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怎么能离开哥哥,反正他还小,还可以再蹭两年。
暮色里,屠长蛮脚步匆匆。
他在查皮承明的圈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头都大了。
皮承明是商人,来往接触的人太多,从牢里出来,瞧着最近最可疑的,大觉寺算一个,可查来查去,发现方向好像错了,这边没问题,反倒是往杨家找,一堆暧昧不清的。
比如他是商人,拿手本事是挣钱,也能帮别人挣钱,平时不算能跟杨家搭的上,但谁让杨家干着点不可说的活儿呢?他非官场中人,但他会办中间的事啊。
与其说皮承明和杨成玉是狐朋狗友,经常一起玩,实则他和家主杨成安的关系才更紧密,碰到有些事时,杨成安会让他去做,两边有交易往来,但很少见面,也不坐在一起吃喝联络感情,很多时候甚至只是信件来往……
从这个方向看,皮承明和杨成玉的来往就有点微妙了,比起狐朋狗友,更像是帮着带孩子,让杨成玉有个安全的玩乐环境,消磨时间经历,也不会浪费太多钱,在杨家允许范围内。
皮承明和杨府也有采买生意往来,虽说这部分庶务有杨成玉负责,但合账批银的都是杨成安的妻子,掌理中馈的郑氏,皮承明与杨家打交道最多的,竟然是郑氏。
加上那个可疑的嫁妆宅子……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事?
得告诉十三郎。
第36章 有点刺激
暮鼓过, 天色渐暗,坊间陆续掌灯。
武垣回了永宁坊,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家, 而是一翻墙, 来到了崔芄的院子。
崔芄刚刚泡了一壶茶, 放在桌边,烛火跳跃,映的眉眼朦胧,指节修长。
听到声音,他微转头, 面上并无讶异警惕之色, 一如既往平静淡然。
武垣走近:“你就不怕?”
“为何要怕你?”崔芄执壶, 多倒了一盏茶, 推到对面。
武垣:“不是我, 是夜有闯客——危险之源。”
崔芄捧起茶盏,慢慢饮着:“已经进了屋,我害怕,也立时赶不走, 熟人不必怕,生人,可谈。”
“哦?”武垣眸底闪过兴味, “谈什么,怎么谈?”
看来十三郎今天心情不错,亦有闲暇。
崔芄看了他一眼,道:“坊间这么多人家, 偏偏夜探我的院子, 想来是我家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了对方, 若于我而言有危险,身外之物没什么不能舍的,冲着我来也可以——”
武垣一口茶差点噎住:“冲着你也可以?”
崔芄看着他:“十三郎可是冲着我?”
武垣:……
美人果然危险。
崔芄放下茶盏:“十三郎夜间来寻,可是案子有了进展?”
武垣看了看整洁的厅堂,穿着一丝不苟,衣领扣的严实,也未换寝衣的崔郎:“你可是在等我?”
这么确定他一定会过来寻?
“不然呢?”崔芄并未反对,“你亲自带我去了案发现场,任何细节都不避讳……你是不是想召我进内卫?”
武垣摇头:“内卫有严格标准,你暂时恐怕不太行。”
崔芄:“但是?”
武垣:“允许特殊情况,你可在我身侧,暂担仵作之职。”
崔芄:“你们还没找到仵作?”
“没办法,有人非要卡着,”武垣叉着手,坐姿相当闲适,“好仵作难找,不够优秀的仵作,用来查案反倒拖后腿,案子最后能查成什么样,跟仵作关系不大。”
“怎么关系不大?”
这话崔芄就不同意了:“命案既发,尸体身上的线索是最直接也是最丰富的,在我看来,仵作是关键。”
武垣:“所以,你很关键。”
“你——”
崔芄闭了闭眼睛,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开玩笑。
“世间庸人太多,总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找不到重点之处,”武垣看着崔芄,眼神诚恳极了,“所以你才更珍贵。”
崔芄不太想继续这种没营养的聊天:“你今夜过来也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武垣难得看到崔郎情绪被调动,很想继续这种没营养的聊天:“想我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崔芄:……
“……你倒是在家啊。”
“那我以后出门,都跟你说一声?”
“不用,没必要,”崔芄直接说正事,“今日我看到了小郑氏。”
武垣:“哦?”
“下午她独自去了一个地方,会了一个男人……”崔芄将看到的事一一讲述,“她虽云英未嫁,却非没有意中人,似乎已经认准,二人已有鸳盟之约。”
武垣:“男人?你看到了?”
崔芄摇了摇头:“只是偶然看到小郑氏,见她行踪有异,神情不对,故而多关注几分,会的男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却并不知晓,也并不确定是否与命案有关。”
“有。”
武垣直接给了他答案:“那个男人,是杨成安。”
崔芄惊讶:“她长姐的丈夫?你看到了?”
先后死了爹跟亲弟弟,这男人不应该在灵堂跪灵,哀恸伤心么,怎么能有时间出来,还跟女人做这种事?
武垣便道:“不管杨成玉还是皮承明的死,杨家几人的存在都很微妙,我安排了人监视他们,但人家治丧,多少得给点尊重,我行动不好太过,只叫人远远盯着,不得接触冒犯。家中守孝,吊唁者众,人多眼杂,按常理,杨成安的确去不了什么地方,可是,他又晕了一回。”
崔芄:“哭晕?”
要么劝老太太改变主意,要么哭亲爹,杨成安在他记忆里,可不止晕过一次了。
武垣:“咱们这位杨老爷孝顺呢,只要提起过世的阿爷,就悲痛不止,难以自抑……今日午后,又晕了一回,治丧时间还长,总这样怎么顶得住?遂被众人精心伺候着,搀到后面休息——大概有一个多时辰。”
崔芄:……
“所以在这一个多时辰里,他根本没在家里好好休息,而是出门了一趟,跟自己的小姨子……”
武垣:“因派去监视的手下比较克制,离的有点远,并没有亲自盯着他休息,时间长了没任何动静才发现不对,报到我这里说人失踪时,我还挺惊讶的。”
崔芄:“你看到他和小郑氏了?时间卡的这么好,可是有约?”
武垣却摇了摇头:“发现的太晚,等再找到他时,他正在归家的路上,我没看到他和谁见面,做了什么,但他样子太明显,眉眼餍足,一副打野食吃饱了的样子,但凡眼神利点,都能看出来。”
崔芄:“那你怎知他和小郑氏……”
武垣:“他自己说的。可能这个事太让他得意,在外面还得压着,不能让人看出来,回到房间后可就憋不住了,乐的都浪了。”
崔芄:……
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面。
“所以小郑氏才经常过府,和长姐感情好,还帮忙带两个孩子,哄的小孩跟她关系最好,甚至埋怨娘亲不在乎他们,”有些事细思极恐,崔芄垂眸,“原来是早就打算好了,想要当别人的后娘。”
“哄的小孩跟她关系好?”武垣倒不知道这件事。
崔芄便起之前整理杨成玉遗体,有个小男孩跑过来偷看,被一个女子,也就是小郑氏哄走了的事:“……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谁,后来跟你去皮承明死的那个宅子,看到小郑氏,听到她说话,才明白。”
当时并不知道是否与案情有关,所以也没有提出来,现在就很明显了,小郑氏哄孩子别有目的,就是想上位。
“所以她这么大年纪未有说亲,其实跟守孝无关,是自己先找好了地方,想办法铺好了路?”
“可惜,”武垣啧了一声,“杨成安死了爹,按规矩得守孝三年,小郑氏计划怕是要受阻。”
不能嫁进杨府,一定很难过吧。
崔芄又想起一点,眼底微沉:“她想进府为妾,还是想替代长姐大郑氏,成为继妻?”
武垣也想到了:“世家女子,岂能为妾?就算她是庶出,寻个不错的人家也非难事,便是她自己想为妾,家中也不会允许,世家丢不起脸,不想让家中安排正经结亲,还可以去死啊。”
崔芄:“那就是想替代她姐姐,大郑氏了。”
想替代,就得人死了。
可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掉?
自己身体健康,处理家事游刃有余,没有任何过错,被指摘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别人算计了……
“小郑氏想杀她姐姐?”
那只是计划,还是已经实施了?如果实施了,用的是什么方法?
崔芄快速思考,偏向小郑氏已经实施了计划。
她和杨成安已然到这种程度,万一有了身孕怎么办?且男人贪新鲜,他不知道她和杨成安到这种程度多久,但聪明的女人不会不考虑这个问题,她的时间到现在,算是很有限了。
“杨老爷子的死,她可能根本没想到。”
老爷子这个病,已经拖了很多年,年年大夫都让杨家准备着,年年他都没事,小郑氏可能以为自己还有时间,一定会在意外来临之前做成?
他看向武垣:“……一般内宅这种阴私算计,是不是用毒颇多?”
武垣:“是,但大郑氏样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崔芄低眉想了想,才又道:“你应该见过大郑氏?感觉这人怎么样?”
武垣想了想:“冷静,聪明,有脑子,有手腕,不怕我。”
世家出身,一家宗妇,她担的起。
崔芄:“不怕你啊……”
这有点难的。
武垣又道:“屠长蛮怀疑她和皮承明有事。”
崔芄意外:“为什么?”
武垣把屠长蛮查到的东西简单说了下:“……皮承明似乎是帮杨家跑腿做事的人,看起来和杨成玉走的近,实则和杨成安关系最牢固,只是明面上来往不多,和杨成玉在一起,更像是帮杨家带孩子,少麻烦,但走账往来都要经主母的手,他其实和大郑氏见面是最多的……”
而杨成玉搞出那么大窟窿,大郑氏都能填,皮承明这也没出过问题,屠长蛮这才发散思维,感觉两个人有事。
崔芄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大像。她太忙了,操持着一大家子的事,有儿有女都没时间照顾,没时间也不方便找外男。”
武垣:“也不能这么说,光看杨成安那样子,就知道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又被逼的这么忙,女人压抑久了……也会想要找释放。”
“可就算要找,聪明人是不是应该有聪明人的考虑和眼光?”崔芄想,“至少不能是明面上来往的多,走的近的,而且这种目的找男人,男人至少得有点魅力吧,长相,气质,脾气……就算一见钟情,也得有点色相。”
而皮承明有什么?有中年男人的市侩油滑,有横向发展的身材,不怎么爱干净的形象,找她图什么?
武垣唔了一声:“倒也是,这个皮承明此前还是平康坊熟客,最喜欢教伎子规矩……”
那些聊天内容普通男人听了都不适,何况女子,正常女人大概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
“大郑氏知道这件事么?”崔芄看武垣,“妹妹和丈夫有了首尾,想害她这件事?”
“所以我来邀请你。”
武垣看着他:“我欲明日上杨家亲自看看,崔郎可愿一起?”
作者有话说:
生病了,头晕的难受,感觉整个身体都是木的,明天请假一天,不更新_(:зゝ∠)_
第37章 忙碌的宗妇
杨家, 郑氏一大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比以往更早。
她是儿媳,公爹过世, 必须得在堂前跪灵, 她是宗妇, 家中上下琐事,还是丧仪所需,与客往来之事,突发状况的应对预案,样样要料理好, 族里别人家挂白, 她都得过府帮忙操作, 可到了她自己, 没人有这个义务帮忙, 都得自己来。
不能叫来客看到她没在堂前跪灵,所以在客人们过府吊唁前,她得把所有事情处理完。
天还黑着,先在小花厅处理每日事务, 前一天的安排有没有落实,可有遇到意外,怎样解决, 今天以及明天的安排要怎么来,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哪样是必须立刻去办,哪样可以缓一缓……从没这么早过, 掌事婆子们手遮着唇, 小心翼翼打哈欠。
一样一样安排下去, 天光仍然未亮,她问了句厨房的参粥可有熬好,起身去亲自端了,走向婆母的院子。
老人家觉短,高氏已经起身,看到儿媳过来,面色尚算正常,看到她手上那碗粥——缓缓别开了头。
郑氏走近:“母亲,用些粥吧。”
高氏摇头:“吃不下。”
郑氏:“公爹已然过世,过于哀痛伤身,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母亲何必自苦。”
“是啊……丈夫死了,我合该哀痛。”
可她的难过伤痛,难受的吃不下饭,并不是因为这个。
高氏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媳,岁月带走了她身上的少女痕迹,皮肤不再鲜妍弹润,手指不再嫩如削葱,世家教养的气度却越来越明显,不着华服,不力威慑,低调时也能不失气质,年岁越长,越发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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