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颜烟却只将手放进口袋里,抿唇忍着,烟也不抽了,什么都不做。
冷到似乎不在意任何事情,但却为他而忍耐。
这份殊荣使他飘然,心痒难耐。
颜烟抽不抽烟?那不重要了。
因为只要他低下头,就能获得一个清冷又炽热,任凭他索取的吻。
一个,像是月光味道的吻。
海浪不稳,撞得船猛地晃动。
“想抽烟?”再开口时,段司宇的语气软了点,连自己也未察觉。
颜烟不答话,避免再出现刚才的拌嘴。
段司宇却非要拱火,“怎么不抽?总不能是为了我在忍。”
“打火机上不了飞机,如果不是你硬拽着我上车,我可以在航站楼先领一个应急。”颜烟不想多费口舌,说完就翻出耳机戴上,避免交流。
火药味终于消停。
叶思危潜伏在角落,偷摸观察,看两人的口型,尽管一句有用话都没读出。
周澜悄声问:“叶总,这位颜先生是......?”
“祖宗最大的灵感来源,缪斯,月光,明目张胆,极地的雪。”叶思危戏谑,故意把肉麻词都说一遍。
周澜不懂,“明目张胆,极地的雪......?”
段司宇的成名曲之二。
“前男友。”
远远望去,颜烟戴上耳机,根本不搭理,段司宇因此吃了瘪,又开始冷脸装范。
叶思危被逗乐了,拍手鼓掌,不忘向周澜嘱咐。
“你以后机灵点儿,祖宗要是发脾气,你别傻瓜一样过去劝,更不能说颜烟的一句不好,不然有你受的。总之,他俩的事,你别插嘴,更别外传,旁观就行。”
这两年叶思危可没少吃苦头,无论好的坏的,只要提一句颜烟,森*晚*整*理段司宇立马拿他开刀。
“我记住了。”周澜点头,被唬得一愣一愣。
西岛面积不大,一个古镇大小,从码头到民宿,不过十几分钟车程。
民宿是幢四层的老式洋房,位处地势高的岛中央,灰白色墙面,茂密的三角梅从窗台上垂下,铁门上也缠着花,与周围建筑风格迥然。
颜烟道声谢,刚要下车,门却锁着。
“您好,麻烦开一下车锁。”颜烟朝周澜说。
“好的,马上。”忽然被搭话,周澜手忙脚乱,在驾驶端控制开关。
然而周澜刚摁开车锁,门又立刻锁上,他摁几次,门就重新锁几次,闹鬼了似的。
叶思危忍住笑,拍拍周澜,示意他不用摁了。
段司宇早就偷拿车钥匙,揣在兜里控制,周澜当然摁不开。
颜烟也清楚,真正作怪的到底是谁,深吸气,转头面对段司宇。
不知何时,段司宇摘了墨镜,颜烟一转头,正好对上那双野性的眼睛。
琥珀色,眼尾稍扬。
如旷野外奔流的风,侵占着席卷过境,轻易撼动神思。
心口微震了一下。
颜烟攥紧背包带,直视段司宇,说了句咬字很重的“谢谢”,移开视线。
仅是谢谢,没有再见。
段司宇微怔,“不客气。”
车锁打开,再未关上,颜烟开了门,迅速下车。
砰——!
车门关上,颜烟离开,头也不回。
这次周澜很有眼色,别人不发话,他就不开车。
过了民宿的铁门,颜烟的身影隐进三角梅中,彻底从视野里消失。
车里恢复寂静。
沉默也好,吵嘴也好,人走了,情绪也就散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良久,段司宇收回视线,“就近找个住处,我今晚要住岛里。”
“只有今晚怎么行?”叶思危故意阴阳怪气,“不如你以后都住岛里,颜先生在岛上住多久,你就住多久。宇总不问我不说,宇总问起我惊讶,等到宇总来扒我的皮,你再替我求情?”
宇亿梦随母姓,性格却随父,独断专行。
从前段司宇同段父闹翻,才刚成年,零花钱说断就断,一分都不给,任其在外流浪,宇亿梦也不曾心软。
旧情复燃这种私事,叶思危拿不准严重性,少爷自己要恋爱,他确实管不了,但也不想担责。
叶思危商量道:“不如你自己跟宇总说,这样我就不用去告状,到时候还讨你嫌。”
段司宇没说话,像是在深思什么,过了半分钟才回神,不紧不慢扫一眼叶思危。
叶思危假笑,“少爷,您刚才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了,等着。”段司宇亮屏手机,当着叶思危的面,不是和宇亿梦通话,而是直接点开家人群。
【Duan:我和颜烟在鹭城,准备复合。】
发完,段司宇丢开手机,双手抱臂,很是猖狂,“用不着你去告状。”
还准备复合......
八字都没一撇,倒是胸有成竹。
叶思危撇嘴,“我看人颜先生根本不想搭理你。”
被戳痛脚,这次段司宇却没发脾气,反倒笑而不语,因为想到颜烟在船上戴的那副耳机。
神神秘秘。
叶思危疑惑,“你笑什么?你不会觉得人家还对你旧情难忘?”
“你都找不着对象,”段司宇不置可否,眼里充满同情,“你懂什么?”
第3章
民宿比颜烟想象中大,进了铁门,还要再走一段石路,穿过茂盛的三角梅,才能到洋房门口。
这里精致得不像民宿,更像有钱人自建的别墅,请人精心设计,不计成本建造。
颜烟推开门,门顶的风铃应风而响,贝壳海螺相碰,清脆叮当。
“欢迎光临......嘶!”
先是一声重物跌落的巨响,再是痛呼。
颜烟站在门口,视线平扫,并未见人影。
片刻,一清瘦的青年不知从哪钻出,冒冒失失,双眼晶亮,朝颜烟迅速奔来,似挟着一股充满生机的热气,比夏日正午的风还烫。
颜烟退后半步,背包抵在了门上。
“啊......对不起。”
青年察觉自己的唐突,在半米远外停了脚步,“您是颜先生吧?请给我您的身份证,我帮您办理入住。”
颜烟未动,上身往后仰,依旧谨慎。
这青年比他矮半个头,四肢纤瘦,看起来很年轻,神态清澈得像个未成年。
或许是民宿老板的儿子。
颜烟从包里翻出证件,为了确认,问道:“你是这里的......”
“我是老板,”青年后知后觉,自我介绍,“我叫辛南雨,您今天早晨订了半个月的单人间,对吧?”
老板叫辛南雨。
民宿叫‘南雨小窝’。
简明扼要。
颜烟将证件递过去,跟着辛南雨到电脑边。
辛南雨在键盘上东摁西摁,捯饬了一阵子,着急地道歉,“抱歉,我还不太熟练,您可能得再多等一会儿。”
颜烟摇头,“没事。”
辛南雨身上有股很浓的皂香,额头汗湿,身上还挂着围裙,似乎是刚打扫完卫生。
颜烟不动声色观察四周,除了缓慢的键盘声,没有听见其它动静。
整间洋房只有这一个人?
似乎没有别的员工,以及客人。
颜烟收了视线,观察辛南雨,圆幼杏眼,小巧鼻尖。再三细看,颜烟仍觉得对方是个未成年。
良久,辛南雨登记完毕,长舒一口气,将证件还给颜烟,“入住办好了,您的房间在三楼,我带您上去。”
辛南雨小步跑过电脑桌,看着颜烟身上的背包,“您的行李,我帮您拿?”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颜烟摆手拒绝。
对方细胳膊细腿,如果背着他的包,说不定连路都走不稳。
话少,音调平稳,这是颜烟的常态,冷淡惯了。
辛南雨却心沉了一下,以为对方是为自己的慢手慢脚不悦,便低着头,紧张地上楼。
三楼只有两间房,在同一边,都向阳。
因为位处高地,虽然离海岸远,但却能清楚看到海面。
“颜先生,您想住哪一间?”辛南雨打开门,笑着问。
房间居然任他挑选,而不是老板提前安排?
格格不入的洋房,不熟练业务的老板,没有别的客人和员工,简直是恐怖电影的开头。
违和感到达顶峰。
颜烟沉默顷刻,防备地问:“你成年了吗?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有没有证件能够证明你就是这家民宿的老板?”
“我成年了啊......”
辛南雨一愣,慌忙拿出手机,翻找相册里存着的照片,递给颜烟,“您看。”
身份证,房产证,营业资格证,各种许可证,一应俱全。
23岁,江宁市。
视线停顿在身份证住址处。
江宁。
一个他离开后就再未回去的地方,十年有余。
颜烟有一瞬失神,忘了反应。
客人不说话,辛南雨更是紧张,磕磕巴巴解释:“颜先生,您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所以我还不太熟练,但我确实是这里的老板。”
“我是第一个客人?那平台里的评论......”
“民宿开了半年,一直没有客人,所以我让朋友帮忙写了几条好评,对不起!”
辛南雨羞红了脸,为自己作假的行为不耻,觉得颜烟肯定不会住了。
但这对颜烟来说,其实不是件大事。
投钱曝光,虚假好评,电商的常态,更何况这里的陈设,确实与照片里一致。
打消疑虑,颜烟将手机还回去,走进就近的那间房。
时间晚了,夕阳晃进窗,金辉的光波带着暖意,雪落时的虚假日光根本不可比。
空气也是暖的,浅淡的海味,比办公室楼的空调热风舒服得多。
颜烟深呼吸,清新的空气入鼻,久违地感到一丝安宁。
“您要入住吗?”辛南雨不可思议。
“嗯。”
颜烟放下包,问道:“这里通快递吗?我的行李暂存在中转处,收货地址就填平台的定位?”
这似乎......
是要长住的意思?
辛南雨激动点头,“通的,驿站就在旁边,行李到了我帮您去拿!”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好的。”
辛南雨有些无措,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情绪稳定地可怕,语气平淡,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辛南雨站在门边不动。
颜烟等待片刻,提醒:“门,请你帮我关上。”
“好的!”辛南雨拉着门柄,在即将关闭时收了力,很轻地合上。
耳旁终于清净,只有平稳的海浪声。
昨天收拾行李,颜烟几乎没睡,今天又舟车劳顿,这时四周安静时,疲乏全部涌了上来。
颜烟脱掉外套,闭着眼睛躺倒在床。
疲惫越积越多,心脏处微微绞痛,身体明显累了,释放出要休息的信号,但睡意几乎为零。
良久,颜烟起身,从包里翻出药盒,就着瓶里仅剩的水,吞下一片镇静安眠的药片。
随着海浪声,药物开始起效,颜烟长呼一口气,沉入梦里。
......
研三的第一场雪。
平安夜,那是颜烟第一次遇见段司宇。
组会过后,导师一走,几个被课题折磨的单身博士师哥一改窝囊样,现出原形,提议大家都出去买醉,今夜不归。
最终,有对象的提前走了,而没对象的,都被拉到校外的酒馆去。
酒馆门前摆了棵圣诞树,蓬松的雪落在叶间,挂着的小灯忽明忽灭,节日氛围浓重。
入座后,颜烟盯着时间,准备过了十点就走,在地铁停运之前回到住处。
颜烟不喝酒,也没兴趣参与话题,点了杯气泡水,思考自己的事。
“颜烟,你offer确定了?”不多时,话题转到他身上。
“嗯,已经开始实习。”
“现在就实习?搞这么卷?”
“还好。”
“多少钱一天?”
“460.”
“哎,还是工作好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读博了......”
诸如此类的抱怨,每次聚会都有,颜烟听过太多遍,懒得反驳或赞成,只觉得无聊。
十点差一分。
颜烟仰头喝光气泡水,整理好衣领,准备到点就走。
然而,将要起身的一瞬,音乐骤然停止,周围的灯逐渐变暗,仅有一束光打在不远处。
一人影随光而清晰。
电子键盘的前奏渐响,旋律很熟悉,颜烟一下顿住,没走,因为这是一首他过去一周里最常听的歌曲。
“什么情况?”有人问。
一个师妹答说:“我知道,那个是艺术史论大二的学弟,在这里打工,每天都有表演。”
“连人家是什么专业你都打听清楚了?你心怀不轨啊,想对本科生下手。”
“拜托,本来就有很多人为了看他来这里喝酒,多的是人讨论,我用得着去打听?一天天憋在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活该你单身。行了别说话,学弟要开始唱了。”
I text a postcard sent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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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ding all my love to you①(我寄出一张明信片,代表我全部的爱,不知你是否顺利签收。)
吐字是标准的美音,嗓音清澈,干净锋利,像是无杂质的冰,扎透所有无聊的情绪,将枯燥粉碎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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