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
酒吧老板挑眉:“就一首?”
“嗯。”林重想这一首结束,大概以后他就永远不会去碰架子鼓了。
酒吧老板很快集齐了乐手们,几人调整乐器,陆续上台,林重扣低鸭舌帽,握紧鼓槌,随着吉他手第一次拨弦落下,他随机跟上,落下的鼓槌仿佛与心脏的下落同频,血液间泵动的已分不清是鼓声还是心跳声。
灯光昏暗又斑斓,酒吧里渐渐坐满了人,林重随音乐晃动着身体,鼓槌挥起又落下,鸭舌帽的帽檐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性感的薄唇。
他上半身穿的是个黑色背心,手臂肌肉绷紧时线条匀称,漂亮极了,从肩到裸露在外的开阔的一字锁骨,形成一条引人沉醉的小洼,灯光落下,闪着光泽感,像盛了一洼清水。
音乐很燥,酒吧里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很快一曲终了,在众人喊着安可,要求再来一首的时候,林重撂下鼓槌,默默走下台,在吧台前坐下,摘了鸭舌帽,要了杯酒。
他觉得他身体里天生缺少酒精,当酒精淹过头顶,痛苦就没了可占之地。
只剩沉溺于快活的俗烂灵魂在战栗。
一连两三天,他都泡在酒吧里,甚至有时会睡在那里,等到酒吧再营业继续喝。
至于那个房子,他并不想回去,陈路生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他不想接,接了也是应付几句后挂掉,有时干脆把手机关机,让陈路生联系不到他。
这天,依旧在酒吧,依旧是老位子的吧台前,依旧是一杯威士忌,今天有优惠,来的人很多,演奏的也是很燥的歌,所以场子很热。
林重抿了口酒,酒的辛辣滑过喉咙。
“弟弟。”一只手臂从后面绕了过来,松松搂住林重的脖子。
林重仰头,对上一张娃娃脸。
蒲玉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巧啊。”
见到蒲玉,林重恍惚间意识到,时间在继续,而他也还活着。
将将然,他好像才从那场火中离开。
“我可以拍你吗?”蒲玉举起相机。
林重点了点头,他倒无所谓。
蒲玉道,“你随意些,不要管镜头,不然拍出来会很不自然的。”
上次就是,因为林重总是太僵硬了,没出几张好片,连个九宫格都凑不齐。
可林重确实很难不在意镜头,他浑身透着拘谨,坐在吧台前不动,闷声喝酒。
不过喝了两杯后,人有点醉了,竟也不管什么镜头不镜头的了,热歌一奏,他从座上站起来,跟着人一起随音乐晃动。
林重最后喝倒了,是蒲玉把他送回家的。
林重嘟嘟囔囔说了地址后,在出租车后座上身子一歪,靠在了蒲玉身上。
到了地方,蒲玉扶着林重下车上楼,从林重口袋里成功掏到钥匙,用钥匙开了门。
蒲玉把林重扶到沙发上,林重躺在沙发上喊渴,蒲玉连忙倒了杯水,抬眸时目光在电视机下边缘多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转身去喂林重水喝。
落地窗外,夜沉且静。
林重喝完水,彻底睡着了。
蒲玉理了理林重额前的头发,“我说过,下次要亲你嘴巴,现在是下次了。”
他俯身,将嘴唇凑上去,林重歪了歪头,倒是躲开了,蒲玉眼中闪过失望,眼眸暗了暗。
不过没有再试一次。
他起身走到电视前,直面着电视下面的针孔摄像头,“看够了吗?变态先生。”
他刚才没亲到林重,然而在镜头里可就不是那样了,他的身体挡住了林重,从镜头里只能看到他弯腰俯身亲吻的动作,可看不到林重躲开了。
随后他将针孔摄像头破坏掉,又检查了一下房子里其他地方,一共还有两个摄像头,一个在房间里,一个在浴室里,蒲玉将它们全部破坏,回到卧室,给林重盖了张薄毯子,深藏功与名,退场了。
林重并不知道当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他照常去酒吧喝酒,一天天过得稀里糊涂,一觉醒来不知白天黑夜。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跟他没关系,每天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还是没清醒。
酒吧老板说,他这快成瘾了,劝他控制点,他没法控制,他喜欢死了醉着的感觉——脑袋空空,还能睡个好觉。
陈路生是林重遇见蒲玉后的第三天回来的,林重顶着醉意,钥匙戳了好几下才戳进钥匙孔里。
打开门,他迈进家门,身体摇摇晃晃,靠住门框。
“你去哪了?”突然的一声吓得他清醒了几分。
屋里没开灯,朦朦胧胧的一道身影坐在沙发上,黑暗中好像有一只凶兽紧盯着他,令他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进门就被陈路生一句又冷又凶的质问砸中,林重只觉得陈路生在抽风,不想理他。
第24章
林重踢掉鞋,换上拖鞋,径直往房间走。
陈路生起身走过来拽住林重,再次质问:“我问你,你去哪了!”
“我去哪了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林重不耐烦地推了陈路生一下,没推开。
反被陈路生抓住了手腕,后背直接抵在了墙上,手扣在头顶锁死,完全无法挣开。
“你说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了。”陈路生用身体堵住林重的去路。
林重夹在墙壁和陈路生之间,一面被滚烫紧贴着,后背则染上一丝凉意。
陈路生的膝盖挤进他双腿间,卡住他腿根内侧。
陈路生没比林重高多少,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所以以这种姿势贴近的两人几乎是面贴着面,气息融在一起,彼此的脸上都是又湿又热。
一阵痒意从脸烧到脖子。
陈路生不禁眼神有些迷离,喉结滚了滚。
可林重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他补充道:“对,我以后就是你的情人了。”
他刻意加重情人两个字,字音咬得死死的。
“也是你说的,做你的情人,只需要和你上床,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曾经那些话,怎么刺进林重心里的,如今又怎么刺进了陈路生的心里。
林重都不禁暗里笑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陈路生似愣了神,林重很容易便挣开了他的手,双手向前去推陈路生。
他的反抗引起了陈路生更加猛烈的纠缠,陈路生抓住林重的上臂,林重给了陈路生一肘重击,但陈路生还是没松手。
两人推搡间,林重的后背再一次撞到了墙壁,无意碰到了灯的开关,一瞬客厅被光笼罩,与此同时,林重看清了陈路生苍白的一张俊脸。
连唇色都是浅淡的颜色。
“我也说过,不许别的男人碰你。”陈路生嘴唇颤抖,将林重紧紧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
“碰你妈啊,我碰谁了。”林重压根不明白陈路生的意思,他就出去喝了个酒,又没有碰谁。
陈路生此刻听不进去林重的话,他收紧手臂,勒得林重一痛,灼热的气息呼在林重颈侧,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林重痛呼一声,疯狂捶打陈路生,拼命挣扎。
陈路生仿佛一头恶狼,想撕咬林重的皮肉,吮吸他的鲜血。
从伤口流出的血多被陈路生吞咽舔舐了,剩下的顺着锁骨流到了被衣服遮盖的部位。
陈路生咬林重,林重就咬陈路生,逮着陈路生的脸就咬了下去,陈路生咬他越疼,他就咬得越狠,生生在陈路生脸上留下一个牙印,都咬出了血。
陈路生用手掰林重的下颌,林重才被迫松口。
趁两人都松手的一刻,林重猛地推开陈路生,冷白的灯光落在陈路生身上,苍白的肤色,眼底的红血丝,还有嘴角鲜红的血,生生描绘出一个透着疯狂气息的凶恶形象。
陈路生眼底的疯劲儿骇人,这样的陈路生,林重第一次见,几天前还温柔地给他喂粥,现在完全变了模样,令人感觉可怕。
林重下意识想跑,然而没跑两步,右边膝盖猛地剧痛,腿折了下来,他摔倒在地。
膝盖顶住地面,他想爬起来,但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修长的手指包裹住他的足腕,将他拖了回去。
他完全成了陈路生手里的玩具。
地面很凉,没了衣服的阻隔,凉意紧贴上后背,林重被冰得一哆嗦。
陈路生架起他的腿,“做。”
“什么?”林重没反应过来。
“如你所愿,我们做。”陈路生说得好凶,他的手锢紧林重的细腰,不容林重后退闪躲。
做他妈做,什么叫如他所愿,去你大爷的,林重在心里骂个不停,膝盖磨得红肿,他疼得要死,地板砖坚硬,磕两下,他的膝盖就青了。
而陈路生只会在他身后疯狂展示他的强劲腰力。
像条公狗。
林重把脸埋进自己臂弯里,身上满是黏腻的汗,眼泪溢出眼眶,将手臂弄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几年前他就习惯了陈路生的粗暴,只不过这次更疼罢了,但也还不至于让他疼得哭出来才是。
他被翻过去,眼前朦胧,他看不清陈路生的脸,但他能用身体感知到,陈路生的动作停了。
陈路生伸手胡乱抹掉他的眼泪,蛮不讲理地训他:“不许哭。”
林重想骂他,可一开口就会泄出哭腔,他咬紧牙,不愿出声,光在心里骂,骂陈路生混蛋,骂陈路生是条公狗,骂他有病。
骂着骂着,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已经闭上了,双臂软答答的。
昏睡中,他嘴里动了动。
似在说什么。
陈路生凑得很近,把耳朵贴了过去,才听清他在嘟囔:“我就哭。”
天边泛起鱼肚白,晒得人身上发热,然而从窗户吹进来的风稍凉。
躺在床上的林重眼睫颤动了下,人裹夹在烈阳和凉风里,手臂被吹得凉,身上又晒得热,他难耐地翻了个身,动作间手臂被人按住,他没翻成。
掀开眼皮,光刺进眼睛里,他半眯着眼,无法完全睁开。
浮尘在视线里游动,陈路生长长的眼睫上落了光,眨动时,仿佛在闪烁。
他头顶上吊着一个药瓶,液体顺管子流下来,他的手此刻扎着针,陈路生的手按在他小臂上,掌心很烫。
“别乱动。”陈路生说。
“把窗帘拉上,太晒了。”也太晃眼睛了。
陈路生起身拉上窗帘,窗帘很薄,颜色浅,还是能透进来很多光,但不刺眼了。
林重全身不舒服,肌肉酸痛,腰像断了一样,身体好像刚被组装好,他动了动胳膊,没劲儿,又动了动腿,腿弯折了折,瞬间疼得他感觉自己的膝盖被人敲碎了。
“疼?”陈路生皱眉问道。
林重想回陈路生一句,不然呢。
但他不想搭理陈路生,就没说出口,在心里暗暗骂陈路生傻逼,诅咒他膝盖骨头哪天被人挖去,活活疼死他个王八蛋。
第25章
陈路生看着他,“以后不许不听话了。”
这话钻进林重耳朵里像极了威胁,再不听话,昨天那样就是惩罚,所以不想自己再被弄裂,弄出血,血顺着腿间滑腻腻地流下去,就乖乖听话。
林重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当初赵景川没少因此而倒霉。
“你放心,我会做一个听话的情人的。”林重直视陈路生,面无表情,甚至看上去有几分乖顺。
只是这语气挺不服的,而且这话听起来也着实刺耳,情人这两个字蛰得陈路生呼吸滞涩。
他反驳:“你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还能是什么?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关系吗?”林重觉得陈路生可能误会了什么,许是那天他的话太模糊了,他需要再跟陈路生强调一下,“你掏钱,我陪睡,除此之外,我们没别的。”
陈路生垂下头,呼吸变得沉重,他眼含乞求地再次看向林重:“就不可以是爱人吗?”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爱吗?”林重笑着反问他。
他笑得很冷,没有温度,也很空。
“没有的。”林重自问自答,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狠狠的一刀直戳进陈路生的心脏,陈路生感觉自己好像死掉了,全身像尸体一样僵硬冰冷,心脏仿佛不跳了。
“没液体了。”林重提醒道。
陈路生迟钝地反应过来,帮林重拔针,按住针眼,见不再流血了,他起身去做饭,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性的哒哒哒的声音。
他手臂机械地挥动,眼神空洞。
疼痛从手指上传来,他低下头,发现是自己的手被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马染红了整个手掌,从指缝间滴落,砧板上落了几点红。
他静静看着,忘了止血。
他觉得他心口上也有一道口子,血顺着口子往外流,渐渐流干。
他很想给程医生打个电话,告诉她,她说错了,爱什么都改变不了,爱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和林重之间被疼痛,不堪和痛苦填满了,它们充满棱角,正正好好地卡在里面,他的爱插不进去。
砰的一声闷响唤回了他,他放下菜刀,冲进房间。
房间里,林重倒在地上,抱着膝盖,表情痛苦,他想下床喝口水,结果腿发软,跌倒了,膝盖还撞了下地。
陈路生抱起林重,放回床上,小心翼翼又着急地挽起林重的裤腿,露出膝盖。
林重膝盖处的皮肉又青又紫,肿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只是磕了一下,应该不至于这样才对,陈路生茫然地望向林重,试图求一个答案。
“你说呢。”林重没好气道。
陈路生愣了愣神,声线发抖:“……我、我弄的……昨天晚上?”
林重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条裤子,没换过,昨天晚上裤子也只是在腿弯上坠着,没脱下去,所以陈路生压根没看到林重膝盖上的伤。
陈路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重本来就经常腿疼,他还弄伤林重的膝盖,他怎么能弄伤林重的膝盖,他怎么能弄伤林重,他昨晚到底发的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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