躲开了沈秋黎的手,时不时爬上他的脸颊,有时还会挑弄他的睫毛。
那股痒意直直渗透到心尖,那样真切又不容人忽视。
在睫毛被拨动时,沈秋黎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说不清是被蚂蚁爬来爬去带来的痒意烦恼到惊醒,还是因为昏睡时,在耳畔的呼唤。
“秋黎……阿黎……”
一声又一声,尾音拉得很长,带着悠远轻柔的意味,像是很单纯的呼唤,又像是一种隐晦的叹息,并不着急把他唤醒。
在时不时的呼唤和锲而不舍的蚂蚁的骚扰下,沈秋黎眼睫轻颤,慢慢睁开眼,对上晏容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晏容殊眼里倒映出他的模样,但眼中却没有多余的神采,像是看着他心里想着另外的事情。
沈秋黎意识刚清醒,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他动了动脑袋,发现自己躺在晏容殊臂弯里,晏容殊一只手无意识一样揪着沈秋黎耳边的发丝绕在指间。
他愣了愣,第一感觉是自己最近太忙了,居然忘记理一下头发,头发有些长了。头发长了,配着他继承母亲的柔和精致的面容,会显得有些女气。
小时候就是这样,方家丽顾不着他,他头发长到遮眼睛的地步,村里那些小孩寻着一个不算荒唐的理由,说他是不男不女的小怪物,堂而皇之欺负他。
沈秋黎侧脸碰到了那只绕着他头发玩的手,冰凉的温度,不知道晏容殊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皱了眉,心底的复杂情绪,他也说不清是因为想起小时候弱小无力的自己而失落,还是因为晏容殊。
冰凉的手指突然感受到有热度的触感,软软的,温暖的,像是小蛋糕一样。晏容殊意识到沈秋黎醒了,却没打算放开沈秋黎,反而假装无意般,手指再一次擦过沈秋黎软软的脸颊。
“醒过来了啊。不过阿黎为什么要皱眉呢?”
晏容殊手指抚平沈秋黎皱起的眉,说着很日常的话。
让沈秋黎有一阵恍惚,像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之后一起露营,他一不小心睡着又醒来,晏容殊就是这般温柔地问候。
“是头发太长了吗?剪短头发确实要精神些,”晏容殊的手指随着他的话音扫过沈秋黎有些遮眼的刘海,“等我们出去,陪你去剪头发。”
他的指尖冰凉,扫过发丝时,也残留了些触感在沈秋黎额间,一瞬间略过的冰凉,炸开酥酥麻麻的颤栗感,沈秋黎不自觉捂住了额头,低眉避让晏容殊的注视。
他竟然猜到沈秋黎一瞬间想过的想法,沈秋黎惊讶之际忽然又想起,关于他的经历,晏容殊好似了解差不多了,不过晏容殊居然能这样清楚记得,甚至在他蹙眉那刻,了解到他纠结的心思。
这究竟是晏容殊对他特殊对待的证据,还是他自作多情仅仅是晏容殊洞察人心的证据。沈秋黎想不出一个结果,也不想多想。
他从醒过来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于是沈秋黎记起晕倒前的情形,也顾不得捂头回味了,眼睛瞪大腰腹一用力,揪着晏容殊衣领坐了起来。
由于起来得着急,沈秋黎先是额头撞到晏容殊下巴,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额头上什么颤栗感都丢到天边远,沈秋黎又捂着头只觉得晕晕的。
晏容殊看着跟闹剧一样的情景,眼里染上几分笑,拿开沈秋黎捂头的手,见额头确实出现了红印,他用凉凉的手轻轻为沈秋黎揉了揉。
“要小心一点啊,沈少爷什么时候都这么莽撞,还娇贵着,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晏容殊慢条斯理开口,话里带着笑,那“沈少爷”三个字的称呼从嘴里吐出,都像是带着缱绻意味的调侃。
凉凉的温度放在有些发烫的额头确实很是舒坦,而晏容殊这样的话让沈秋黎耳尖发热。
但……晏容殊是着了什么道吗?虽然他对自己多加纵容就让自己心跳加快了,而现在好似完全不隐藏对自己的特殊待遇,让自己本就快的心跳像是上了高速一样。
沈秋黎觉着奇怪,抓住了晏容殊的手腕,“我们在这多久了?师叔呢?”
手下的手腕和晏容殊的指尖一样冰凉,晏容殊没有分出额外心神模拟脉搏的跳动,所以掐在手里没有任何脉动跳动,像是尸体一样。
沈秋黎眼里不觉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是不是在这待很久了,你的手很冷。”
醒过来才发现,他睡着时觉得安稳舒适,全然是因为在晏容殊怀里,而晏容殊虽靠在一个石头边上,但不能挡住全部的风,还有部分的风是用他自己的身躯挡住的。
于是沈秋黎很顺手地将晏容殊冰凉的手藏到自己衣服兜里,这还是晏容殊那件风衣。
晏容殊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秋黎的动作,等沈秋黎想把他第二只手也放进自己兜里时,他用手捏了捏沈秋黎的手指,“阿黎忘记了吗?我本来就是没有体温的,但你这个时候喜欢暖暖的,所以……”
这个时候晏容殊的指尖是暖暖的,纤长的手指划过沈秋黎的手,将暖意传递了过去。
晏容殊的声音好似有些懊恼,“啊,不过看阿黎睡得很沉,一时间倒是忘记了。”
他对沈秋黎歉意地笑笑,像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沈秋黎这是长大后头一回感到窘迫。关心则乱,他倒是忘记了这个。
“我们其实在这也没待多久,十多分钟左右。”晏容殊不急不缓回答沈秋黎上个问题,轻抚了一下沈秋黎的头,像是在安抚垂着头的沈秋黎。
“至于那位师叔……”晏容殊提到这号人,眼神微冷,嘴角浅浅浮出笑意,半真半假地说,“那位师叔也不知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沈秋黎想起自己是因为中了幻象才晕过去了。那时陈微雪确实表现十分怪异,可能就是他作怪。
但那师叔下场如何,该怎么和荆竹洛讲,又是一桩难事。
沈秋黎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那师叔现在怎么样了。”
他昏倒前最后一眼,是看着陈微雪伸出手抚在那三棵扭曲至极的树上,其余都不知道了。
“他还活着至少。”
晏容殊半是叹息,注视着沈秋黎,手指轻轻描画着他脸的轮廓,“他想抢走你,真是让人恼恨。”
他手上的动作带来细细微微的酥麻感,沈秋黎一下子意识到当时蚂蚁带来的那种痒意,多半也是因为晏容殊的动作。
晏容殊眼里含冰一样,“他要抢走你,可我并不想你离开我。”
“阿黎,你却一直挣扎,看到我的脸宛如见到鬼魅厉鬼,拼命地挣扎,想要离开我,跟着陈微雪走。”
晏容殊眼神蓦然暗淡了,有如明星倏然暗淡的陨落,他贴着沈秋黎的脸,轻声喃喃,“阿黎,你最后会选择我,就像这一次一样,对吗?”
“你是知道的,阿黎,我离不开你。”他像是小孩讨糖一样,语气黏黏糊糊,央求着沈秋黎回答自己。
沈秋黎被这样贴近,心脏狂跳,一边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一边又安然接受晏容殊突然的态度转变。
“当然,我永远都会坚定的选择你。”
沈秋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承诺。
晏容殊轻笑,贴着他,语气轻柔而温暖,“好,我不离开阿黎,阿黎也不要离开我。”
……
稀里糊涂抱在一起一会,沈秋黎又想起更重要的。
“所以,师叔……咳,陈微雪是逃离了幻境了吗?他把我们单独留在这,难道不怕我们破开幻境?”
沈秋黎红着脸,一边抠着地面缓解尴尬,一边艰难地思索陈微雪的意图。
“他有底牌在这,听他的意思,似乎想在这彻底解决掉我。”晏容殊不甚在意地回答,像是早有了办法。
沈秋黎却狠狠皱眉,不知为何,这样看不清形势的局面让他不安。
他又回忆起看到的荒诞而鬼魅的场景,紧紧将自己束缚在怀里的却是刽子手项昆,沈秋黎还是忍不住皱眉心慌。
想起这,沈秋黎就攥紧了晏容殊的衣角,“这周围的树其实都是一具具焦尸!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原来他们就在焦尸群里穿行,想象着和一具具烧毁得认不出容貌的焦臭尸体擦肩而过,甚至也许擦过焦尸的面颊而过。
也许在经过时焦尸的脚尖垂下,恰恰碰到了肩膀。也许焦尸们那些怨恨还未散尽,在他们踏入这时,带着脓的眼睛就直直盯着他们。
沈秋黎有种呕吐的冲动。
晏容殊却没有半分心慌。
第130章 遇袭
那样地狱般的场景,难道才是这个看似喜庆的婚席的真正面目。
沈秋黎越想,越能清晰回想起那些焦尸的面目。
皮肤焦黑,皮肉绽开出露出渗着黄汁的红肉,他们的眼睛,有的已经烧毁,眼眶处眼皮耷拉着干瘪,眼球爆裂残留着稠糊的黄色液体挂在那。
有的眼球完好,只是渗着红血丝,静静站在那注视着沈秋黎。
面容看着平静,实际是皮肤被烧得紧绷,被束缚在那动弹不了,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只能伸着手,眼里浑浊,唯看着沈秋黎眼里有光——他们渴望着一个替死鬼啊。
哪怕被困在这,有替死鬼也无法解脱,但吞掉一个人的血肉精气,可以减轻他们的痛苦啊。
于是他们眼神热切地看着沈秋黎,伸着手,像是看一块熟肉,嘴里却叫着救救他们。
那样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沈秋黎。沈秋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晏容殊,我们得先离开这。”
沈秋黎闭了闭眼,强行把那些景象扔出脑子。
既然师叔已经先出去了,至少不用担心他在这幻境内失了性命。
他们尽快破开这的封印,假使那邪祟是这幻境的鬼怪,那对那鬼怪应该也会有影响吧,那位师叔也是天师,定然会抓住机会。
晏容殊和沈秋黎凑得这样近,侧脸就能看到沈秋黎的睫毛,在空气里轻颤。
他心知沈秋黎在挂念那位师叔。不过他那位师叔的情况,他不是很肯定。
到底是陈微雪就是那位幕后人,还是陈微雪在来这时被幕后人夺去了身体。晏容殊分辨不出,但唯一肯定的是,第一次见陈微雪时,他就觉得那人不对劲。
但出于一些原因和心理,晏容殊并没有明确说出这邪祟就是那个幕后人。
他静静注视着沈秋黎的脸,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未留意的占有欲。
睁开眼时,沈秋黎已经很冷静了,至少表面上。他不去看周围了,只是将视线放在晏容殊露出的手上,一只手也悄悄拉住晏容殊衣角。
手指骨修长,指甲圆润,青筋微微凸起,是一只漂亮的手。就是离他距离有点远,还得伸着手够。
沈秋黎心里这样想着,总觉得他们俩距离不够近。
多半是心理上的作用。
本来坐在地上,沈秋黎稍稍挪了一点,往晏容殊那边靠。
实际上两人离得已经够近了,已经进无可进,但沈秋黎自认为隐蔽地拢了拢挡在他们之间的衣服,倒是弄出了贴近的空间。
晏容殊默默看着他的小动作,将手搭在了他肩上,看着他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焦尸?”他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接着说出真相,“那应该是他想让你看见的幻觉。”
“这里确实很多魂体焦黑的恶鬼存在,他们被囚困在这边,被吸食力量,每日承受着如同火刑的痛苦。”
晏容殊对沈秋黎浅浅一笑,“之前困于望墟时,时时会听到他们的哀嚎和哭求。不过你不要因此对他们心软,他们并不无辜。”
沈秋黎闻言暗想,就单看那些人满满恶意的眼睛,他绝对不会上当的。
“不过他们仅仅是魂魄强行困留,他们真正的尸体应该都埋在地下或者于火中焚烧又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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