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盯着面前的泡面碗,里面发黄的汤汁表面浮着一层油花,这让他觉得胃部一阵发胀。
他想吐,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在焦虑时无节制进食的坏毛病,他愤恨地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等她与傅雪离开庄园,我们就再也没办法通过监控追踪她们了。”
有人叹了一口气。
“或许你该盯紧哈斯通和傅莲那边转移一下注意力。”铁棘建议道。
“那是风铃负责的部分,而且多亏了傅雪手底下的那些清道夫,现在整个庄园安全得像是游乐场,他们不会出事的。”
萨沙咕哝着反驳。
“没有接到指令,谁也不能出发前去带回奈尔。这听起来很冷血,我知道,但她在做她想要做的事情,我们没办法阻止。”
冰苔打断他们,重新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而且上层已经准备放弃她了,如果我们私自出去找她,只会让希兰更难做。”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为她祈祷。”
“哈,我以为你是无神论者。”
“······我是说你,我又不会为她祈祷。”
“为什么?”
“我尊重她的选择,希望她能得偿所愿。话又说回来,自我毁灭或许也是她解脱的方式之一呢?”
“真可怕,你千万别把这句话写进行动报告里,他们会逼你去做心理疏导的。”
冰苔没有再接话,铁棘瞄了她一眼,这次她看上去像是真的睡着了。
尤里卡翻滚在雪地里。
一颗银弹势如俯冲的游隼,猛地扎进他脚边的积雪中,瞬间扬起一片雨点似的冰渣。
然而射偏的子弹对尤里卡从来起不到威慑作用,他躬身跳跃,在双脚离地的霎那化身于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直冲树后的人影。
正蹲身更换弹夹的非纯种没有察觉到杀机的逼近,直到一股男性纯种的强烈气息窜进他的鼻腔。
他转过身,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遮住了他的全部视野。一种根植在他内心深处、遇见天敌般的恐惧感压迫着他的肌肉,他搭在扳机上的指尖开始发抖。
尤里卡抬起手,一巴掌拍飞了那个非纯种手里的武器。
第110章 [108]
清脆的“喀嚓”声响起。
塞西莉亚松开她面前这个非纯种扭曲的小拇指,在对方因剧痛而蜷缩起身体的时候,她精准地将花纹繁复的银质匕首插进了他后脖子上第二和第三节颈椎之间的空隙里。
那个非纯种倒在地上开始无法呼吸,塞西莉亚用鞋跟轻轻碾压上他的喉结,对方逐渐不再挣扎。
这是最后一个了,塞西莉亚心想。
她回身看向不远处的尤里卡,他的高大身躯在树干后面耸动,下一秒,黑红色的鲜血飞溅出来,像是刨冰上层的草莓酱一样渗进皑皑的雪地里。
尤里卡扔出来一个正在焦化的头颅。
“全部解决掉了吧?”塞西莉亚朝他喊道。
尤里卡朝姐姐点了点头。
“真是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那个红毛小杂种和安东尼跑得还挺快。”
塞西莉亚撇了撇嘴。
在他们护送血猎小队和陈清乔穿过铁丝网后,在折返的途中他们却从其他族人口中听到了默克被暗算一事。
塞西莉亚向来睚眦必报,何况上次茉莉的事她还耿耿于怀,这次索性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了。
他们一路沿着安东尼鲜血的味道追到这里,对方只留下二十个人高马大的非纯种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像是要去赶赴什么约会一样。
“他们走的方向是庄园的北门······”
塞西莉亚自言自语,灵光一闪的她拍了拍弟弟壮硕的前臂。
“难道是赶着去跟玛丽安娜汇合?”
尤里卡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雪势好像小了,是他的错觉吗?
“我们快追上去,不能让他们逃走。”
塞西莉亚说着变成一只白色的小体型蝙蝠,很快消失在雪幕里。
尤里卡不高兴地压下嘴角,为什么每次他姐姐都不等他呢?反应比其它纯种迟钝半拍又不是他的错······
他挥动巨大的膜翼朝姐姐飞走的方向追去,庞大的体形在漫天飞雪中渐渐化作一个愈来愈远的小黑点,像一滴雨水掉落进湖泊般融入了幽暗的天际。
“搞定了。”
陈西溪看了眼电子腕表,长舒一口气。
四分二十六秒,还不错嘛,她用余光悄悄瞟了傅雪一眼。
但傅雪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她这边。
铰链卷动的尖锐嘎吱声听得令人牙根发酸,随着闸门缓缓上升,庄园外面的广阔景色像幅展开的画卷般呈现在陈西溪眼前。
到处都是白色。
不过她的眼睛还是捕捉到了地上的几道明显细长压痕。
“好奇怪啊,他们应该不是开车走的,这不像是轮胎的辙印。”
陈西溪抬头招呼傅雪过来查看,对方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庄园。
“是雪地摩托,”傅雪立即下了结论,她指着相邻的两条稍窄一点的印痕,“这是前面的橇板留下的,夹在中间的平行线痕迹则是摩托后方的履带。”
陈西溪想起她似乎见过这种交通工具。
“所以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不会太远,这种恶劣的天气能见度太低了。”
“但是雪势在减小。”
傅雪呢喃自语。
陈西溪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木屋,提议过去看看,里面有可能还停放着其它雪地摩托。
傅雪点点头,她们拔步艰难地朝木屋方向行走。
寒风在陈西溪耳边呼啸,雪势或许是减小了,她想,但这风力可不见得也会跟着减弱。如果没有代步工具,无法变成蝙蝠的她估计只能止步于此了。
她说不准自己对此是否会感到遗憾,实际上,她此时此刻的内心与被冻僵的身体同样麻木。
积雪线已经到了陈西溪脚踝以上的位置了,傅雪如履平地,很快将她抛在身后。她自知追不上,干脆停下来喘匀呼吸。
然而正当她弯腰撑着膝盖的时候,她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了其他人的踩雪脚步声。
陈西溪猛地转过头,此时她距离闸门已经有差不多六百多米了,除却如同白絮般不断飞舞的雪花外,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听错了吧,应该是风声……”
她在心底自嘲,最近怎么一惊一乍的?
她直起腰身刚打算继续往前走,迎面却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倏地撞在她的左肩使她失去了平衡。
陈西溪被这记突如其来的重击仰面砸倒在地,厚实的雪地接住了她,扑腾起的一大片雪尘落在了她的外套上。
她还没来得及搞懂是怎么回事,一颗子弹就从她眼前掠过,尖啸着打在了她腿间的空隙中。
陈西溪大吃一惊,瞬间一阵后怕,如果她还像刚刚一样站着,这颗子弹恐怕已经穿过她的心脏了。
也是在这时她才看清了撞倒她的生物,蝙蝠形态的傅雪慢悠悠地挥动膜翼,降落在了她的胸口上。
不知为何,陈西溪透过身上一层一层的衣物,从运动内衣开始,到打底衫,甚至防弹衣,仍然能感觉到傅雪后肢压在她皮肤上的触感。
这显然只是想象,可陈西溪还是觉得面颊开始发烫。
“待会儿我飞起来的时候,你就往木屋的方向狂奔,知道了吗?”
傅雪歪了歪她毛茸茸的脑袋。
陈西溪颔首表示明白:“所以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我们有伴了,玛丽安娜那个叫伊莱的义子躲在闸门后面的瞭望塔上。”
“你早就发现了?”
“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便猜到他们迟早会追上来,不过他们不是为我们来的。”
陈西溪脱口而出:“玛丽安娜,他们要跟他汇合,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傅雪没有再回答,她像是标本一样直勾勾望向庄园的方向,雪花渐渐将她身上暗红色的绒毛覆盖。
让陈西溪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傅雪身为顶级纯种能听到他们几百米开外的脚步声很正常,但是她怎么也能听见?
一定心理作用,陈西溪只能这样向自己解释。
就在这时,傅雪稍稍展开了一点膜翼。陈西溪接收到这个信号,在傅雪腾空的刹那朝右侧翻滚,顺势用双臂撑起身体,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往木屋的方向奋力奔跑。
她听见密集子弹没入她身后雪地的声音,但随着声源方位逐渐偏移,她很快反应过来,伊莱现在瞄准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傅雪。
傅雪为了让她逃跑吸引了对方的火力。
陈西溪告诫自己不能回头看,她拖着酸软的脚步摸到了木门的把手。
她的手往下滑,直到手心触碰到一个沉重坚硬的铁块,她心里咯噔一声。
“我现在可没工夫解密码……”
她嘀咕着低头往下看,庆幸地发现门上挂着的只是一个老式锁头。
她抽出手枪,后退几步,朝门锁最脆弱的地方来了一梭子。
火花闪过,锁头应声断裂,扑通一声掉进了门口的雪堆里。
陈西溪谨慎地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她握着枪紧贴在门框上,微微侧头透过缝隙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每个角落以及天花板,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小心踏了进去。
木屋里面比她想象得还要暖和,她摸到墙边的电灯开关,打开后一盏晃晃悠悠的老旧吊灯闪烁着亮起了黄光。
灯泡的瓦数不算高,但对于还在漫长黑夜里苦熬的陈西溪来说已经足够明亮了。
她如释重负地摘下了夜视仪。
木屋正中间的墙壁前用红砖砌了一个简易的壁炉,里面积攒的灰烬看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除此之外,木屋之中的陈设很简洁,所以陈西溪一眼就注意到墙角有个被油布遮盖住的大家伙。
她走上前捻开布料一角,底下停放着一辆黑红相间的雪地摩托,履带很干净,她敢打赌这辆车的使用次数不会超过三次。
她检查了一下油箱,还有三分之二,应该是够用了。
现在只要找到钥匙就好了。
陈西溪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壁炉上方的置物架上找到了一个藤编收纳盒。
她拿下来打开盖子,闪着银光的车钥匙正安静地躺在碎花衬布上。
她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然而遥远又密集的枪声在片刻后破坏了她难得的好心情。
她朝木屋唯一的那扇窗户望去,也就是在这时,她发现了扔在地板上的沾血棉团和医用绷带。
玛丽安娜肯定曾在这里修整疗伤--但没有停留很长时间。
这么说来,当时傅莲的绝望一击的的确确戳伤了他的眼球。
陈西溪想起他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眼睛,内心深处不由升起一阵扭曲的快感。
她绕过单人床,坐在窗户底下开始调试夜视仪的焦距,重新戴上后她撩开了窗帘往庄园的方向张望。
很快她就锁定了在风雪中上下翻飞的傅雪以及瞭望塔上躲在红外瞄准镜后面的伊莱。
可出乎她预料的是,她看见庄园的上空边际还有一个模糊的黑点正在朝闸门迅速靠近。
“那是……尤里卡?”
无论是人类形态还是蝙蝠形态,尤里卡那巨大的体型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后援的到来让陈西溪为傅雪舒了一口气,既然尤里卡来了,塞西莉亚应该更不会缺席。
不过她跟弟弟比起来灵敏小巧的多,陈西溪还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于是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伊莱身上,但正是这一举动让她发现了塞西莉亚。
有一只小蝙蝠像片羽毛似的落在了瞭望塔的塔尖上。
与其同时,伊莱也像是有所察觉,仰头望着塔顶。
陈西溪屏住了呼吸。
眨眼的瞬间,塞西莉亚翻身而下,在坠落的间隔变成人形,像只猞猁一样踮着脚尖,轻巧又稳当地蹲踞在了平台外侧的围栏上。
伊莱立即调整枪口方向对准了她,却被她一个回旋飞踢横扫,将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踹歪。
伊莱见状放弃了枪支,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塞西莉亚跳进平台,同样拔出了她的匕首。
陈西溪盯着两个身影在狭窄的平台里你来我往,即便隔了这么远,陈西溪仍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塞西莉亚的狠厉身手令她为之咋舌,相反的,伊莱似乎不太擅长近战,很快便在对方的猛烈攻势下露出了破绽,塞西莉亚抓住机会,一个飞身十字固将他猛地压倒在地。
关键时刻,一个毛茸茸的身体突然窜入,挡住了她的镜头。
陈西溪定睛一看,发现是正在重新赶往木屋这边的傅雪。
她瞬间回过神,拿起摩托钥匙走到门边打开了插销。
一拉开门,寒风霎时吹进来一地雪屑,陈西溪听见高跟皮靴踩进雪地里的悦耳声音。
傅雪闪身进来,拍了拍落在肩上和胸前的雪絮。
陈西溪亮出夹在她两指之间晃荡的钥匙,说道:“我们运气不错。”
傅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你还算有点用处,我们走吧,时间不等人。”
陈西溪看着她,傅雪知道她想问什么,一边掀开油布一边说道:“伊莱和安东尼不会再来烦我们了,塞西莉亚和尤里卡会处理好的。”
陈西溪对她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把钥匙给我。”
傅雪拍拍雪地摩托的光滑机身,朝她做了个“扔过来”的手势。
“你要开?”
陈西溪似乎有点不太情愿,“你开过这玩意儿吗?”
“反正比你熟悉。”
傅雪再次朝她勾了勾手指。
陈西溪盯着她小羊皮手套下的纤细指节耸耸肩,将钥匙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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