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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玄幻灵异)——余几风

时间:2024-02-26 08:20:32  作者:余几风
  短短几秒思绪翻涌不断,赵慕卿胡乱想了一通,大概人之将死,身体和思绪便完全不受控制。她一直盯着叶时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从未认识过自己的小儿子似的。
  长子出事后,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终日精神恍惚,情绪混乱,还真就信了佣人之间流传已久的说法,说叶家二少爷八字命硬,历劫不死但冲克六亲。
  她并非迷信之人,换做平时根本不信这胡说八道,然而失去叶时钰这份痛苦太过沉重,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一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她渴望找到这么一个理由,好转嫁她这份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于是,她找到了彼时尚无还手之力的叶时璋。
  每当她看着叶时璋,总会不由自主想,如果非要死一个,为什么偏偏是她一手带大、关怀备至的长子,而不是半路回来、怎么也养不熟的小儿子——人心肉长又都是偏心,她无法抑制这残忍而阴暗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放任其久而久之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树根虬结深扎于心底,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大抵此生是无法化解了。
  叶起云临终前曾劝她放下,他撑着全身力气劝慰道,慕卿,时璋是无辜的,他也是我们的孩子,他活下来并没什么错。
  赵慕卿没把这番话听进去,她依然不肯舍弃那些顽固无比的执念,执著地将自己困在一个迷宫里,如同对鸦*上了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借执念缓解疼痛。
  说到底,她不想承认,叶时钰的死是绑匪凶残造成的,是无法言说的造化弄人,既成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她更不想承认,她不过是个逃避现实且将痛苦转嫁给他人的胆小鬼罢了。
  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虚弱:“是你。”
  叶时璋没说话,眼睛眨了眨,算是回应。
  “有、话、要、说、我、和、你。”
  她说话很吃力,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往外蹦,几乎要耗尽她全身力气似的。
  赵慕卿明确要求,卓霈宁和赵慕霖都不得不从病房出去,留他两人独处。
  临走前,卓霈宁实在放心不下,又握了握叶时璋的手,得到对方眼神示意后才肯离开。他直觉赵慕卿要说的话,或许又是一把捅向叶时璋心脏的大刀。
  一如他直觉,在母子生命里独处的最后时光里,赵慕卿留给叶时璋最为冰冷的一番话。
  她说,为终于把你找回家而高兴是真的,但更希望活下来的是哥哥叶时钰也是真的。
  她说,想恨她就恨吧,之于叶时璋她确实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她还说,她实在太累了,活到这里就够了。
  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赵慕卿最后一句即是明确表示拒绝治疗,一心求死。
  倘若人死后会到另一个世界,她大概就能与挂念多年的丈夫和长子团聚了。
  叶时璋站在原地犹如一尊安静的古典雕像,在听完赵慕卿这一番算得上遗言的话许久后,他方才微微启唇,透着冷心冷肺:“那就祝您与家人早日团聚。”
  说到底,人只能自己成全自己。
  卓霈宁在门外万分焦灼,但不过一会就等来叶时璋推门而出,对方一脸无事地对主责医生说:“尽力而为,随她意愿。”
  他转向赵慕霖,礼貌道:“人我见了,话也听了,劳烦舅舅了。”
  赵慕霖大抵也猜到自家姐姐都说了些什么,明白赵慕卿这次是去意已决,加上身体状况确实不行了。生死半点不由人,更何况本人无意求生,这事怨不得谁。
  他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声:“时璋,这句谢谢是舅舅我该说的才对,谢谢你来看她,也算圆她的一个心愿,不管她说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
  叶时璋不发一语,只向他颔首示意,而后嘱咐主责医生及时通知,然后就拉着卓霈宁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许吊着命的最后一个念想也了结,赵慕卿没撑过当天晚上,玩家灯火亮起之时,心电监护仪屏幕猝不及防拉出一条远无尽头的直线,将生与死不由分说地分隔两边,从此死生不复见。
  赵慕霖胸口忽而一阵剧烈惊颤,脱口一声“姐姐”,然后定在原地许久许久,直至医生抢救无效宣布赵慕卿的死亡,才后知后觉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作为儿子的叶时璋签下死亡通知书,如赵慕卿所愿所求的,将她送去与她的丈夫儿子团聚,此后又不紧不慢地处理好赵慕卿身后事。
  等事情暂告一段落,已是晚上九点多。叶时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直至回到叶宅都没说一句话。卓霈宁跟随叶时璋上二楼,刚进卧室就主动抱住叶时璋的腰。偌大的房间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映衬得眼前人影晦暗,隐隐看见轮廓。
  叶时璋轮廓极其完美,线条分明,眉眼锋利,显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好看。卓霈宁就这么仰起脸注视着他,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双深蓝色的眼眸莫名有些悲伤,深深处似乎压抑着连本人都未必察觉到的情绪。
  他担心得眉间拧成一个川字,抬手慢慢抚摸叶时璋的眉眼,语气跟他的动作一般温柔:“叶时璋你不要不说话,将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我很害怕也很担心。”
  “你还有我,”他眼神和语气一般笃定,“你永远都会有我爱你。”
  在这种不知如何以言语安慰的时候,他恨不能当场掏出那热血奔流的心窝,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爱捂热叶时璋。
  叶时璋陪他度过最为难熬的时刻,如大山般守在他左右,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现在是时候换他来守护叶时璋了。
 
 
第60章 陪伴
  叶时璋不言不语,安静凝视卓霈宁,将他满脸明显写着的忧虑、焦躁、心疼之类的情绪全都收于眼底。对视片刻,他也抬手抚摸卓霈宁的眉眼,然后才弓腰将人抱入怀中,深深埋脸于他肩颈处,表现出倦鸟归巢一般的依恋。
  卓霈宁微微踮起脚,伸开双臂攀住叶时璋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又侧过脸亲了亲他半长的卷发,就跟叶时璋平时哄他的方式差不多。
  他就这么抱着叶时璋,纵容他在自己怀里无声地展现隐秘的情绪,脆弱也好,伤心也罢。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时璋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又以深邃的目光看向他。卓霈宁就双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覆上嘴唇,吻得格外细致而温柔。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不带一丝情欲地互相拥吻,吻得极轻极浅,像极了湖中天鹅颈相靠喙相碰,抚慰伤口,倾诉心意,以亲密接触代替任何言语安慰。最后,叶时璋抱住卓霈宁的腰,完完整整地被卓霈宁护在两臂之间。
  卓霈宁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天色已亮,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左手边却空空如也。他心头一紧,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慌急忙乱四处找叶时璋,最后在书房里找着人。
  和煦微风穿堂而过,清晨阳光洒落一地,叶时璋正坐在窗前的椅子里,Ryan则舒舒服服窝在他腿上晒太阳。
  察觉房间里的动静,叶时璋回过头,就将Ryan轻放在地毯上,冲卓霈宁勾了一下嘴角:“醒了?”
  卓霈宁低低嗯一声,走过去,分开腿跨坐在叶时璋身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将自己融进他怀里,两个身量高大的人就这么面对面地亲密依偎在并不算宽敞的座椅里。
  叶时璋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问,怎么了?
  “一醒来就到处找你,很担心你。”
  卓霈宁说完,又将自己往他怀里贴,感受来自他胸膛的温度。
  叶时璋在他耳边温柔轻笑:“傻瓜,我没事。”
  “真的?”卓霈宁侧过脸看他,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他伸手摸着叶时璋心房所在的位置,又确认,“你这里真的没事吗?”
  叶时璋与之对视,半晌,一勾嘴角:“对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她走了,对她自己、对我来说都是解脱,”他坦承道,“得不到跟寻常人一样的父母之爱或许是遗憾,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吗?”
  他凑近,在卓霈宁唇上啄吻一下,分开时眉毛微蹙,低垂看人的眼眸被睫毛的浓密阴影遮蔽,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易碎感,他语气里也带上恳切:“宁宁,我有你就够了。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卓霈宁瞧着叶时璋这副脆弱可怜的模样就心疼不已,当即捧住他的脸,在他的眼皮上吻了吻,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待着。”
  尽管有了卓霈宁这急切的承诺,叶时璋看起来依然不怎么确定,又以试探的口吻问一句:“哪怕恢复正常也不走了?”
  “我不走不走,我就赖在你身边了,”卓霈宁有些急了,“我都戴上结婚戒指被你套牢了,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不许乱想!不许怀疑!”他说。
  他在叶时璋唇上烙下重重一吻,好像在给这份幸福盖个邮戳。
  叶时璋眸光微动,雀跃笑意越聚越多,语气明显轻快起来:“这是你说的,不能食言。”
  卓霈宁全然不知自己被“下套”,还傻乎乎地点头确认。
  “说谎的是小狗,”他撇了撇嘴,“我才不是小狗呢。”
  叶时璋笑了,伸手点了点他英挺的鼻子:“当然,因为你是小猫。”
  小猫卓霈宁轻哼一声,下意识就将叶时璋点他鼻子的手指放在齿间咬了咬,虎牙细细研磨,这举动说不上为什么,大抵是掩饰羞赧,大抵是表达喜欢。
  这么些年,叶时璋与赵慕卿互相折磨,仅剩的亲子缘分也早已消耗殆尽,他早就放弃了从这个家庭获得所谓的爱的任何期待,再去追究孰对孰错并无意义。
  送她去跟心心念念的丈夫和长子相聚,而他在这世界里继续好好生活,放下过去,放过彼此,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如今叶时璋对自己的人生有足够的把控度,而且最想得到的人早已拥在怀中,他自认为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或对从未得到过的爱耿耿于怀。
  只不过,当死亡不讲道理地将他仅剩的家人都带走,他还是尝到了一丝丝世事无常的意味,心底也不免因此浮现些许异样情绪。哪怕他完全可以独自消化和面对,但一旦对上卓霈宁的柔软安抚,叶时璋还是忍不住展现脆弱,甚至以此套取更明目张胆、更笃定确信的爱与承诺。
  他知道,只要他想,卓霈宁会一遍遍地配合他,把满腔爱意全都说给他听。
  遵照赵慕卿遗愿,丧葬之事低调从简,将她的骨灰与丈夫叶起云、长子叶时钰葬在一处即可。叶时璋一切照办,还让人在墓前种上赵慕卿喜欢的香水百合,纵然母子情分淡薄,这点小事他还是记得的。
  生死将叶时璋和他们一家三口彻底划分开来,他站在他们的墓前,凝着墓碑上三人的全家福,而卓霈宁就陪在他身边,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陪他一同面对。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叶时璋终于可以彻底告别这一切。
  他和卓霈宁手牵着手离开墓园,卓霈宁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大概不会了,”叶时璋淡然道,“各有各的去处,这样就很好。”
  卓霈宁说:“那就不去,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好了。”
  叶时璋微微一笑:“那你也要乖乖呆在我身边。”
  “当然,”卓霈宁忽而想到什么,自顾自就绽放粲然笑容,他说,“你知道吗,妈妈除了给我留下那串象征我诞生的蓝宝石项链,还给我留了十八封信。后来我无法继承卓家财产,被霍连山扫地出门,那十八封信是我唯一带走的东西。”
  卓诗筠猝然离去,却给卓霈宁留下最为完整的母爱。她早早就为卓霈宁每年生日都准备好一封信,卓霈宁也乖乖按照信封上标注的岁数字样,每年生日拆开一封,仿佛卓诗筠就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样。
  每一封信卓霈宁都看了不止一次,对信的内容完全做到倒背如流。此后不论他窝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还是住进干净敞亮的庄园,他都一直将卓诗筠的信带在身边,将这些信当做是陪他到任何地方的护身符。
  “第十八封信结尾处,妈妈说,不管能不能陪我长大,但她给过我的爱会一直伴随我左右,直至有一天我找到我自己的爱,且能够给予对方爱,以自己全部的生命去承诺另一个人生命。”
  小时候,卓诗筠总教他,爱不仅仅是被爱,更是主动爱人,爱一个人必须发自内心,是因为爱他才需要他,而不是需要他才爱他。
  他年纪还小,不懂爱为何物,自然不明白卓诗筠说的这些道理。最初喜欢叶时璋那会儿,是极肤浅的见色起意,也是说不清的冥冥之中,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发现对方,但经历相处和了解之后,他越靠近就越忍不住给予关心和爱护,越是给予就越想给予,甚至连从前别扭拧巴的自己也在这段关系里改变不少。
  卓霈宁无法定义这种感情及其引发的系列变化,但他总觉得这就是爱。
  他转了个身,一边注视着叶时璋,一边双手牵着他的手倒着走,惬意地笑了一笑,语调愉快,清爽得好像清晨时分照进森林的第一缕阳光:“改天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妈,我还没跟她正式介绍你呢,她要是知道陪我身边的人是你,肯定特别满意特别开心的。”
  叶时璋微微一笑:“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了。”
  卓霈宁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大半个人都亲密挨着他,细声哄他说:“你不用准备任何东西,你站在那里我妈妈就会喜欢你,我也是一样的。”
  仿佛含着的一块香甜软糖在口腔融化,叶时璋内心也跟着软成糖水。卓霈宁如今越发愿意在他面前显示出真实柔软的内核,越来越像从前那个在爱里长大且很会散播爱和温暖的小孩。
  这种确定可以一起一直往前走,又回到了过去的感觉,真好啊。
  两人回到叶宅,走到门口的时候陆东进就迎上来,脸色瞧着有些僵硬,说是来了客人。叶时璋注意到陆东进的异样,却让他当着他俩的面直接说出来。
  “是,是白先生。”他有些犹疑地道出口,还向卓霈宁投去颇有意味的一眼。
  叶时璋脸色闪过一丝凝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人现在在哪?”
  陆东进如实禀报:“我将他们带去三楼消息,接触他们的下人们都是服务叶家多年的,绝不会走漏一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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