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说得是,”韩墨骁笑笑,“欣日事多,四爷您也别去迟了。”
说完他便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梁今曦皱眉:“骁……”
梁今昕将他一把拉住:“我看你要挑到什么时候,梁家没个主母可不行!方家的三小姐留学回来了,你过两天去和人家吃个饭,我都帮你约好了。”
韩墨骁加快脚步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梁今昕又伸手去拉他:“听到没有?”
梁今曦把目光从转角处收回,瞥见她手腕上的疤,低声道:“别念了二姐,听你的就是。”
“这还差不多,”梁今昕重新笑起来,“你在外头是爷也好皇帝也好,在我这儿就是小四,这辈子都别想胡来。”
三人的脚步慢慢听不见了,韩墨骁贴着墙深呼了一口气,理了理衣服,慢慢地走出了梁公馆。
到公司办了好一会儿公后,他觉得有些胃痛,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在路上吃个早饭,饿过了头。
他轻吁一口气,捂着肚子缓缓地趴在办公桌上,突然又感觉有些窒息。
仿佛每次他费尽力气自己找了个缝隙从海水里探出一点头来,就总有人再把立刻他按回去;熬过一波之后又找出点力气,马上又有别的暗流涌动着将他卷入水底。
这样一浪接一浪地反复折腾,他和每一个无人施救的溺水者一样,在一次次的挣扎中逐渐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生气又委屈,想冲到梁今曦跟前朝他大吼、发脾气、问他怎么总是给他找这么多麻烦、添这么多堵,他到底要选哪一个。
可是他又很明白,梁四爷可以什么都选、全部都要,也不用避着他,而他却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哥,我好累,好想结束这一切。
我能不能退出,我能不能不再做别人的选项之一?
我能不能不干了……
电话响了,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上班,连忙坐起来拍了拍脸把电话接起,正色道:“您好,我是韩墨骁。”
“早上吃的什么?”梁四爷的声音传过来,低低沉沉的。
韩墨骁刚提起来的气又萎了,没精打采道:“四爷连这也要管?”
说完又惊觉自己态度不对,老老实实道:“没来得及吃。”
“胡闹,身体就是这么垮的,”梁四爷沉声训完人,又道,“让阿德去给你买笼香居的汤包,等着。”
韩墨骁最受不得他这样,闻言突然就任性起来:“我不吃外面的,我要吃梁公馆的奶香馒头!”
梁四爷轻笑:“早上留你你要跑。”
“我留下来干嘛?帮你参谋孔小姐还是白小姐适合做梁四奶奶?你别挑剔了,二小姐的眼光肯定错不了,你赶紧选一位顺眼的把婚结了,我也好松快点,功成身退。”
话一出口,韩墨骁立刻住了嘴。
他越界、放肆了,又乱说话了。
果然,气氛冷了下来,梁四爷不说话了。
韩墨骁也不敢再说话,连跟了梁四爷那么久的展鹏都从不置喙、默认了他以后要娶一位正经四奶奶,安安心心做老二,顶多也就来他这个老三跟前耀武扬威一下。他竟然敢在这里叫嚣、委屈,可以想见电话那头四爷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十分后悔这么作死的言行,昨晚好不容易把梁四爷哄高兴了,一句话又叫所有的心思全白费。
可对面沉默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委屈、越绝望。
终于,梁四爷冷冷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是我放肆了。我骗您的,早餐吃过了,四爷忙吧。”韩墨骁挂了电话,抓起文件就开始办公,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
接下来两天他早到晚退,几乎住在办公室,那天的笼香居他自然没吃上,梁四爷也没有再打电话来,显然是打算和上次一样准备冷他几天,让他自己好了再往回爬。
可是韩院长的腿本来就断过一回,如今实在爬不动、也不想爬了,压根没想过再去自讨没趣。
好在情场失意,职场上的事却有了进展。
梁今昕虽然连话都不想跟韩墨骁多说,但跟乔香寒还是照常要好的,两天后,乔香寒带来了冯庆武的消息。
这人说起来是张市长的表弟,却只是个好多年都没有什么走动的远方表亲,原本也就守着家里分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矿过日子,最近才开始投资贸易,和梁今曦倒也见过两面,算得上亲戚,但他们的关系本就隔了好几层,之前也没有过什么合作。
“所以我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乔香寒道,“四爷不会让他乱了规矩的。”
“行,谈不拢咱们就换代理商,”韩墨骁这几天心情不好,说话也冲,“谁爱伺候伺候去,我就不信他们靠蒲州市市长的关系能在西江称王称霸。”
“强龙还怕地头蛇呢,他在西江肯定也有根基,”乔香寒无奈地笑笑,“先尽量谈吧,真得罪了人,到时候再想做西江的生意可不容易。”
“他要是真乱来,我们在西江还得倒贴钱,”韩墨骁认真想了想,又说,“不过他们要是有能耐拿下欣日的一级代理,或者他真能找张市长或四爷低价拿货,也用不着跟我们过不去。王长龙既然没有把话说死,说明空间是有的。”
如今二小姐都不插手欣日的生意,张市长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远房表弟那点蝇头小利去欠了妻弟的人情。
“我们心里有底就行,实在得罪就得罪了,又不是没得罪过人,”乔香寒抱着手臂,笑道,“回头要是四爷怪罪起来,我就都推你身上。”
“明明是因为乔老板胆子大,我才跟着横的,”韩墨骁看向她的手臂,把话题拐走,“你袖子里的小剪刀很漂亮。”
乔香寒对谁都笑吟吟的,哪怕上次差点被王长龙占了便宜,也依旧面不改色。韩墨骁上次坐得近,不小心瞥见她皓白的手腕内侧贴身藏着一把精致的金色雕花小剪刀,讶然的同时又觉得非常理解。
身为女人和美人,只要乔香寒在生意场上一日,这些事情就不会少,这把漂亮的小剪刀既是她自卫的武器,也是她挺起腰杆子在男人堆里抢饭吃的底气。
“那可是我定制的,我力气小,用这个不容易脱手,当然,只在有应酬的时候带,”乔香寒笑得千娇百媚,撑在桌上微微靠近他,小声道,“我包里还有一把小□□,你上次也见过了,有机会可以拿出来吓吓人。”
蒲州城外就有土匪山,外面更是不太平,乔香寒上回带他去出差,特地带了防身的东西,给他看过那把小巧的手/枪。
“那还怕什么,区区一个冯庆武,”韩墨骁举起手掌,“等过完年,咱们就把他拿下!”
“啪!”乔香寒伸出纤纤玉手和他击了一掌,故意趁机拉住他的手摸了两把“哎,幸好四爷把你让给我了,我对你可真是相见恨晚,满意得不行。”
这人平时看着彬彬有礼的,对谁都称“您”,说话办事都周到,人也聪明、做生意的能力也没话说,不过梁四爷也说对了,这人看着顾虑一大堆,身边还有一团没长大的毛孩子牵扯着,可身上偏有股不服输、不认命的疯劲儿,脾气也大,要真惹到他的底线,他比谁都豁得出去。
这股疯劲儿很合乔香寒的心意,因为他们是一类人,要是她不疯,也不会有香玉。
只是韩墨骁的命运比她更坎坷,要是白家那些事没发生,他留在白家和白墨卿帮着白世昌打理生意,华南那一片别人只怕都进不去。
“乔女士你赶紧打住,”韩墨骁抽回手,夸张地抱住自己的双臂搓了搓,“咱俩没可能,你再碰我要喊救命了。”
乔香寒哈哈笑起来,抬手打了他一下:“想哪儿去了,你想高攀姐姐我,我还不乐意呢!”
别说她比他大十来岁,并不喜欢这种漂亮的小年轻,就算她有那个色心也没那个色胆跟梁四爷抢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这一屋子的东西全是四爷买的,若说四爷只是爱才惜才,怎么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不过她满世界地跑,对于这种事情也算是见怪不怪,久了倒觉得这两人挺般配,但韩墨骁不大愿意说开,梁四爷也早晚得结婚,两人迟早得散,她也就半知半不知的,不叫他觉得难堪便罢。
刚才也不过是看他这几天心情不好逗逗他。
等乔香寒出了门,韩墨骁脸上的笑意很快便消失了,他烦躁地搓了搓脸,希望把梁今曦从他脑子里挤出去。
可香玉和他有关、乔香寒和他有关,现在连冯庆武也和他有关,哪怕投身工作之中,他也总绕不开这个人。
他抓了印章捏在手里,把脑袋抵在桌面上。
第48章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十一月了,梁四爷贵人事多,让韩院长呛了一句, 又是十几天都没把他想起来。
韩墨骁自然求之不得, 他口不择言惹恼了人,见了面又得认错, 恨不得他永远别想起他来。
他不是不能认错,可有些错他认得心甘情愿,有些错他认起来像生吞了刚打碎的玻璃渣。
有谁爱吃玻璃渣呢?
冬天天黑得很快,六点刚过, 外面已经暗了, 马路两旁的路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彤彤这几天有点感冒,说想吃桃酥饼, 韩墨骁在一个岔路口拐弯,找了家桃酥铺给她买了爱吃的桃酥, 又给孩子们挑了些猫耳朵。
出来的时候, 他看见马路对面有辆小汽车停着,黑黢黢的车身看着很眼熟,顶上似乎还绑着东西。
这种车长得其实都差不多。
韩墨骁装作没看见, 下了台阶就转弯,谁知越是躲越是逃不过, 刚走出去几米远便听到喇叭声。
“嘟嘟嘟。”
显然是冲他来的。
韩墨骁停下转身,看着已经开到他跟前的铁皮甲壳虫。
“请韩院长上车,”阿德说话还是那么不带丝毫感情, “四爷要和您一块吃饭。”
“阿德先生以前是做侦察兵的?”韩墨骁站在原地没动, 脸上似笑非笑,“到哪您都能堵到我。”
“上车再说。”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突然从后座传来。
韩墨骁笑容一滞, 车后座的窗帘遮起来了,天色又暗,他没留意后面坐了人。
梁四爷发话,他只有认命,伸出手去拉后面的车门。
阿德又道:“坐前面。”
韩墨骁还没动,便瞧见展鹏钻了个脑袋到前头来,鼻梁上反着光的金丝眼镜,一脸得意地朝他笑着挥了挥手,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梁四爷。
韩墨骁刚才能假装平静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到底是他功力不够,只这一眼,又想到那天梁二小姐的话便什么理智都出走,只剩一股燥意堵在心口。
他用力闭上眼,希望能像上次一样立刻睡着。他承认他又犯矫情病了,可他实在是如坐针毡,别说吃饭,简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展鹏坐在梁今曦身边,开着车灯拿着文件跟他说公事,梁四爷静静听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句指示,余光瞥到前头那人身上,见他微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抬手让展鹏暂停了。
“想吃什么?”梁今曦问。
韩墨骁坐直了身体,却也没说话,车里这么多人,未见得就是问他的。
展鹏收好文件道:“替您订了常吃的那家江湖菜,就在……”
“没问你,”梁四爷依然盯着那截细长的脖子,“韩院长想去哪儿吃?”
“四爷,”韩墨骁回过头道,“您这儿也挺忙的,我还是回去吧。”
梁今曦看了他一会儿,不咸不淡道:“工作不顺利?”
“顺利,”韩墨骁笑得灿烂,“托四爷的福,乔老板对我很好。”
瞧,这男人多大度,什么事都没有,又没和他计较。
这次连台阶都不用就直接翻篇了。
展鹏坐在他后面,闻言道:“韩院长长得好,又会讨人喜欢,哪有女人受得住?去香玉这才多久,就手握实权,显然是深得女上司的心。”
“小鹏,”梁四爷道,“不许胡说。”
韩墨骁却懒得管他也在场,顺着展鹏的话理直气壮地自夸道:“那是,香寒姐是女中豪杰,自然也慧眼识珠,多亏她罩着,我现在在香玉可是横着走。”
“小人得志,”展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瞥见他手边放着的纸包,又说,“那家店的桃酥可不好吃,用的油太差,一股子哈喇味,我可吃不来,一吃就坏肚子。”
韩墨骁:“也不是买给你吃的,紧张什么?”
“你给我吃我还不吃呢,哼!”展鹏炸毛了,大声道,“好心提醒你,你还当驴肝肺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韩墨骁不以为意地笑,“展助理大概不懂我们这些平民的日子,只要没坏没毒,怎么吃都没事,不讲究。”
梁今曦也看了一眼那纸包,对阿德道:“去童氏饭店。”
这人爱吃的青提蛋糕,除了悠长假日数童氏饭店做得最好,可那家蛋糕店不卖晚餐,韩院长估计也不想再去了。
韩墨骁笑容一僵,看向梁今曦,见他清隽的脸上神色如常、目光冷淡,便垂下眼转过身重新坐好了,手上的指甲掐进掌心里。
展鹏不解道:“四爷,童氏饭店在西城,我们吃过饭还要去赶火车,会不会来不及?”
韩墨骁早就注意到阿德今天的打扮和平时不太一样,身上是轻便的中山装,平日穿的布鞋换成了短的皮靴子,手边还放了一把带鞘的短刀,要出门的样子。
难怪车顶上还绑着行李。
半个月没有联络,临了要去出差,梁四爷可算把他这只养在香玉的小山雀给想了起来。
韩墨骁暗自冷笑,觉得每天上班听到电话铃声就紧张,下班赖在书房等到深夜的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梁四爷日理万机,怎么想得起来给他打个电话?
“赶得上,小鹏继续刚才的汇报,”梁今曦吩咐完又道,“两个人加起来四十多岁,怎么见面就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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