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多虑了。”王氏的笑容有些假,被沈流光一语道破心中所想,有些尴尬的强笑着道,也不敢提先前的话了。諵楓
沈流光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说到底,你不过是贪图权利罢了。可你对管家权觊觎垂涎,大可对着太太去巧言令色,使你的百般手段,做什么总针对我?
老太太和老爷的确提过好几次,要把管家权交给我。你没嫁进来之前,这话就已经提了好几次了,这些年又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一次。
你以为管家权在太太手里,是太太把着不放的缘故?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也想要,只是因为太太不放手我才得不到?所以你觉得你有机可乘?”
贾政听了沈流光的话,看向了王氏,一下就看见了王氏通红的脸——也不知是被戳穿了心思羞的,还是被冤枉了气的。只是还不等他想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听见沈流光继续开口说话了。
“我告诉你,太太的确不愿意我接手管家权,这是她的私心。可实际上,我也不愿意。你不必觉得我是嘴硬,你也该知道,我手里管着祚郡王的产业。那些产业,说句托大的话,每日流水最好的时候,就顶得上如今整个国公府公库。
我分不出经历管着这每日里不过几十上百两开销的琐事,所以哪怕老太太和老爷几次三番开口,甚至有好几次太太也松口了,可我还是婉拒了。
我的话,你可听懂了?”
王氏本想掩面,可是一想到这样一动作,就显得自己心虚了,只得梗着脖子开口:“大·奶·奶哪里的话?我自然知道大·奶·奶管着王爷的产业,每日里忙碌着,手头上金子银子就跟流水一样,自然连公府的产业也看不上了。可弟媳也不是因为贪权才想要管家权的,而是惦记着要为太太分忧,也算是略微尽孝了。”
沈流光不似以往,对王氏的话中有话反击回去,而是看向贾政:“刚才二爷在门口,想来是听见了大爷出城去了?可二爷你的反应是什么?是发笑!听到大爷涉险,贾政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发笑!你可还有半点友悌之心?可还有半点人性?读了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到最后,沈流光的声音陡然增高。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平和的处理好诸多事务,在这特殊的情况下撑起国公府的后勤布置,从容的面对一切的。
可她错了!
她的确能平和的安排好一切事务,也的确把国公府的后勤安排得井井有条,可她没办法从容、亲和的面对这些对她、对她的亲人心怀恶意的人。
她的教养不允许她摔打器物发泄情绪,也不允许她口吐脏字泼妇骂街,可不再大度、妥帖、看破不说破,还是做得到的。
她就是要揭了他们的面皮扔在地上!
沈流光此时才显露出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执拗和意气用事,只想着要让心中的怒火宣泄出来,而不是了大局时刻忍让退避。
沈流光的质问让贾政的一脸正气崩裂,脸上变颜变色,最后只得回了西厢房。王氏紧随其后,也进了西厢房,关上了房门,隔绝了院子里投来的各种视线。
大获全的沈流光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她看着院子里轻手轻脚的下人们,心里还想着贾赦的安危。
“漫天神佛若是有灵有应,请保佑赦弟平安归来吧!”沈流光哪怕不信神佛,可在此时,却还是忍不住真心实意的祝祷。
贾敏走了过来,听到沈流光的祝祷,也跟着闭着眼,双手合十,向着虚空世界祈祷:“请神佛保佑大哥平安归来。”请保佑二哥二嫂持心正大,保佑母亲平心静气,保佑阖家安乐平顺。若哪位神佛有灵有应,我愿折寿换取。
日暮西陲,京城外,前往西山猎场的官道上,贾赦正领着一群人饮马,顺便吃些冷干粮饱腹。
沈流光仓促之间调集的驽马,虽然跑得速度不快,可因为照顾的精心,所以耐力很足。只稍微饮马之后,就自己在水边找了些未曾枯萎的草来吃,很快就恢复了精力。
贾赦把馒头咽了下去,此时有些挠头。
之前在国公府里见贾代善穿戴盔甲,他脑子一热就给抢了,带着一股豪气交代了几句就出来了。
城门虽然封了,可守卫态度并不强硬,诚惶诚恐的给他开了城门,简直就跟玩闹一样。对此他心中有些疑惑,却暂时没去计较。
等到眼看着还有一百来里就要到秋猎驻跸的外围了,贾赦让人停下来修整,自己却对接下来该干什么半点头绪也没有。
这次出来,贾赦没带身边的平安和乐两个小厮,反倒是原本做车夫的贾四根和当年的长随贾六来了。还有一些贾赦眼熟的爷们儿,一个个年岁都大自己两轮有余。
也有少许年青人,是产业中身手好的小伙子,都是问过了才叫来的,家里也给过安家银子了。
“大爷,咱们怎么办?”贾四根想着这都闷头赶路大半天了,眼看着到地方了,也该说说是怎么个章程了吧!
贾赦咽下嘴里的馒头,斟酌着开口:“圣驾出行,跟着的护卫军就有几万。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还是该找个机灵点儿的人,往近前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此时此刻,贾赦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下令了。
说实话,让他背诵兵书可以,让他骑马射箭也没问题,甚至让他拿着武器跟人搏命他也不惧。可眼下的情况,他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半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四根点头,表示贾赦这话还是靠谱的,对贾六露出一个认同的表情。
随后贾赦就问道,“四根大爷,这来的人,我都不太熟。你给我说说,哪个能去探问一下?”
第275章
对手底下的人不了解, 这倒不是因为贾赦不求上进,而是有意避开这些。
贾四根也知道这里面有玄机,听了贾赦的话,也没觉得贾赦不长进, 反倒心疼贾赦的不得已, 点点头下去安排人了。
等把人带来给贾赦过目时, 贾赦已经画好了一张简易的驻跸所在地图, 对那个看着就机灵的小伙子解说了一番。
最后他点着地图上的一点,犹豫了一番, 还是什么也没交代, 只是让对方关注圣人:“……若进不去,便只在外围即可。但要看清諵楓交接、口令、岗哨。”
小伙子点头, 表示自己明白,便骑了贾赦的马走了。
贾赦揣着手让人好好休整,然后潜伏在路边潜藏身形,将养精神。
过了子时,名叫林之良的小伙子回来了, 一回来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布, 看着像是谁的里衣被撕下了一块一样。
事实上, 也的确是某个人的里衣。
“大爷,我本事不到家,差点被人发现。躲闪的时候被人给拉着躲了起来,是京大营的小旗官。之前替老爷跑腿的时候打过照面, 也算认得。”
贾赦一听是京大营的小旗官, 就知道是谁了。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 低头细看那里衣上的字迹,果然就是冯唐的笔迹, 用的是他们当初在宫里的时候,闲的没事发明出来的密语写的消息。
炭墨的笔迹明显写得很潦草,有的自己还晕开了,可里面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京大营情况复杂,分成了几个派别。冯唐所在部如今是外紧内松,看着是被控制住了,可实际上只是诈降,是顶头长官的命令。因为冯唐特殊的身份,所以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只是他们并不被信任,便被指派了巡视外围的任务,离驻跸之所甚远,只能隐约打听到一些模糊的消息:金吾卫如今拱卫行宫,圣驾很安全。但如此围困,恐怕会造成饥困之象,不是长久之计。
又说,听行在传出的消息,是要逼迫圣人废太子,另立,而后禅让。禅让的对象,就是如今的八皇子徒述易。
徒述易?贾赦一脸疑惑的看着手里的里衣,有很多不好听的话就在嘴边上。可惜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贾赦硬生生的把一串的褒贬给咽了回去,接着看下面的内容。
冯唐接下来说了一句自己的猜测,而后列了一个名单——有文官也有武官,是此次逼宫的祸首。
文官多是礼部、吏部的官员,还有几个兵部、户部的低阶官员。武官则是一些反对军制改革,新近被提拔起来的中层武将。
“竟然没有牛家,啧!”贾赦遗憾的嘟囔了一声,让人预备纸笔,把名单抄录好,让人连夜送回京中。
送走了名单,贾赦又仔细的询问了一番林之良,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起来。
“大爷?”贾四根看贾赦这副模样,有些疑惑。
贾赦微微一摇头,只觉放松之后,连话都懒得说了。好半天,才开口道:“要么老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呢!”
“啊?”贾四根还是没明白。
贾赦这才稍微靠前一些,跟贾四根解释:“四根大爷,你放心,这是个捞功劳的好机会,还没什么危险,你就瞧好儿吧!”
贾赦看出来了,这就是圣人在钓鱼呢!指不定现在京里京外所有相关人等的一举一动,都被圣人暗地里的眼睛看着呢!
随后他就想起自己今天早些时候,那一副风萧萧兮的模样,忍不住尴尬的想捂脸——自己的决绝和悲壮,在这样的算计下,总觉得特别可笑。
等尴尬的感觉过去,贾赦赶紧拿着冯唐的里衣传信,走近饮马的溪水,做出一副要洗手的模样。而沾着水的手再拿起那块里衣时,一些炭墨书写的文字就彻底糊得看不出原来的内容了。
贾赦这才满意的把这块里衣传信收了起来。
眼看着明显一切都在圣人把握之下,别管冯唐的父亲冯毅是如何忠君爱国,一个失察的罪过总是跑不了的。这封传信可是能保证冯唐不被牵连的重要证据,可必须得收好了。
等到子时过了大半,身后京城的方向,就来了几队人马。
贾赦等人潜藏在路旁,直到回去送信的那人出现,才有人准备出来接头。
只是还不等那人说话,就有一个人从队伍中出来,叫道:“赦呢?叫他出来见我。”
贾赦一听声音,就有些恼火。
说话的人,是贾史氏的侄子,贾赦的大表哥,保龄侯世子史鼒。
“住口!都熄了火把,下马。贾六,带人清扫痕迹,林之良,带人上前面看看。”贾赦几句话,就把所有人指挥得动了起来。
史鼒先是被贾赦的话镇住了,而后又有些恼火。他也不下马,就坐在马上,拿马鞭指着贾赦喝问:“贾赦,这就是你对兄长的态度?”
兄长?可去踏马的兄长吧!贾赦直接抓住鞭梢儿,把人直接从马上拽了下来,卸了史鼒的下巴,扔给了贾四根:“捆起来!”
史鼒还要挣扎,嘴里呜哩哇啦的喊着,口水流的到处都是,可还是被贾四根反绑了起来,塞了口布扔到了一边。
说起这个史鼒,贾赦就一肚子气。当初他给外祖服功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大表哥被教得有些歪。
他当时没当回事,毕竟只是亲戚,也不是日夜都见面的。如今才知道这是多坑人误事的主儿!
贾赦下令的时候,其他麻溜下马的人里,走出来一个人,是贾赦的三表弟史鼎。
他臊眉耷眼的走过来给贾赦赔笑:“表哥,你别生大哥的气……”说到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替史鼒找补遮掩了。
贾赦用鼻子呼出一口气,口气还是有些冲:“我爹怎么说的?不是说了让各家没着落的人来拼个前程。他都是世子了,还来做什么?”
史鼎只能凑近贾赦,低声道:“姑姑派人来传话的时候,他听到了。知道这是救驾之功,故而才来的。”
贾赦一肚子脏话要说,最后忍住了,压低了嗓子骂了一句“蠢货”,然后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便是咱们倚仗着什么,也是要真的动手杀人的。刀枪可不长眼,难保不会有个万一,所以我才说要‘拼’一个前程。他以为他是什么人?还敢擎着火把赶路,还在未曾探明情况之前就高声说话,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除了史鼒,各府来的的确都是前途没有着落的次子、三子、庶子之流。听到贾赦的话,有人上前一拱手解释:“我等先前劝阻过,只是保龄侯世子太过跋扈,连史三爷都差点挨了鞭子。我等只能管好自己了。”
“一群孬货!”贾赦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他听出来这是在张家见过面的人,也是太子一系的自己人,“你们就该在刚出城的时候,就把他捆了扔路边儿。”
“这不是顾忌着他是赦大爷你的表兄么!”气氛放松了些,有人回话解释了。
黑暗里,众人只能借着月光,看到贾赦摇头:“别说他是我表兄。这个档口,就是我亲爹来了,敢这么做,我也得把人捆了,省得他捣乱拖后腿。不过要真是他老人家来,也不会这样作死。”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行了,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本来还想着再探探情况再说!可眼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看着还有小一百里的距离,可也难保没有潜藏出来的探子发现问题。”贾赦也不再继续纠结史鼒这个糟心的玩意儿,直接开始说起接下来的安排。“你们出来前都吃饭了吗?休息了吗?”
不是他多思多虑,而是这些人不是他们身后跟着的家将部曲类的人物。一个个就是再在家里不受待见,可跟部曲家将一比,到底算是娇生惯养的了。
他要是不问好,事到临头的时候来个拖后腿的,就算是圣人在钓鱼,就算是一切都在可控范围里,可他还是可能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答了“是”。
“行,那咱们就出发。争取丑时末的时候到达驻跸猎场的外围。”
这次贾赦等人换了脚程更快的马匹,倒是加快了速度,比贾赦预计的要快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猎场的最外围。
在林之良的带领下,贾赦和冯唐两人终于见了面。
冯唐见贾赦一身寒气逼人的盔甲,直接捶了贾赦的胸口一拳:“这身行头可以啊!什么时候置办的?你家里不是不让你接触兵事吗?”
“我父亲的。早上城门刚封闭,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老爷子就要来救驾。我也是脑子一热,就替他出来了。”贾赦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冯唐一看贾赦的模样,就知道这其中还有隐瞒,不过应该是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也就没立时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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