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亚尔曼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将人摁进怀里,他的眼神依旧稚嫩懵懂,神色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沈朔,我、喜欢你呀。”
时过境迁,亚尔曼还是那么爱说喜欢。
听了那么多遍,早应该习惯了才对。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沈朔却听见自己的心不规则地漏跳了一拍,仿佛是对亚尔曼作出的回应。
“我知道。”
沈朔推了推他的胸膛,语气有些闷闷的,“松手,上药。”
小狗圈着人的腰不放手:“就这么上,好不好。”
沈朔……沈朔还能怎么办。
受伤的人面子大,沈朔最终还是由他去了。
亚尔曼的翅膀有多处撕裂伤,沈朔不会缝伤口,只能象征性的往翅膀上抹了些药促进恢复,剩下的就只能靠雌虫的自愈力。
折腾半天,夜色更深了,沈朔心累精力也不济,连亚尔曼带回来的物资都没功夫清点,蜷在小狗怀里睡着了。
然而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凌晨的时候,亚尔曼发起了高烧。
小狗原本体温就高,一烧起来简直像个加热过头的小火炉。
沈朔直接就被热醒了。
“亚尔曼?”
亚尔曼烧得迷迷糊糊,意识模糊,话都说不清,却呜咽着,眼角沁出滚烫的泪。
“呜呜……沈朔……”
沈朔来不及思考少年的体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立刻喂他吃了退烧的药。
沈朔把毛巾浸湿,给他擦拭降温,效果比不得酒精,收效甚微。
“沈朔……”
亚尔曼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金灿灿的眼眸有些黯淡。
“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朔闻言皱眉:“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发烧而已。”
“可是、雌虫、以前不会,生病的。”
沈朔又何尝不知道。
显然,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意味着亚尔曼的身体机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在无法用雌虫自身的恢复力致使伤口愈合的前提下,又缺少药物的辅助,以至于直接触发了免疫系统,烧成这个样子。
沈朔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但面对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沈朔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才安慰他道:“只是伤口感染引起的炎症,别多想。”
浸了冷水的毛巾不多时就被亚尔曼的体温捂热,沈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浸入水中。
亚尔曼不见好转,自己的手却被冰水冻得通红。
亚尔曼见状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急,吃力地伸出爪子,攥住了沈朔的手腕。
“沈朔……别弄了,过来,我这里。”亚尔曼使了点力,“手会、冻坏的。”
“不会。”
沈朔想抽回手,然而小狗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岿然不动的。
“亚尔曼。”沈朔皱眉看着他,“你需要物理降温。”
“没、用的。”亚尔曼捧起他的手,轻轻呼着热气,动作拙稚无比,“我自己、会好。”
“感觉的到。”
沈朔显然不赞同这种只听天命的做法,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亚尔曼揽进了怀里,“会好的,要相信我。”
沈朔没说话。
亚尔曼也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朔都以为他是不是直接坐着睡着了,又听他问:“沈朔,如果,我好不了,你还要我吗?”
沈朔敏锐地听出一丝怪异:“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大概是梦境并不怎么好,小狗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梦见,我的翅膀没有了,腿、也断了,不能走路。”
沈朔闻言不可避免地怔住,这是……?
亚尔曼无声攥紧手臂:“你、在我前面,一直走,我一直叫你,可你、都不回头。”
亚尔曼说到这里,又有点想哭了。
他的心智已经恢复到了十几岁的水平,知道哭泣是很丢脸的行为,但想到沈朔不要他了,还是忍不住难过。
生病的人原本就是脆弱的。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但话语见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展露出仓皇不安:“沈朔,我很、害怕,这个梦,不好。”
“是假的,不会发生,对不对?”
沈朔点了点头。
然而亚尔曼心中的大石头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整颗心就被雄虫戳了个稀碎。
雄虫说:“因为那不是梦。”
亚尔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晶莹的水珠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沈朔任凭他抱着,仿佛没有感觉到小狗僵硬身躯,只淡淡地侧头看向他,乌黑的眸子平静而清冷,“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
对自己做过的事,沈朔不屑于隐瞒。
他仍旧记得,往亚尔曼心上扎下最深一刀的人是谁。
也记得那个漫长而灰色的冬季里,在亚尔曼被其他部落陷害,虫翼尽断,腿骨尽折,从云端跌落泥潭之时,自己是怎样离开的。
因为不在意,所以背弃时也是那么干净利落。
亚尔曼心中是介怀的吧,即使失去了记忆,却还会因为这样一个梦惊醒。
然而小狗却扯起唇角:“真的,也没关系,以后,要我,就好。”
强颜欢笑的模样太难看了。
真是傻子。
“以后也是一样。”沈朔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打出一片模糊的阴影。
“亚尔曼,我希望你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不要奢求未来,也不要再喜欢他。
“……不、不是这样,沈朔,没错。”
亚尔曼抹了一把泪,下意识想要反驳雄虫的话,“沈朔,不喜欢,我,没有错。”
“喜欢,是我自己的事。”亚尔曼太难过了,他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悲伤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都快要被淹没。
他根本就无法组织语言,心中的不安也在这一刻被放大。
“是我、错了。”亚尔曼语气凌乱地道,“我、很快,会好,别不、要我……”
“不要,难过。”
少年前言不搭后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沈朔静静地注视他许久,感受胸口越发清晰的闷痛。
他在为谁伤心。
他在为谁不值得。
某些说不出探不明的情绪太过浓烈,仿佛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啃食他的心。
沈朔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情感障碍症,彻底失效了。
沈朔闭了闭眼,最后妥协一般,呼出长长的气,然后勾着亚尔曼的下巴,迫使将那张花猫似的小黑脸转了过来。
随后,在亚尔曼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个吻落到他的唇上。
亚尔曼眨了下眼,但不知为何,越是眨动,视野却越发模糊。
“呜嘤?”
沈朔不知道唇瓣相触的那一瞬间,亚尔曼是什么心情。
但可以看到的是,小狗宕机了。
人话也不说了,重新变回了当初那副只会呜呜叫的模样。
亚尔曼什么都忘了,他的理智、记忆,一切的一切,都被雄虫突如其来的动作击溃了,噩梦不噩梦的,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后,亚尔曼感到开心和愉悦,可不知为何,他心中还是有些难过,似乎等着一刻很久很久了。
“沈朔,为什么,亲我。”
沈朔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刚才那个主动的人并不是他,语气也很平淡:“不是说亲一下,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吗?”
亚尔曼眼圈红红的,泪眼婆娑地伸出两根手指:“现在,太难过,要亲两下,才会好。”
沈朔:“………”
可是你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有些人得了便宜就卖乖,最会得寸进尺,沈朔不理他了。
趁着小狗愣神的功夫,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度还是很高。
沈朔抿了抿唇,心里不免有些发堵,可他一没有特效药,第二,对亚尔曼的情况一无所知,即使有心,他做不了更多的事。
即使不甘心,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亚尔曼自己熬过去。
沈朔给他换了一条湿毛巾:“亚尔曼,快点好起来。”
等你好起来。
我会重新回答你。
第62章
亚尔曼的烧第二天就退了。
但在高烧退去后,亚尔曼却陷入了持续性的昏睡状态。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大概只有六分之一的时间是清醒的。
不过对亚尔曼来说,昏迷倒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当痛苦超出可承受范围之后,昏睡状态能够通过休克的方式,减轻对身体各部分的刺激。
小狗醒着的时候闹人,睡着了也不消停,叽叽咕咕地说着让人听不清的呓语。
有很多次,沈朔都以为他要恢复记忆了,然而等亚尔曼清醒过来时又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周,在报复性地昏睡之后,亚尔曼的身体各项机能终于开始逐步恢复。
沈朔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之后,亚尔曼进入了漫长的养伤时间。
亚尔曼的伤势有些严重,沈朔知道在自愈力下降的特殊情况下,他的恢复周期会被延长。
但沈朔没想到的是,亚尔曼这一病,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彻底痊愈。
这大半个月间,他们就窝在洞穴中,再也没有踏出一步。
暴风雪太大了,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掩埋,足足下了十几天才停。
好在亚尔曼当初带回来的食物十分充足,不然也许等不到小狗恢复,他们就提前一步饿死了。
“沈朔,多吃点。”亚尔曼往他碗里夹了个大鸽腿子——
今天早上刚打下来的雪鸽,很是新鲜。
沈朔欣然接受。
雄虫用餐时总是慢条斯理的,很是优雅,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亚尔曼眼中充满愧疚:“沈朔,你瘦好多。”
“都怪我。”
虫神在上,他可真是太没用了。
被巨兽围殴就算了,还要连累雄虫照顾自己。
沈朔身体底子不好,撑着照顾病患就显得尤为吃力,大半个月过去,人又清减了许多。
亚尔曼心疼极了。
“待会我去山谷,找新的食物给你补补。”
不幸中的万幸,亚尔曼没被烧傻,因祸得福似的,语言系统基本恢复从前的水平。
虽然语速是慢了点,但好歹不磕巴了。
沈朔抿了一口汤,凉凉地道:“还想再躺一个月吗?”
亚尔曼憋红了脸:“不会的,我很厉害的。”
之前巨兽趁他傻无耻偷袭,现在肯定能打过。
“而且虫翼都长好了。”亚尔曼想向沈朔证明自己的实力,“肯定能报仇,你相信我QAQ”
沈朔大抵是没信,不给他机会,拒绝道:“食物和药物都还足够,暂时不需要补充。”
“哦……”亚尔曼闻言有点蔫,但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又振作起来,捧着碗挪到沈朔边上:“那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雪都停了。”
沈朔动作一顿:“……”
事实上,亚尔曼一周前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沈朔看他身上疤痕未消,硬是让他又躺了一周。
雌虫生性热爱自由,一连闷了大半个月,亚尔曼嘴上不说,应该都憋坏了。
思及此,沈朔没再反对,松口道:“可以。”
亚尔曼开心的亲了亲他的脸颊,露出招牌式的傻狗笑容:“嘿嘿,那太好啦。”
这半个月来,换药上药,相拥而眠,亚尔曼和沈朔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沈朔不再像过去那样排斥亚尔曼的靠近,对小狗偷偷摸摸的逾越行为也视若无睹。
小狗行事也愈发放肆起来。
沈朔斜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亚尔曼。”
亚尔曼讨好的给他擦了擦脸,尾巴却摇成了螺旋桨:“我错了。”
沈朔:“……”
可你脸上分明写着下次还敢。
——
布置信号旗其实原本没有那么着急,但经过亚尔曼受伤一事,沈朔还是觉得得早点联系上部落为好。
对比于过去,沈朔认为亚尔曼的自愈能力至少退化了三倍有余。
沈朔直觉这种身体机能变化和之前假死状态脱不了关系。
但他对虫族知之甚少,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所有的问题,或许只有在部落中才能得到答案。
于是沈朔和亚尔曼再一次来到了当初那头巨兽的埋骨之地。
持续十多天的暴风雪过后,它近乎被完全掩埋,只剩下几根骨刺不甘的矗立在大地上。
“沈朔。”亚尔曼见状迟疑道,“旗子,会不会也被埋掉?”
“有可能。”沈朔的神色不大好看,“亚尔曼,你去另一块区域看看,如果可能的话,收几面信号旗回来。”
亚尔曼点头称好,双翅一展飞远了。
沈朔循着记忆,开始检查附近的信号旗。
他在这附近布置了七面信号旗,大部分都已经消失了,不知是被深埋雪层之下,还是被刮到了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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