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中断了,他焦躁的急迫。他需要再见一次费佳,还有涩泽龙彦到底找到了什么?!
他在街上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在白濑耐心消耗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了费佳!
带着毛茸茸的白色帽子,披着黑色的风衣。
很少人这样穿,即使这样穿也穿不出费佳这样的味道。
在人群中,一眼就辨别出来。
比常人要苍白病态的肌肤,常年挂在眼底的黑眼圈。黑眼圈泛着青,看人总是三分慵懒的倦意,七分的漫不经心。造成一种独特的诡异气质美。
很奇怪,白濑一直跟着他。
他却越走越快,不论白濑怎么呼喊,他就是不回头,仿佛有意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一样!
“给我停下!”
白濑卯足了劲,在拐角的边缘捕捉到费佳黑色披风的一角。
等奔到小巷时,费佳消失了。
走出长长的巷子后,是一片空旷的空地。
白濑浑身一震,犹如触电般。
命运真是捉弄人,他竟然回到了过去的孤儿院。
在往前走十米左右,威严壮丽的哥特式建筑教堂耸立在眼前。尖尖的钟式塔楼镶着五光十色的花窗玻璃,周围有不少常青藤从墙角一直攀爬到钟楼。
塔楼灰尘仆仆,墙壁干裂开来,露出了灰色沥青。
一眼望去,整座塔楼仿佛被东京隔绝在外,远离了尘世喧嚣。开辟了另一片世外桃源。
但是,伫立的阴森冰冷铁门,是根根又粗又硬的黑色栏杆组成,泛着坚硬的寒光。围墙上嵌着竖起的玻璃渣。仿佛在说,我们不欢迎任何人,也拒绝这个世界。
门前有两座狮子,狮子的头和尖锐的牙齿已经被风蚀了,丧失了属于狮子的威严。
在往旁看去,以往长方形的牌匾上是永远看不清的字迹,现在显赫的粉刷了五个烫金大字——‘森爱幼儿园’。
孤儿院竟然改名了,叫森爱幼儿园。
真是讽刺。
修女的责骂,院长的殴打,像永远甩不掉的阴影永远跟着你。带给你难以想象的创伤,夜深人静时,他们会侵袭你脆弱的心,将快乐连根拔起,带给你难以想象的痛苦。
就像你以为你已经离开很久,你回头望去,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来没有离开过。
白濑转身就走,踏出的脚步又停住了。
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
他垂下眸子,他不再是手无缚鸡的小男孩。他强壮有力,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被人侵犯的人了。
他朝阴森厚重的铁门望去,猛然发现费佳一闪而过的披风。
他咬下唇,心理默念,为了一切。
他熟练找到了当年挖出的狗洞,被人堵住了。
但是手法糟糕,他轻松破开了。
矮身钻了进去。
萧条、阴冷、寂静的空气压抑的让人吼间发紧。
他轻车熟路地翻进了屋。
里面还是老样子,破旧的木板、散发着霉味的帷幔,打着补丁的门窗。除了永远干净崭新的耶稣。
往里每走一步,都踏在白濑的心尖。
闭上眼睛,默数五十步。
在教堂的东边,常年被锁起来的黑色水泥囚牢——关押不听话、搞破坏的孩童。
白濑眼尖注意到禁闭房的锁竟然是崭新的,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嗤笑,也就是这种不入流的孤儿院,才玩这些把戏。
鬼使神差,他撬开了锁。
他攥着门把手,狠狠心,警告自己不能冲动。
“咯吱——”
陈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一束苍白微弱的光射了进来。
很快,门关上了。
黑暗重新降临。
白濑的五感坠入了黑暗,依稀只能看见囚牢外黑魆魆的树影。
当眼睛看不见时,耳朵非常灵敏。
压抑地低低啜泣飘到白濑耳畔,发出小动物受惊般的呜咽。
他的脚步声很轻,还是惊动了缩在墙角的小孩子。
白濑心揪了起来,他猛然提起的刀又放了下来。
他不经后退了几步,现在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
当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白濑可以看到缩在墙角孩子的轮廓。
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孩子,抽动了一下。他抱着脑袋,用力埋在双膝之间。瘦到露骨的脊椎截截突出,像一条蜈蚣攀附在背上。可巨大的脑袋怎么也不能被双膝全部藏匿。
小孩子不敢抬头,擤动着鼻尖,像小动物般示弱讨饶,“呜,不要再骂我了,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会乖乖的……”
“啪!”
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第51章
“够了,跟我走!”白濑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他轻而易举揪起了小男孩的衣襟。
小男孩吃惊地猛抬起头,对这位不速之客起了瑟缩之意。他靠在墙角里,那双暗淡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又悲痛的湿漉漉。
白濑心中一咯噔,吼间动了动:“喂,你——”
“唔,别、别过来!”小男孩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瘦骨嶙峋的双臂一时间力大无穷,挣脱了白濑的桎梏。他蜷缩着身子,极力想将自己掩埋在地底。
白濑怔住。
“你、你不要靠过来!”小男孩猛地摇摇头,眼眶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极大的压抑狂暴之后,内心崩溃的犹如决堤。他说:“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了,对不起……呜…呜……”
一股无名的火从心底猛然蹿了起来,他见到小男孩懦弱无助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绝不要对任何人有期待,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他大步向前走去,恶狠狠扯起小男孩的领子,“什么添麻烦?你该不会以为你活着就是一种麻烦?给别人添麻烦的那种?”
小男孩被白濑猝不及防的暴力提起,他又惊又怕。他听到白濑讽刺的话语,震惊之余又悲伤。小声的争辩不是,却被白濑全部堵了回去。
白濑说的很快,不外乎是——既然你觉得你的存在是给人添麻烦,是一种空气污染,何不早早的踏入坟墓?
小男孩的眸子越睁越大,他咬着唇无声的哭泣摇头,似乎在说,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男孩在这里过的并不好,打着补丁的白色套装破破烂烂。袖口和裤腿不仅毛毛躁躁,而且短了一截。整个四肢瘦骨嶙峋,没有肉。远远看去,小男孩的头颅硕大无比,与身体呈一种畸形的状态。
他见白濑越说越过分,溢出眼眶的泪珠崩了出来。
一把挣开白濑,向后退,恼羞成怒道:“你不要随便决定别人的一生!”
白濑冷冷看了小男孩一眼,带着嫌恶,“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对生活不满而自怨自艾。不去改变自己,而祈祷别人来解救你。”
小男孩哑口无言,年幼的他还不懂什么叫权威,他只是本能畏惧大人。他呆呆张了张唇,发出几个音节,“我、我……”很快,这些微弱的气息,被黑暗吞噬殆尽了。
白濑见他似梦似醒,扯着嘴冷笑。遂无力将自己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微不可叹。
他在做什么?
当一个英雄?
一个解救迷途羔羊的英雄?
时过境迁,英雄这个词太可笑了。
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
黑暗中,传来怯生生、颤抖的声音。
小男孩攥紧了衣襟,他又重复道:“我没有……”
小男孩察觉灰发少年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猛然一抖,咬紧了牙关,逼着自己开口。
“我不想给人添麻烦,我想做一个乖孩子,想让每个人因我的存在而幸福……”
愚蠢,白濑默默在心底评价。
小男孩擤了下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继续道:“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给他人带来不幸……我想活着,我想帮助别人……我也想去绿荫树下晒太阳,去踩齐脚踝深的落叶,去湖边划船……”他说这话时,眼睛很亮,带着星光。
随即,他低垂着头,声音喑哑沉闷:“为什么偏偏我不一样,为什么我会给大家带来不幸?!”
他就像找到一个宣泄口,发泄自己忐忑、愁闷、害怕、恐惧……
宛如泻了闸的瀑布一样,哗哗哗而下。
“你给大家带来什么麻烦了?”白濑冷不丁打断小男孩。
小男孩怔住,“我、我……”
每次他被关在禁闭房,他只记得院长暴跳如雷的咒骂。偶尔,他会发觉院长看自己的眼光非常奇怪。仿佛在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种恐惧。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并且对此讳莫如深。
“我不知道……”小男孩弱弱的开口。
“哼,老把戏了。”白濑抱胸冷哼一声。
他瞥了一眼小男孩,“那些肮脏的大人,总是会包装自己。明明是他造成的失误,偏偏做出大吼大叫的样子,说是你做错了。这样你便失去了先机,他们已经气势上赢了。所以,我们总是会被莫名其妙的训斥。”
小男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白濑见小男孩困惑不解,他便正视小男孩的眼睛,“如果你对我说的持怀疑态度,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到禁闭室?”还用大锁扣住?
小男孩一时答不上来,两条眉毛搅在一起。
“别急,慢慢想。”白濑难得第一次这么温柔。
小男孩脑子乱糟糟的,脑子里都是院长对自己的咒骂和恶意。
无非是你没有资格存活在世界上,你的出生对所有人来说是一场灾难,根本没有人期待你的出生……
字字珠玑,一句一句将小男孩踩到地底,恨不得挫骨扬灰。
白濑见小男孩脸色惨白,神色痛苦。额头冒出密密的汗珠,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看起来,精神遭到了极大的创伤。
白濑眼疾手快地抓住小男孩的肩,“够了,想不到就别想了。”
小男孩哆嗦着,瑟瑟发抖。
他几乎把重量全部靠在白濑身上,毫无血色的唇轻轻道:“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小心毁坏了房屋的鸡舍,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白濑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孤儿院养殖鸡舍鸭舍的地方,被他毁坏了?
那个盖着青砖瓦砾的正正方方的房子?
怎么可能!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一个连比沙包还轻,可以轻轻松松提起来的小男孩。有可以毁灭坚硬房屋的力量?开什么玩笑?!
白濑一阵一阵冷笑。自始至终,这个孤儿院,还是一如以往的恶心、令人作呕。
小男孩见白濑的表情,心一下提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可是对方说的话让他难过。
他像坠入深海的遇难者,抓住浮萍的木板,问白濑:“我、我、我是不是不该出生在这世上?”
不知何时,月光跑到云层的前方来了。
一束微亮的灯光,破开了黑暗的牢笼。从泛着寒光的铁窗里斜射进来,落到了小男孩的额头。
小男孩细碎的斜刘海因之前挣扎,滑落到耳后。细细看去,他发际线处有一条狰狞的白色蜈蚣疤痕,一直蜿蜒到右眉骨。
颜色很新,伤疤狰狞可怖。
“你……”
白濑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中岛敦。”
屋外传来沉静的声音。
这是院长的声音!
第52章
“快、快走。”被叫做中岛敦的小男孩一改往日的懦弱,他冲了上来,抓住白濑的衣襟,惊慌失措道:“怎、怎么办?”
他左右张望,又急又躁,“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我不想你因我受连累……”
白濑暗暗好笑。按住他的手,反而有趣的问道:“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对我放松了警惕?”
中岛敦傻傻回头,“诶?”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明明带着防备和警惕。为什么这么快对我卸下心房?还让我离开?只因为我对你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白濑垂眸,扣住了中岛敦的手腕。
中岛敦愣住,反射性摇摇头。
他的唇抖了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巴。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恶意……”
空气沉静静谧,门闩的钥匙孔被打开了。
中岛敦紧张地撑大眸子,急的火烧眉毛。他想说什么,却笨拙的只能干瞪眼。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急的快哭了出来,“喂……”你不要在这里了。
他话还没说完,最后一眼是白濑温热的掌心。少年骨节分明,掌心有茧,触摸的不是很舒服。落入耳畔的却是白濑坚定有力的话语,“别怕,我在这里。”
“咯吱——”
门被推开了。
这句话仿佛具有魔法一样,直戳到心眼里。有一种神奇的安定作用,扫除了一切黑暗邪恶势力。具有信服和可靠力。
耀眼的火把光芒射了进来,长长的阴影随着光影投过来。
院长还是老样子,身高颀长清瘦,一袭白衣穿的一丝不苟干干净净。
梳着大背头,永远顶着一张严肃冷漠的脸。
中岛敦反射性挡住了刺眼的光芒,他瑟缩了一下。却不敢抬头,他怕他慌张的表情会泄露那位神秘少年的身影。院长说过,他骗不了人。
他每次撒谎都被发现了!
导致,他总是特别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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