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爷放下茶杯:“你想怎么庆祝?”
“蒲州城美人多,听说三分之二都在清水阁里,”琼斯朝他挤了挤眼睛,“梁先生不如带我去开开眼?”
梁今曦看了他一眼, 凉凉道:“你对蒲州是越来越了解了。”
清水阁这名字听着清心寡欲, 表面上也就是个吃饭听戏的酒楼,只是价格太贵, 戏唱得也不怎样,菜还辣得无法下咽, 一般人就算有钱也不乐意去。
其实这些都是故意为之的表面工程, 人家压根不靠这些。
那地底下挖的两层才是真正的主场,里头陪酒唱曲的不仅有女人,还有许多清秀伶俐、长相可人的小倌、兔爷, 一个比一个懂得伺候人。而要下楼,还得先跟着熟客去几次, 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下面别有洞天。
琼斯对梁今曦的话倒是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我来了都半年了,又没个固定的情人, 总不能天天抱着被子睡觉, 蒲州的天冷得这么早,怀里有人才暖和。”
梁今曦勾唇笑道:“有点道理。”
“走, 今天我请客,”琼斯抬手做了个绅士的姿态,嘴里却说着荤素不忌的话,“三个不多,两个也不少,一定让梁先生尽兴。”
“我乏了,回去睡觉。”梁今曦走到门口等着侍者给他送外套,这才想起他的外套给出去了,便径直走到外面等阿德去开车。
快十一月了,外面风有些大,琼斯裹紧外套道:“真不去啊?听说韩先生最近身体不好,你就这么憋着?”
梁今曦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琼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韩墨骁披着斗篷站在火锅店门口台阶下的角落里,怀里抱着一件衣服,鼻子和耳朵冻得通红。
琼斯心领神会地耸耸肩:“算了,你也用不着去了,我走了。”
说罢,他和韩墨骁也挥了挥手,带着翻译钻进车里先走了。
“四爷,”韩墨骁仰着头笑了一下,抬腿走上台阶把衣服递过去,“您的大衣。”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风吹得蓄了些泪水在里头,嘴唇也冻红了,看上去显得脸又白又透,纯情得很。
见梁四爷不说话,他便自己把衣服抖开,踮着脚费力地替他披上:“天越来越冷,四爷要注意别受凉。”
梁今曦由他在自己身上拍拍打打,拉平他大衣上的每一条褶皱,开口问:“怎么不进去?”
“里头火锅味太大了,”韩墨骁指了指自己身上浅色风衣,“您给买的这件衣服我第一次穿,进去熏了味道在身上就得送去干洗,麻烦、浪费。”
梁今曦没什么表情:“本末倒置。”
韩墨骁搓了搓被红的耳朵,等阿德把车停在两人跟前,下去拉开车门,扭头道:“上车吧。”
梁四爷走下台阶却没上车,扭头盯着他:“无事献殷勤,干什么?”
韩墨骁一怔,继而笑道:“四爷今天不需要我陪?那我先回……”
话没说完,领子便被人揪住,一股大力把他甩到车上,韩墨骁手脚并用才没摔着,连忙往里坐了坐,给某位大爷让出了位置。
梁四爷一路上都没说话,黑着脸对着韩院长放了好一会儿冷气,见他始终一脸阳光灿烂,又像是懒得和他生气般收回目光,闭着眼在车里休息。
韩院长见状,靠着坐过去了一点。
梁今曦有一点好,好哄,气量大,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好多天不搭理人,只要他去随便递个台阶,人家立刻就施施然顺着台阶下来了,顺溜得很。
韩墨骁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气,此刻愈发胆大,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歪到他肩膀上蹭了蹭,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也眯一会儿,这火锅店在西城,离梁公馆远着。
梁四爷冷冷瞥他一眼,拉了拉衣服把韩院长别下了肩。
这是还在生气呢,韩墨骁适时咳了两声,抬手又挽住他的手臂,并且不许他抽出去,还把修长的手指从他指缝中滑进去将他牵住,手指头在他手背上摸来摸去,嘴里感慨道:“四爷的手真暖和。”
梁四爷手一动,手背上青筋虬结,反手将他的手扣住,不许他再乱动了。
韩墨骁得逞地笑,好,台阶又发挥作用了。
额心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扣了一下,他疼得眉头一皱,但不等他抬手去摸,那儿又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捂住,带着薄茧的指头在他眉间婆娑着。
耳边一个醇厚如酒的声音低低道:“性子这么乖僻,心思还重,遇到脾气不好的,
你早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韩墨骁闭着眼听他训人,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不是没遇着脾气不好的么?要真遇到了,我自有办法。”
至于梁四爷要怎么收拾他,他懒得管,左不过就是床上收拾,又不是没被他折腾过。只要没被弄死,只要梁四爷没说不要他了,等身体一好,他又该死乞白赖地靠过来。
反正愿不愿意他都得爬回来。
“你能有办法?”梁四爷轻笑,“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您抬举了,我哪有那种本事?”韩墨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梁四爷腿上,扯过他的外套盖住自己的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声音也被闷住了,“我这点分量别说伤您八百,八分也没有的。”
梁今曦拿过一旁的毯子裹在他身上,随便把玩他露在外面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一点点棱廓,刀削斧凿似的硬挺深刻,五官和神情都看不清楚,只车外的一点点路灯晃过时留下些不明不暗的影影错错,好像真的会因为和韩墨骁这么个不重要的角色闹别扭而难过似的。
韩墨骁转回脸去,在他腿上蹭了蹭,低声说:“八分就八分吧,哪天您不高兴了,随时把我丢了就是。”
过了一会儿,梁今曦才没什么表情道:“韩院长想得倒挺美。”
韩墨骁随便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车内便无人再说话了。
到了梁公馆,韩墨骁依旧是自觉去洗了澡,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梁四爷来临幸,也不想着晚上要赶回去,要是半路睡着了就一觉到天亮。
梁四爷处理完事务,洗完澡回来见韩墨骁头发还湿着,将人拖起来用吸水毛巾细细擦着。
韩墨骁盘着腿对着他坐好,随意地玩弄他的腰带,等头发擦得半干了,手也不老实了,从衣襟出伸到睡袍里,在他的胸肌上摸来摸去,渐渐的自己也有点心猿意马。
梁四爷的身体硬得很,每块肌肉都线条分明,被紧实的皮肤裹着,摸上去错落有致,手感很好,衣服一脱更是一副沟壑分明的钢筋铁骨,一条一指宽的刀疤横在腹上,像一柄尖刀,看着吓人,又极具性张力。
食色性也,跟梁四爷厮混久了,韩院长不仅早觉出其中的滋味来,还懂得暗暗自我催眠,成效也不错:梁四爷这么好的身材,这么持久的战斗力,这么孜孜不倦的精神头,以及越来越纯熟的技巧,用来伺候他这个没钱没地位的穷酸孤儿,是他赚了。
还不要钱,简直赚大发了。
“别动。”梁今曦拍掉他的手,韩墨骁便不动了,等他关了灯在他身旁躺下,没两分钟又钻进他怀里去,一只手攀着亲他的脖子,另外的手也不老实起来。
梁四爷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两三下把人制止了,将他翻了个身,从后面把他箍在怀里。
韩墨骁没懂他的意思,小声道:“四爷?”
“安分点,”梁今曦把人又往怀里拢了拢,“睡觉。”
韩墨骁听得他声音都哑了不少,只觉好笑:“四爷今天累了?”
“明天还想去上班就闭嘴,”梁今曦拍了拍他的屁股,“看你身子还没好全好心放你一马,你倒欲/求不满?”
韩墨骁听得脸一热,可人家话都说得这么白了,总不好再做什么,于是闭着眼不动,只等身上的躁动散去,慢慢入睡。
哎,一向兢兢业业的梁四爷今天居然不营业,亏了亏了。
自己给自己胡乱脑补完,韩墨骁又睁开了眼睛。
他实在没怎么和梁四爷这么“清白”地睡过觉,一时反倒睡不着,又有些想不通。刚才他要走,梁今曦不让,把他弄床上来了却又不做。
难不成天气冷了,梁四爷真就缺个暖床的?
可是耳边的气息已经沉重起来,频率也有些乱了,他往后贴了贴,梁今曦抬手又是一巴掌。
“疼!”韩墨骁皱着眉转过身,“怎么还打上瘾了?”
梁今曦沉沉盯了他一会儿,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便掀起被子把他囫囵个给包住,自己隔着被子把人兜在怀里。
韩墨骁这才信了,人家今晚是真不打算动他。
梁今曦闭上眼:“不睡觉就给我闭着眼睛数羊。”
韩墨骁便不说话了,借着窗外月亮的一点余晖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挣了挣。
梁四爷不耐烦了:“又干什么?”
“你会着凉的。”韩墨骁说,把被子重新盖在两人身上。
梁今曦睁开眼睛,一点碎掉的月光砸进他深沉的眸子里,泛出微弱的光,像没吃饱的兽,随时要扑过来。
韩墨骁的脸不争气地热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心也跳得厉害,咚咚的打在胸腔上,他怕被人听见,故意清了清嗓子弄出点声音。
梁今曦却似乎已经听见了,把头靠近了一点,重新闭上了眼睛。
韩墨骁如临大敌,身上的汗毛都炸了,梁四爷离得太近,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虽然光线很暗,但韩墨骁知道他那性感的唇峰离他的唇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只要梁四爷再往前一点,就会碰到他。
可梁今曦过了很久没有再动,甚至全身上下哪里都没有接触他的身体,闭着眼睛像睡着了,又像在等着什么。
韩墨骁努力地闭上眼,睫毛却不受控地颤动着,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自己的衣襟,拽出一团纠缠的褶皱,扯得他透不过气。
他发现他动的那点心终究是收不回来了,只要一靠近这人,心里就开始痛,被人拿走了一点似的。
算了,既然拿不回来,那就给自己一个交代,免得日后分开了想起来徒留遗憾。
很久以后,梁今曦感到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极轻地碰了碰,渐渐地摸到他的手腕,滑下去很轻地牵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他醒过来。
有人靠近了,温热的气流扫过他的唇,很快又划走,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紧接着,他的双唇被什么柔软温润的事物轻轻压了一下,又飞快地撤离了。
被子里有人窸窸窣窣动,手被牵着的感觉消失,空气中那点让人心动的涟漪和纯情的暧昧也都被搅散,只剩下唇上一点若有似无的触感。
甜的。
梁今曦睁开眼,看见一个模糊的棱廓远远地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他发现似的。
他无声勾了勾唇,重新闭上了眼睛,没去惊动那只想着要跑路又偷亲人的小狐狸。
药明天再吃。
现在吃已经没用了。
狐狸再没良心,多养一养可能也能养得家。
第47章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在梁公馆纯睡觉心里不踏实, 韩墨骁第二天一大早就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时钟,才六点多。
梁今曦已经不在床上, 韩墨骁自己起床洗漱完又在房间等了等, 依然不见他回来,眼看着上班要来不及了, 只好自己出了门。
谁知二小姐梁今昕居然在梁家。
她牵着七岁的张柏林,身边跟着抱着小女儿的奶妈,正笑盈盈地去饭厅吃早饭,突然瞥见韩墨骁从弟弟房间的方向走出来, 不由厌恶地蹙了蹙眉。
韩墨骁被她看了一眼, 突然好像清醒了过来,慢慢地站直了。
梁今昕已经走到了近前, 轻叹了口气问:“四爷呢?”
“不知道,”韩墨骁低眉顺眼地答了, “二小姐早。”
“妈, 这个叔叔是谁?”张柏林问,上次展鹏叔叔的生日派对上也见过他,但妈妈没带他去认人, 没想到今天在舅舅家又看到了。
韩墨骁低头朝他看去,瞥见梁今昕手腕上似乎有道淡淡的疤, 横着脉搏上,平时见她都戴着手表或手链,这是第一次看到。
“不是谁, ”梁今昕把手收了, 推着儿子的后脑勺笑道,“我们吃饭去。”
“这是韩叔叔, 舅舅的朋友,”梁今曦从回廊上走过来,弯腰揉了揉张柏林的脑袋,“叫人。”
他穿着运动背心,脖子上围了条擦汗的毛巾,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似乎刚刚晨练回来,见了韩墨骁,眼里露出明显的笑意来。
而韩墨骁已经后悔昨晚的那一时冲动,垂着眼没看他。
张柏林乖巧地喊了一声,又问:“韩叔叔也住这里吗?”
韩墨骁不知该怎么答,尴尬地弯了弯唇角。
“天这么冷还去跑步,”梁今昕皱眉看着梁今曦,“穿得这么薄,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好照顾自己。”
梁今曦不以为意:“当兵的时候下雪天游泳都没事。”
“当兵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梁今昕嫌弃地剜了弟弟一眼,“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看着你我才放心,都三十了也不着急自己的婚事,我看你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梁今曦用手碰外甥女的小脸逗她玩,随口道:“没合适的。”
“怎么没有,”梁今昕“啧”了一声,“上次那孔小姐又哪儿不行?”
“不合眼缘。”
“你去都没去怎么知道不合眼缘?”
两人边走边聊,一旁的韩墨骁道:“我还要去上班,先告辞了。”
“一会我送你,”梁今曦扭头看他一眼,“先去吃饭,有你爱吃的……”
“又不顺路,”梁今昕打断他,两条细细的眉毛快要打结,“你绕那么远去干什么?欣日的担子都在你身上,别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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