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梁四爷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但是终究依了,将他抱起转身往外走。
韩墨骁趴在他肩上看着逐渐远去的黑色钢琴,又得寸进尺地要求:“以后不弹钢琴了,浪费时间。”
这儿不是能缅怀过去的地方,他不该在这种地方想起大哥,更不应该弹起那首曲子,亵渎了它。
“本来也没要你弹琴助兴,”梁四爷拍拍他的大腿,“腿收好,碍着我走路。”
那架钢琴本是买给小六的,小丫头平时也总偷懒,只爱弹给老爷子听,后来老爷子去了,她就再也不碰了。
今晚这点琴音是老爷子去世以来,梁公馆第一次有人再弹琴。
韩墨骁两腿一抬,盘住梁今曦的腰,很高兴地谢他。
梁四爷满含暗示地重申:“嘴上谢不顶用。”
“知道了。”韩墨骁抱紧他的脖子,到了房间也不放,直接将人勾上了床。
梁今曦早被他撩得起火,抬手掐住他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再求饶可没用了。”
说罢,他扣住他的腰窝,直起上身卷动暴风骤雨将两人一块淹没了。
……
韩墨骁表现得很配合,梁四爷很满意,完事之后将人捞进怀里,意犹未尽地亲吻他因疲惫而紧闭的眼皮和汗津津的额头。
韩院长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怕他一高兴往嘴上来,便低头把他抱紧,故技重施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低声懒懒道:“困。”
精壮的胸腔轻轻震动,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洗澡再睡。”
“先躺一会儿,好累。”韩墨骁赖在床上,拿脸在梁今曦怀里蹭了两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他只是出了点过度愉悦导致的生理泪水,但眼下潮红褪去,脸色重新变得白净,只剩湿漉漉的睫毛黏在一块,一小撮一小撮地铺在脸上,看着跟哭过似的。
梁今曦垂眸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本名叫什么,哪儿人?”
“忘了。”
“五六岁才进的逢春院,”梁四爷道,“该记得才是。”
韩墨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我故意忘的。”
他依稀记得他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姊妹,但忘了因为什么一直在走路。大家又饿又累,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冬天的寒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里,冷得上下牙不断磕在一块,咯咯直响。
某一天,父亲将几个孩子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母亲突然把他抱住,一个劲地哭。
然后他便由父亲抱着给买了一串糖葫芦,走出很远将他放在一颗大树下,对他说要去办事,让他等,如果有穿着很漂亮的衣服的叔叔婶婶来问,就跟他们回去。
糖葫芦实在太好吃了,他从没吃过那样的好东西,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乖乖坐在树下等,心里还美得不行,毕竟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
裹着糖衣的红山楂有十来个,他吃得很慢,但终究也都吃完了。天早就黑透,但父亲没再回来,穿漂亮衣服的叔叔婶婶也没来。
他慌了,哭着到处去找爹妈,自然是找不到的。
后来他慢慢开始了讨饭、捡垃圾、偷菜地、流浪的日子。本来他什么都怕,怕黑、怕狗、怕老鼠,后来就不怕了,一心想着要活下去,要回到父母身边。
直到被韩院长捡回逢春院,他看见其他和他差不多遭遇的孩子,才明白他是被遗弃了。
“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故意都忘了,”韩墨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但语气依旧平淡,“后来就真不记得了。”
他其实挺记仇的,连亲生父母的仇也记。但是伤害过他、伤害过他在乎的人那么多,他却一个仇都报不了,只能都记在心里,久了,性格就变得执拗起来。
梁四爷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你长得漂亮,比其他孩子更有机会被收养,所以他们选你。”
“不必安慰人,世上比我凄惨的大有人在,我算走运的,”韩墨骁仰头看着他,笑道,“而且我要是无灾无痛地长大,也就遇不到你了。”
梁今曦显地怔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韩墨骁自己也愣了,这话和那首曲子的名字一样有歧义。他并不庆幸遇到梁今曦,也并不觉得和他发生种种纠葛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他不能再把话掰开了解释,只好重新把脸埋了起来,嘟囔道:“好困,四爷别再招我了。”
然而为时已晚,梁四爷将他从怀里捞出来,捏住他的下巴就压了下来。
第21章
韩墨骁瞬间睡意全无,也不知怎么就爆发出一股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力气,用手掌抵住了梁四爷的下巴,大眼瞪小眼之际又怕梁四爷发怒,心一横翻身把他压住了。
韩院长:“……”
“看来小韩院长还没打算就寝,”梁四爷微一挑眉,“梁某受累,再陪你疯一回。”
“我没……哎!”韩墨骁话未说完便被一双大手掐住了腰,顿时疼得直皱眉,抬手就朝梁四爷的手拍了一掌,“都紫了,能不能换个地方掐!”
梁四爷很听话地换了个地方,挺腰笑得浊里浊气:“好,这回小韩院长自己来。”
“……”韩墨骁一阵无语,然而要害处受制于人,只得卖了命地折腾,把那本杂志上的各种技巧和花样都用上,希望某人快点缴械投降。
然而直到明月西沉,房中才终于安静下来。
韩墨骁本还惦记着和上次一样,半夜偷偷溜回逢春院去,奈何弱如白斩鸡的他根本不是浑身腱子肉的梁四爷的对手,体力很快不支,主导权也拱手相让,最后只记得抱着梁四爷的脖子求饶,累得只想睡觉,不记得还要回家的事了。
梁四爷近乎残暴地饱食之后,人性终于回归,轻手轻脚将人抱进浴室洗净擦干,又吩咐人换了干净的床单才将韩院长重新抱回床上,也算是一回生两回熟了。
“我先前只是一时嘴快……”谁知小韩院长竟还惦记着之前的话,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趁给他穿衣服时拉住梁四爷的胳膊,哑着嗓子嘟囔,“就是字面意思……”
“知道了,没误会你要爱上我。”梁今曦把扣子替他扣好,将人塞进被子里,想想又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
若是旁人,多半就算只有虚情假意也会演得跟真的一样,卖乖讨巧、竭尽所能去迎合他,恨不得让他误会对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希望以此获得他的更多重视,甚至为对方着迷、沉沦、不能自拔。
偏小韩院长别说谄媚讨好,软话不会说一句,余韵未退就着急划清界限。好像生怕他们之间除了性,还多出一丝别的来,连吃他一块蛋糕都恨不得马上陪他干一场来还。
不过这反倒叫人觉得轻松。
身在这个位置,他身边假的东西、假的人太多,小韩院长的脾气大点、对着他脸色差点,可起码都是真的。
听过他的话,韩墨骁这才放心似的,翻个身背对着他睡觉去了。
阿德推门进来时,梁四爷正搂着香喷喷软绵绵的小韩院长睡得香,听到脚步声后低声问:“什么事?”
阿德一愣,停在跋步床外几步处,低着头道:“来送韩院长回逢春院。”
梁四爷把怀里的人裹紧了:“今天不回。”
阿德应了,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照着他的尺码准备些换洗衣物,就放我这儿。”梁四爷吩咐完,伸了一只手出床帘挥了挥,重新闭上了眼。
“是。”
梁公馆这床本就又大又舒服,拉了床帘便是昏天暗地,韩墨骁睡得太沉,一觉醒来竟已经过了晌午。幸而他记得出去的路,见梁四爷和阿德也都不在,忙不迭换了衣服匆匆跑了。
等回了逢春院,自然又被柳芽一顿盘问。
韩院长绞尽脑汁搪塞半天才糊弄过去,免不得又在心里将梁今曦骂了一顿,想着要不下回趁他心情好跟他约法三章,其中一章便是多晚都得将他送回来,否则院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都是些毛孩子,也早晚知道他在外头干的勾当。
可他又没想到另外两章能约定个什么好,一忙起来又把这事给忘了。梁四爷也好像只是见他的时候兴致特别高,一分开便又好多天想不起他来。
这倒也挺合韩墨骁的意,只当自己又兼了个职,只是这份工不定时、也不能被人知道,平时倒也丝毫想不起梁四爷来。
蒲州的秋天来得很早,天气渐渐凉起来。
学校开学,小的们每天的课量也变多了,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那间破旧的教室里,韩墨骁门口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好在韩院长惦记着他的表,在外面还有许多课要上,依旧奔波于各个城区之间,得空再教豆包他们胡乱写写字,日子过得也快。
这天晚上,琼斯又打了电话来,喊韩院长带他去吃宵夜,说他刚加完班,肚子饿了。
答应的事不好反悔,韩墨骁只得去了。
琼斯一个人来的,把西装脱了搭在手臂上,挽着衬衣袖子,早上用发蜡定好的头型被他柔散,看上去很放松。
韩墨骁担心他真的吃坏肚子,想带他去店里吃,可这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嚷嚷要吃路边摊,不肯往正规饭店里走,又不能吃辣,韩院长拗不过,带他去了许家早餐店。
许掌柜心疼店租,卖完早餐就关门回家休息,晚上又和老婆出来支个摊子,在店里卖点馄饨、豆花和油炸食品当夜宵。
韩墨骁偶尔晚归,会来他们家吃碗馄饨再回家。
店里就几张小桌,收拾得倒干净整齐,但是坐满了人,韩墨骁跟掌柜打了招呼,给两人点了两碗馄饨,又给琼斯点了咸豆花和炸饼,在门外在桌子旁坐下。
“不知道韩院长今天要带朋友来,”许掌柜自己端了东西上来,收了托盘笑道,“我这儿也没有好酒好菜,实在怠慢两位,韩院长,要不叫你嫂子去饭店打一点过来?”
“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韩墨骁笑道,“我这朋友就是想吃点咱们蒲城地道小吃,这些就很好。”
许掌柜又朝琼斯笑了笑,转身忙去了。
琼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咸豆花赞不绝口,又指着另一个碗说:“这个饺子很好吃。”
“这是馄饨,和饺子还是有区别的,皮更薄,个头也小。”
“我实在夹不住,对不起了。”琼斯放下不听话的筷子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炸饼,吃得停不下来。
韩墨骁本来不饿,见状自己的胃口好像也好了一些。
两人边吃边闲聊,倒也愉快,得知韩墨骁曾在英国呆过一段时间,琼斯显得更开心了,又扯着他聊了一些英国的事,哪怕韩院长呆的并不是他故乡所在的苏格兰。
琼斯进退有度,韩院长和他聊天很松快,心情倒也好了不少,觉着偶尔有和他的过往及现在无关的人聊聊天也不错。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个繁华的街口,竟又碰到那个展鹏。他大抵刚喝完酒,正和几个公子哥勾肩搭背地往街口走,脸上还带点潮红,一转弯便迎面瞧见了韩墨骁和琼斯。
琼斯和欣日有重要合作,展鹏见了他好像立刻就不醉了,走过来笑盈盈地跟琼斯握手寒暄,聊了几句后好像才看见韩墨骁似的,笑道:“韩院长也在?”
“展助理。”韩墨骁微微一笑,也去跟他握手。
展鹏却正好又给琼斯介绍他别的朋友,转过了头,没看见韩院长的动作,自然也就没有伸手。
韩墨骁垂下眼,神态自若地把手收回去。
琼斯礼貌地和众人打招呼,还打趣道:“往常见展先生都和梁先生在一块,今天怎么没见着他?”
“我陪他吃了饭才出来的,”展鹏笑道,“他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我们要去歌舞厅跳舞,他就让我自己来了,琼斯先生要不要一块?”
琼斯看了眼几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指着自己:“我比你们梁先生还大一岁,你们不嫌我老吗?”
“怎么会?您和四爷都年轻着呢!听四爷说您还没在蒲州住习惯,”展鹏抬手揽住一个同伴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几个别的不会,吃喝玩乐那是在行的,您就当交几个新朋友,放心,今天我一定不缠着您聊合同的事。”
“展先生都这么说了,我还真想去看看,”琼斯也笑道,又转头问,“韩先生也一块去吧?”
“谢谢,但是不了,”韩墨骁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得回逢春院哄我女儿睡觉。”
展鹏显然不怎么喜欢他,其他的公子哥也未见得想跟一个孤儿院的一块去消遣,与其跟着去碍眼,不如早点回去陪彤彤。
“这样,”琼斯看了他一眼,“那我也不能去了。”
韩墨骁一愣:“您去就是,我可以自己回去。”
“今天是我约你出来的,”琼斯道,“怎么能把你半路丢下。展先生,我们下次约吧?”
“好啊,下次我一定把四爷拉上。”展鹏善解人意地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看了韩墨骁一眼,转身和朋友们走了。
等人走远,琼斯有些好奇地问:“你不是说留学时常常参加派对?现在时间还早,怎么不去玩一下?”
“当爸爸了,哪还能和从前一样?”韩墨骁笑笑,“您才是应该去享受夜生活。”
“我么?”琼斯耸耸肩,“我今晚没心情应付小朋友。”
“这话说的,”韩墨骁仰头看着他,“我比展鹏还小一岁。”
“你这个小朋友和他们不一样,我乐于和你交往,”琼斯大笑,又说,“不过你活得太认真了,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我的生存条件不允许我不认真,再说今天就挺不错的,”韩墨骁弯了弯唇角,低声道,“很久没有人和我聊英国了。”
原本那些甜的痛的,都随着大哥和白老爹的离去一并埋葬了,尽管他并没有和琼斯聊到大哥和白家,可单起了一个头,提到那个遥远的国度总是冰冷阴沉的天气、难吃的食物、漂亮的建筑便够他今晚睡前的回味。
15/90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