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中的茫然恍惚尽数消散,一开口声音有些哑:
“来人备马,本王要亲自去找本王的王妃。”
他想清楚了,他对沈江白绝不仅仅是单纯的愧疚或者强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早就已经爱上了沈江白。
沈江白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沈江白的父母也算间接死在了他手上。
他们之间的账早就理不清了,但他会好好哄着沈江白,早晚能把人哄回来的。
景屹川只觉得脑中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明晰。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沈江白找回来,大不了他向沈江白认错。
是他用卑鄙的办法夺取了丞相的信任,是他背叛了沈江白,但他能保证,以后对沈江白一定是真心的。
沈江白打了个喷嚏,抓着披风的手紧了紧。
除了两个木箱,他们出来没有带什么衣服,也不敢去买,这件披风已经是他唯一能御寒的衣服了。
已经进了春日,但夜风还是冷的直往人骨头缝里吹,沈江白总感觉自己浑身都凉飕飕的。
尤其是晚上,他总被冻得浑身发抖,感觉整个人都被冻透了一样。
钧瓷从外面把马车帘仔细拽了拽,把马车的速度降下了一些,除此之外,他也做不到什么了。
沈江白唇瓣抿出一点笑意,抱着双臂窝在马车一角闭上了眼睛。
只有睡觉的时候,他才能短暂的感觉不到冷意,有时候他甚至想不要再醒过来了。
可每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在破旧的马车上。
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沈江白就像是一棵长在阴影里的草,接触不到阳光,渐渐枯萎下去。
又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一路上沈江白木箱子里的金子又少了一个小角。
马车在一处水边停下,越往南走越暖和,已经快要到江南的地界了。
钧瓷也松了口气,这一路上称得上是一句有惊无险,虽然有几次都差点被官差发现,但好在现在已经到了。
他扶着沈江白下了马车,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路道:“小白,只要沿着那条路一直过了前面的桥,就到江南了。
离开京城已经这么远了,那边的追查也会放松一些,可以暂时放心了。”
沈江白整个人被包裹在披风里,一张脸看起来更小了。
他瘦了很多,路途遥远,一路逃亡,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差。
但看见远处低垂到拂过水面的柳枝,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和煦春风,他也忍不住高兴的笑了笑。
只要过了桥就是江南了,他们可以在江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然后再筹谋去救沈修然出来。
几个月来笼罩在他心头的阴云散去了一些,有灿烂的阳光穿过云层洒了下来,让他心中暖洋洋的。
他直接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遥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
等歇够了,沈江白才被钧瓷拉着站起身来,他高兴道:“走吧,我们早点出发。”
天色还早,现在出发,还能在晚饭之前到沈舟给他准备的那栋宅子。
钧瓷小心扶着沈江白上马车,也松了一口气。
“小白。”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却骤然让沈江白脊背一僵。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了那道隐隐带着欣喜的声音。
他僵硬的转动着自己的脖颈回头,看到了那张熟悉到仿佛刻进了骨血里的脸。
景屹川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层细碎的胡茬,他定定的看着站在马车边沿的沈江白,一时之间除了他的名字,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话。
沈江白好像瘦了很多,这几个月,他简直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从京城到江南,他追寻着一点点蛛丝马迹不顾一切的找了过来,终于找到了他。
沈江白脸色煞白,自从景屹川喊出了他的名字,四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许多穿着皇子府亲卫衣裳的人。
他们把这辆狭小破旧的马车团团包围,沈江白就知道,他今天跑不掉了。
景屹川翻身下马,嗓音有些别扭的温柔,是沈江白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小白,我找了你很久,你,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沈江白眉心蹙起,下意识抓住钧瓷的手。
钧瓷挡在他面前,憎恨的看向对面的景屹川。
明明只差一步,就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带着少爷到江南了。
为什么这个胆敢背叛小少爷的人,还要阴魂不散的追过来?
他的眼神像是最凶狠的孤狼,护着自己身后唯一值得珍重的宝贝。
任何想要抢走宝贝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咬死。
第84章 捡来的小奴隶是个黑心肝34
景屹川的注意力落在钧瓷身上,笑意收敛了些。
“小白,他是谁?”
沈江白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纤长的睫毛颤抖,逃避着和景屹川的目光对视。
景屹川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但他还是强压着心里的酸涩和怒气,温声道:“听话小白,到我这边来。”
钧瓷再也忍不住,举起拳头朝着时景屹川冲了过去:“混蛋,你该死!”
景屹川脸色顿变,立刻开口制止道:“住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带来的手下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钧瓷,看到他的动作,都以为他的目的是袭击景屹川。
无数弓箭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瞬间把已经走到中间的钧瓷扎成了筛子。
钧瓷松开手,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景屹川瞳孔骤缩,看到了钧瓷得意挑衅的笑意。
他立刻得出了结论,这个奴才是故意的。
他用自己的命,斩断了他可能会和沈江白在一起的最后一点机会。
景屹川立刻去看还站在马车上的沈江白,沈江白怔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钧瓷,还捏着一点破碎布料的手指颤抖。
他眼眶中蓄满了泪,终于积攒到一个不能承受的地步,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景屹川心中一慌,上前两步解释道:“小白,我不是故意的,他们以为这个奴才是要刺杀我。
你先过来,我给你解释……”
“哈哈哈哈哈……”一阵凄厉的笑声打断了景屹川的话。
沈江白捏紧了手里的一截碎布,笑的嗓音沙哑,他看向景屹川,最后一丝爱意也消散于无形,最后只剩下了恨。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一个踉跄。
景屹川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对上沈江白陌生的充满恨意的眼神时僵立在原地。
沈江白喘了口气,把那节碎布揣进胸前,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钧瓷的尸体边挡住了他。
极度的恨意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但他的脸色实在是过于苍白,下巴瘦的尖俏,又让他看起来更可怜了。
“程石,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景屹川了,你有本事杀了我的父母,现在怎么没胆量连我也杀了?”
唯一愿意护着他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沈江白眼神疯狂,冻得紫红的手伸出来指向景屹川:“来啊,有本事你就让你那些狗奴才把本少爷也射死,哈哈。”
不管不顾的怒吼让他的嗓子干哑的好像被刀片划过一样刺痛,但他现在只觉得痛快。
他早就过够了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但哪怕是死,他也得先骂个够本。
“景屹川你个王八蛋,小爷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咳咳……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小爷就该见你的第一面就杀了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我早晚有一天会弄死你,小爷说的出,就做得到!”
“哈哈哈哈哈……废物东西,还皇子呢,咳咳咳……当初还不是跪在本少爷脚边摇尾乞怜,跟个狗一样。”
“混蛋王八蛋,狗东西,猪狗不如咳咳咳咳……”
沈江白一边呛咳一边怒骂,小少爷也不知道什么梗羞辱人的词,翻来覆去的还是这几句话。
景屹川的侍卫们都一脸怒容,随时等着景屹川一声令下就杀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罪臣之子。
可一直到沈江白咳嗽的再也骂不出声来,景屹川也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沈江白紧紧捂着嘴唇,一道鲜红的血线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景屹川狠狠皱起眉,再也忍耐不了,冲到了沈江白面前担忧的道:
“小白,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沈江白的咳嗽止都止不住,很快咳出来的血就染红了下巴,他似乎毫无所觉,不再说话,朝着景屹川拳打脚踢。
即使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伤害不了景屹川分毫。
景屹川伸手抱住沈江白,就算拳脚落在身上也没有松开。
他抬手示意,围着的那些人虽然犹豫,但都向后退去。
一直到了一个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声音的地方才都停下。
景屹川颤抖的嘴唇落在沈江白额头上,唇瓣上一片冰凉,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别这样小白,算我求你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我们再举办一次婚礼,我爱你,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景屹川眼眶滚烫,低声向沈江白诉说着他的爱意:“那些老一辈的恩怨,我通通不想管了,求你,原谅我好吗?”
沈江白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景屹川心中一喜,垂眸看他。
他嗓子已经彻底哑了,轻声问道:“你要我做你的王妃?”
景屹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对,和我成亲,好不好?”
沈江白歪了下头,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为什么?”
景屹川抿唇,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认真道:“我爱你,我想和你共度一生。”
沈江白突然笑了,他抬起手推开景屹川,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你竟然说爱我,你想和我成亲?笑话,天大的笑话!”
沈江白眯了下眼,突然转身朝着湖边跑去。
景屹川一阵心悸,差点喘不上气来,预感到沈江白要做什么,他立刻追了上去。
沈江白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肺部鼓胀,嘴里一片血腥味,这里本来就离湖边不远,景屹川根本就追不上他。
他回头看了景屹川一眼,勾唇跳进了水里。
景屹川跟着跳了下去,伸手抓住了渐渐沉入水底的沈江白。
在清澈的湖水里,沈江白安静的闭着眼,有那么一瞬间,景屹川心慌的以为,沈江白已经死去。
但就在他抓住沈江白手的瞬间,沈江白睁开了眼。
他死死拽着景屹川的手,用自己整个身体拖着景屹川往水下坠去。
沈江白头发在跑动的时候散落开来,此时在水中随着他的动作环绕在他的脸侧,让他像只索命的水鬼。
第85章 捡来的小奴隶是个黑心肝35
湖中的淤泥被搅动起来,周围的水波变得浑浊。
但沈江白带着恨意的视线明亮,毫不避讳的刺进景屹川的眼。
沈江白不吝一切手段,抱着他的手,脚,咬着他的肩膀。
他用自己的命拧成绳索,妄图把景屹川拖进地狱。
景屹川痛的快要窒息了,从胸口蔓延出来的绵密痛意早就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痛,他想要和沈江白解释,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或许从他狂妄额决定以身犯险,潜入丞相府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景屹川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挣开沈江白的桎梏。
沈江白实在是太虚弱了,一次没有成功,他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拼命的拽住景屹川,甚至因为剧烈的动作呛咳了好几口水也完全不在乎。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再不出水,他会死。
景屹川不再犹豫,一只手攥住沈江白的两只手,带着他朝岸上游去。
即使知道在这里杀死景屹川的希望不大,但沈江白还是没有放弃。
他尝试任何一个能想到的办法,想要淹死或者勒死景屹川。
但他的体力实在是太弱了,很快力道就越来越小,最终还是被带出了水面。
窒息的感觉一瞬间消散,空气涌入肺里,刺痛一路从喉咙蔓延,让沈江白眼前一黑。
他不断呛咳,身体的本能让他即使痛也在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殆尽。
景屹川的手下们看到他们露出水面都松了一口气,忙走过来帮忙把景屹川拉上了岸。
但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费力的把沈江白也拉上了岸。
沈江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只要有一点力气,就朝着景屹川打了过去。
手边的一切东西,泥土,石子,都被他扔到了景屹川身上。
景屹川也喘着气,脸上还有沈江白在水下时抓出来的伤痕,被石子泥土砸在身上,他也没有一丝恼怒的意思。
沈江白很快就又没力气了,眼眶脸颊都红着,仰面躺在岸边奄奄一息的样子,像条搁浅的小鱼。
景屹川突然翻身压在了沈江白身上,单手攥住沈江白的两个手腕压在他头上。
沈江白立刻警惕,双眼带着怒意瞪向景屹川。x|
景屹川轻笑一声,水珠顺着他散乱的鬓发滑下,落在沈江白的眼下,像一滴泪。
他轻轻贴近沈江白,呼吸交错,眼神交融,近的好像马上就要吻上去。
沈江白又开始挣扎起来。
从前他和景屹川那些甜蜜,那些情动和旖旎就好像一场幻梦,曾经让他不可抑制的沉醉其中,但现在只让他觉得恶心。
是否在每次景屹川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心中想的也是怎样杀死他的父亲。
只要这样想着,沈江白就恨不得杀了当时傻乎乎的自己。
被沈江白突然的挣扎差点推下去,景屹川眯了下眼,加重了点力道,凑近沈江白的耳边:
“沈修然还在大牢里。”
沈江白突然一僵,眼神愤怒:“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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