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见陈西溪欲言又止的不安模样,离去前给她留下一个抚慰的眼神。
因为都是一些小检查,医生的速度很快,在最后一项瞳孔检查时,陈西溪忍不住问道:“我现在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吧?”
医生关掉手里的小电筒收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回答道:“根据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跟普通人是没有区别的,具体还是得等48小时的感染期过去了才能知道。”
陈西溪点点头,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了一半。
只不过,她是如何恢复的?
她刚要发问,医生却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明显不愿意多谈,急匆匆地离开了冬眠室。
留下的护士推过来一张转运床,让陈西溪躺上去,对她说道:“我现在要转移你去观察室,进去里面之后四十八小时内都不允许离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陈西溪摇摇头,顺从地躺在了那张转运床上。
另一边,出了电梯的青木小春和陈清乔回到了希兰的办公室门前。
托克从桌子后面起身,看向陈清乔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托克,我把博士交给你了,下面还有工作,我就先走了。”
青木小春再次朝陈清乔鞠了一躬,转身迈着小巧稳健的步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博士,你一定很累了吧。我已经安排了您下榻的酒店,就在河对岸,”托克说着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不过刚刚格雷戈部长通知我他还有话要对你说,可能会晚点过来。”
“我先带您去会客室休息一下。”
托克带他来到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两张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和一台悬挂式电视机。然而整个房间色调明亮、很是干净整洁,空气中飘着淡雅的香薰味道。
陈清乔坐下来后才注意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打包用的纸质餐盒。
“考虑到格雷戈部长的时间观念,我估计今晚他会很迟才放您回酒店,所以我让同事去饭堂带了一份简餐回来,”托克缓缓解释道,“不过只剩下土耳其烤肉饭了,如果不合您的口味的话我再去另订外卖。”
在被格雷戈当作嫌疑人审问了几个小时后,陈清乔此时听到托克的话不免感到受宠若惊。
“谢谢,我吃这个就可以了。”
“好的,我就在隔壁,有需要时麻烦您喊我一声。”
托克退出房间,顺便替他掩上了门。
陈清乔摸了摸餐盒,还是温热的。他打开尝了一小口,吞咽后静静等待了几分钟,没有呕吐的冲动。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他闻到荤腥味就会诱发呕吐反应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毕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正经的饭菜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在他体内的圣泉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之前,他反倒先担心身体会因为缺少蛋白质从而导致抵抗力下降引发一系列毛病。
陈清乔半小时吃完烤肉饭,将餐盒收拾了一下然后扔进垃圾桶,他本想接下来靠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不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清乔还没来得及出声,门外的人就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
格雷戈进来看了眼垃圾桶,笑道:“吃完了?我们都还没吃呢,不过看来我们来的时间正好。”
希兰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本来无波澜的目光中绽放出了一抹喜悦:“博士,抱歉让你久等了。等谈话结束,我就让冰苔送你回酒店休息。还有一个好消息,西溪已经醒了。”
“太好了!”陈清乔一时间喜出望外,他站起身,激动道,“那么她已经没事了吗?”
希兰严肃地摇摇头:“萨沙说,医院那边还要观察48小时,看看感染期的情况如何。”
陈清乔欣喜的劲头被扑灭了几分,他赞同道:“的确,还是稳重点好。”
此时,一直像是陌路人般冷眼注视着希兰和陈清乔交谈的格雷戈,突然打断他们道:“还有一件事,萨沙没跟你妹妹说你的情况。”
陈清乔的眼神旋即重新黯淡下去:“先不要跟她说,至少......至少等她出院以后。”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格雷戈冷冷说道,“这又不是他妈的什么肥皂剧,身患绝症了还要向最亲的人隐瞒,摊开来大家一起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说完,他掏出打火机就想点燃在指间转动的香烟。
希兰对格雷戈投去风轻云淡的一瞥,格雷戈咂咂嘴,将打火机和香烟都收了起来:“总之,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没到没救的地步......”
“我们看过那个U盘里面的内容了,而且,根据你刚刚在会议室的表现,经过我们几个人的一致讨论决定,”格雷戈吊人胃口地顿住了,“暂且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所以,”也许是不让抽烟使格雷戈显得有些焦躁,他拉长语调,不耐烦地吐出一句话,“我们会救你。”
“你们......”
这回轮到陈清乔沉默了起来。
“你们怎么救我?”
“我们近期偶然间发现了一个方法——其实是孟驰发现的,”格雷戈说道,“当时有个参加了圣泉实验的志愿者,我们开始追踪她时大概是在八个月前吧,她是个单亲妈妈,在酒店做客房服务员,有两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她是为了钱去参与的实验,体内被注射的是圣泉二号比较早期的版本,副作用的外在表现不是很稳定。”
“但这个女人挺倒霉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说她很幸运才对。事情是这样的,在她离开圣泉研究中心后的第三天,她那天是晚班,下班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然后就被一个吸血鬼给盯上了。据我们推测那应该是一个非纯种,那个吸血鬼最初可能只是想喝点血,不过你知道那些非纯种的毛病——”
格雷戈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口的托克见此五官立即拧了起来。
“他们就当人类是个玩物,何况感染一个人类也费不了多大劲。所以,那个狗娘养的非纯种就把女人感染了。这里暂停一下,事先说明,我们可没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非纯种已经完成了感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那个非纯种喝了含有圣泉二号成分的人血,发生在他身上的痛苦转变都是他自找的。然而我们没想到那个女人身上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第48章 [47]
格雷戈原本浑浊的眼睛陡然锐利起来,他严峻的表情表明他接下来说的是本次谈话的重点。
“首先,你在圣泉研究中心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我问你,你们是否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假如让一个吸血鬼,这里先不论ta的种族,去感染一个被注射了圣泉药物的人类,会发生什么?”
“注意,我说的是感染,不是吸血。你应该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吧?”
“感染是血族与人类之间双向交换血液......过程中,血族还是会喝下带有药效的血液,因此他们无疑会失去力量,但是体内有圣泉的人类被血族再次感染的话......”陈清乔似乎被他的假设吸引了,他沉吟了一会儿,“不过我没有见过苏诺列恩的实验室做这个实验,毕竟,说实在的,感染这件事全凭血族那方自身的意愿。”
见格雷戈频频点头,陈清乔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个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格雷戈神秘地咧开嘴角:“她活了下来。”
“没错,直到现在,这个女人还活着,她没有猝死。除此之外,她只遭受着一个副作用的困扰,那就是由腥味引发的呕吐——她没有克服这个。”
“可是、可是......”陈清乔大吃一惊,“我记得被注射了圣泉后,最长的存活记录只有半年。”
“是的,”格雷戈没有否认,“最先注意到的孟驰觉得很奇怪,于是他拿到了那个女人的血样,经过检测,她血液里的圣泉含量比一开始少了很多很多,但同时,她也没有被转化成非纯种。”
“所以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当初那个非纯种留在她身体里的血液与圣泉的药效在互相抵消、互相蚕食,不过圣泉是为纯种专门开发的,药效强劲,非纯种在血统上比不得纯种,所以不能完全消除圣泉遗留下来的副作用。”
陈清乔被彻底震撼了。
格雷戈欣赏着陈清乔惨白如死灰的脸色,面对这个男人,陈清乔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因为他从格雷戈鹰隼一般的黄绿色眼眸中,读出了一些他不敢去想、更不愿启齿的事情。
“老弟,如果你真的想救你自己,”格雷戈再次露出了那种冰冷的邪恶笑容,“你最好去找一个纯种。”
陈西溪终于安全度过了感染期。
这段期间,来看望她的人有不少,但是都不被允许进入观察室,陈西溪只能通过一扇全封闭的玻璃窗和床头的电话座机与墙外的人互动交谈。
虽然萨沙戏称这为“探监”,她却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因为目前让她感到最烦躁是每到夜晚就无法入睡这一问题。
也许是冬眠刚刚苏醒的缘故,她在这48个小时里只睡了不到7个小时,只是单纯的失眠,毫无睡意。
照顾她的护士说这是很正常的现象,身体的生物钟会慢慢调节回正常的状态,不过最短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失去睡眠的她,突然有了很多空闲来思考人生。
而她最经常想到的,就是哥哥陈清乔。
她曾经要求与陈清乔联络,因为她冬眠了这么久,陈清乔必定找她找疯了。可是护士在缄默中拒绝了她,没有原因。
于是她在萨沙来探望时让他帮忙给陈清乔发条信息,萨沙一反常态地推脱,理由虽是扯了一大堆,却没一个合理的。
另一件让她在意的事情,是在她苏醒后,希兰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过她。陈西溪不禁怀疑这是否与她奇迹般地恢复正常有关,她很确定当时季凌樱感染了她,可她竟然没有变成怪物。
在这狭小房间数百次的辗转反侧中,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不对劲,陈西溪原本已经半沉下去的心又缓缓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
在感染期正式结束的一小时后,陈西溪走出了医院。
在此之前,护士转达说萨沙已经在开车来接她的路上了,距离医院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
陈西溪站在医院的门口等他,午后的阳光对长时间冬眠的她来说有些过于刺眼了。可当她眯起眼看向路上的人群车流,一种重生的喜悦充盈着她的身躯。
离她不远处有一辆冰淇淋车停在路边,她走过去一口气买了五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排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孩看见她手中堆得高高的甜筒,顿时羡慕地瞪大了眼睛。
她吃着冰淇淋回到医院门口,一辆吉普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面前——
这是萨沙的车。
陈西溪毫无防备地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正想向萨沙炫耀她手中冰淇淋,不料车窗下降,露出了一张带着墨镜的脸。
陈西溪后退两步,看了眼车牌,再次确认了这辆车的确是属于萨沙的。
“嗨!”
这时,开车的男人举起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个男人显然不是萨沙,陈西溪却觉得他的脸有几分眼熟。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就从车上的后视镜瞥见在她身后的人行道上有个年轻的棕发男人正慢悠悠地靠近她所在的方向。
陈西溪瞬间警惕起来,她刚想拔腿逃跑,车内男人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掏出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
“别动,听话点。”
他的语气低沉,陈西溪毫不怀疑他会真的开枪。
那个年轻的男人也趁此机会快速接近,一下离她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他们三人此时此刻的站位就如同一个三角形,周围有不少行人路过,但陈西溪意识到她没办法逃脱了。
因为她注意到,另一个年轻男人的风衣下大概率也藏着手枪。
如果他们开火,绝对会伤及无辜。
“你们是谁?你们把萨沙怎么了?”
陈西溪一边冷静下来,一边与他们周旋。
可惜她似乎低估了这两个人的专业程度,车内的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声重复让她上车。
陈西溪没有办法,只好顺从地打开左侧车门钻了进去。
那个年轻男人见陈西溪上了车,快步上前,拉开右侧的车门坐在了陈西溪旁边。
果不其然,刚一坐定,棕发的年轻男人就从风衣里掏出了枪对准她。
陈西溪举起手,她拿着的甜筒已经开始融化,黏糊糊的液体流了她一手,看起来极其狼狈。
那个棕发男人见状皱了皱眉,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湿巾扔给她。
他冷冷道:“擦干净。”
陈西溪受不了了,崩溃地大喊:“你们他妈的究竟是谁啊?”
滑稽的场面逗乐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他摘下墨镜,转头对棕发男人说道:“行了,孟驰,把枪收起来吧。小女孩儿手上的冰淇淋都要化干净了。”
陈西溪疑惑地看向说话的男人,见到他那双浑浊的黄绿色眼睛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像过电般记起了一切。
“你是......格雷戈·科斯莫?!”
男人摸着长着稀疏胡子的粗糙下巴,嘿嘿一笑:“被漂亮姑娘惦记着的感觉真不错。”
陈西溪震惊地看着他,紧接着又扭头看向棕发男人,“没错,你是孟驰......”
“不是,”陈西溪反应过来恼火地骂道,“你们有病啊?”
她开始望向车窗外,像在找什么人:“这是不是萨沙的鬼点子,你们特意合起伙来整蛊我是吧?”
“不是,”孟驰清冷的嗓音响起,“萨沙不知道这件事,希兰也不知道,整个血猎总部都不知道。”
“萨沙的车钥匙是我从他工位的抽屉里偷拿出来的,”孟驰一脸风轻云淡,“他不知道你已经出院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接到医院通知的电话,因为被我们拦截了下来,现在估计他还在办公室里找车钥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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