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命?”他握着方向盘,细长手指上的青筋被极限的速度催促着鼓胀了起来,“我要命啊。”
秦段心想你这是要我命,音量随着肾上腺激素的飙高也往上飙:“你这像是要命的样子?!”
萧越止不住地笑:“我一直是这样子!”
秦段这会儿觉得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萧越,当他以为萧越不是他印象中的散漫不经、混吃混喝、好逸恶劳的富家子弟后,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别的模样,推翻他之前对萧越的所有推断和印象,什么狗屁情绪稳定,狗屁万事随风!
通通都是假象,萧越是随“风”,他就是个疯子!
轮胎在专业赛道上擦出一阵火花。
“闭上眼睛!”萧越说。
秦段下意识跟随他的话闭上眼睛,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那一瞬间,周遭都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地敲击着耳膜。
两辆跑车几乎同时过线,蹭线而过时像一阵迎面扑来的猛烈的风,风里带了火,滚烫地燎动了众人的心,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萧越比赛车手快了几秒过线,不知道是后者故意让他,还是真被他不要命的跑法弄得束手束脚,总之结果就是他赢了。
秦段睁开眼睛,视野里闯进一张放大的脸,萧越鼻尖几乎顶着他的鼻尖,灼热的喘息扑到他脸上,封闭空间内充斥着急促的呼吸声,两道呼吸交杂,分不清谁是谁的,心跳的咚咚响也纠缠着誓死不分开,秦段真的有种濒死的感觉,可萧越往他脸上吹一口气,他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吓到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掰着,脸和捏着他下巴那人的脸挨得极近。
萧越在问他话,他张开嘴却不太能说出话来,只顾着喘气。
片刻憋出句:“没。”
萧越眼里的笑意似蝴蝶扑扇几欲挣扎而出,他指腹抵着秦段的下颚,在上面用力按了下,又粗暴地一刮,像是在安抚。
“别怕。”
说完推开车门,熙攘的人群立刻包围了他。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此起彼伏、重峦叠嶂,关于萧越名字的呼唤充斥了赛场。
秦段越过车座,透过车窗,看到那长风衣底下的咖啡色衬衫有些散乱地往裤子外抽离,鼓出一团团大小不一的鼓包,凌乱却不邋遢。
萧越身上有荷尔蒙充盈过后的意气风发,空间内残留着酸涩窒息的柑橘气味,他深深喘了口气,想从这气息中挣扎出去,可刚吸得一口新鲜的氧气又被跳到几乎爆炸的心跳淹没到重归窒息。
他从来没见过萧越这副样子,他以为萧越一直是懒散的、得过且过的,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情绪波动。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很多年前,回忆纷至沓来,他发现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萧越在赢得一个又一个比赛后,脸上张扬且不见收敛的得意,这些面目清晰的得意与此刻的意气风发逐渐重叠,他好像又认识了萧越一次,又或者他一直是这样,是那个行事肆意、懒得为旁人留余光的萧越。
秦段猛然发现,心底一直以来积压的嫉妒羡慕,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中逐渐磨为平淡,那些曾经以为不能消解的耿耿于怀,那些背地里滋长的阴暗情绪,在这一刻被挤压至透明,嫉妒也好,羡慕也罢,全都化为了一种他本该早早承认却又一直不认,直至其扭曲变得面目全非的情绪——欣赏。
第47章 净体寺
昨晚一群富家子弟在赛场玩完后又去喝酒,秦段本来应该提前告辞,可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觥筹交错的酒局里他能闻到萧越身上的酒味渐浓,浓稠的酒味穿插在酸涩的柑橘气息里,两股味道拧成了一朵花。
萧越信息素的酸味一直浓烈,当那味道逐渐充盈起来,其中隐隐浮动的攻击性并不再少数。
这信息素原来一直不温和,此前经历的一切竟然让他产生了幻觉,觉得萧越的信息素特别甜,特别缠人。
一点都不甜,酸死了......
震耳欲聋的闹铃炸裂似的响起,秦段猛然惊醒,眼皮陡然掀开,干净的天花板闯入模糊的视野,几乎是迅速到像是利用刻在身体里的格斗记忆去与敌人打斗,他条件反射地拉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
幸好......
松了一口气,脑门砸回柔软的枕头,脸颊立刻陷进一片白茫茫里。
还早。
窗外天蒙蒙亮,室内光线同样昏暗,他闭着眼睛假寐,胸膛起伏平稳,鼻尖突然传来若隐若现的Alpha信息素气味。
这味道在幽暗的空间内静静扩散,像一条绸缎般的河水,铺开在大地上,沿着不为人知的方向,流经四肢躯体。
秦段眉头一皱,眼睛闭上了嗅觉却更加灵敏,他总觉得这信息素酸得和萧越的如出一辙。
萧越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梦里折磨他就算了,醒了还要遭他折磨。
酸死了。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寂静的空间内突然传来身躯翻动的簌簌声。
他猛地睁开眼,那种格斗记忆的迅速又出来了,脑袋一瞬间扭过去。
一个乌黑的脑袋映入眼帘,压在底下的那一面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一黑一白,冲击力极强。
最令人提神醒脑的是乌黑头发丝下那张眼皮合拢的脸,浓密的上下睫毛黏连在一起,浓密到像是要垂到鼻梁上,嘴唇微闭,鼻子平稳地一呼一吸。
秦段瞳孔震动,视线下移到搭在酒店白色被子上的那只手,一路往上路过赤裸的肩头,掠过半压在枕头上的脖子,看到那脖子上凸出的骨头一动。
“......”
睡得太少了,他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和萧越是怎么睡到一张床上去的?!!
睡着的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皮,只不过睁得很缓慢,像是揭开年头长久的胶水。
他看了秦段一眼,又闭上眼睛:“几点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应他。
过了会儿,萧越睁开眼,自食其力地拉出终端,眯着干涩的眼睛看上面的时间。
五点零三。
他骂了句脏话,手掌遮住闭拢的眼皮,拇指和中指捏了捏太阳穴,声音断断续续:“真服了你了,起这么早干什么,赶着去投胎?”
过了好一会儿,秦段才发出声音来,然而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萧越困得要命,宿醉头痛欲裂,听到这问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捂了会儿眼睛。
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去,宽大的裤脚垂坠,盖住他整条腿,“我穿了。”
秦段想说上衣,上衣呢,你为什么不穿上衣?
呆愣在床上两秒,忽然回过神,浆糊似的脑子转动了。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萧越穿不穿上衣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个Alpha并排躺床上其中一个不穿上衣有什么关系。
他掀开被子下床。
等萧越再次醒来时,听到就是洗浴间里传出的洗漱声,水龙头哗啦啦地往下流水,透明水珠砸在白净的水槽里。
他把半边脸压进枕头,睁着一只眼看向从洗浴间走出来的人。
“不是哥们,你起这么早去晨练啊?”
话说到最后都有点发笑。
秦段一身酒臭味,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嫌弃地一拧眉。
床上传来声轻笑,萧越伸手指了指沙发:“那里有衣服,新的。”
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走到沙发跟前,低头翻起纸袋。
毛糙糙的脑袋后脖子上的发茬也剔得很短,头一低,靠近脊背的地方凸出一块骨头,再往上,皮肤平整干净。
之前天热的时候,萧越很惊奇地发现秦段后脖子那块被晒得很黑,晒成那种棕红色发着亮的肤色,他当时还上手摸了摸,笑个不停地对秦段说:“你脖子怎么被晒得这么黑?”
秦段瞪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边说着你的就不黑边转头去看他的脖子,结果发现他脖子真没被晒黑。
他当时惊叹成一个感叹号,不断感慨白皮肤基因的强大。
现在这片棕红发亮的皮肤褪去灰暗,恢复了白皙,亮起来了。
萧越看了一会儿,视线掠到他的肩胛,顺着脊骨一寸寸往下移。
军校指挥系机甲系的学生身材都很好,要腰有腰有胸有胸,全身上下肌肉练得硬邦邦的,观赏性很强。
赤裸的身躯从腰那块往里弯了个弧度,接着又拐出来,往下构成胯部。
犬牙蓦然有点痒,舌尖抵着尖锐的牙齿磨了磨,一直看到那人从袋子里拿出衣服,转身往洗浴间走回去。
秦段转身的时候顿了下,和萧越对上视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他,总之一转身两人的眼神就撞一块儿了。
萧越的眼神有点奇怪,还是那样轻飘飘的,但总觉得饱含着什么其他说不出的含义。
“我去洗个澡。”他没多想,拎上衣服就走了。
人影消失在门后,浴室的玻璃很有情趣,是磨砂的,隐约能看清里面人的动作。
萧越闭了闭眼,转过头不看那面磨砂玻璃,接着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想睡又睡不着。
浴室内。
秦段也发现了这玻璃是磨砂的走到干燥区域找了找,在洗手台下的柜子找到了遥控,摁了两下,那玻璃从完全透明变成蒙起一团雾,灰蒙蒙地罩住了浴室内的所有景象。
他稍微放下些心来,澡洗得很快,一冲一抹,洗完粗糙地擦干身体,然后将衣服套上。
临走前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一动,他立刻说。
“我先走了,等会儿要去参加阅兵,七点集合。”
“阅兵?”萧越勉强睁开眼,“十点钟的阅兵仪式吗?”
“嗯,要去列队。”
好半天,他才明白秦段在说什么,心里叹了声大院子弟就是不一样,这兵还没当上,就能参加阅兵列队了。
“这么早集合?那你昨天还留下来一块儿喝酒。”
昨晚秦段其实没喝多少,他一个半道插进来的,其他人看萧越那态度,虽然对他好奇但都很识趣没怎么敢和他搭话,自然也没人给他劝酒。
萧越也替他挡,放了杯果汁在他面前,脸上笑意盈盈:“别瞎喝,要不然回家去又得被罚面壁。”
那笑意里的恶劣与漫不经心和他当时因为陶宇那事,在一众池酒林胾、靡靡之音中看到的一样,非常符合萧越富家子弟的身份,再一次加固了秦段的刻板印象。
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萧越眼里的调笑是真调笑,但一边笑一边帮他挡酒,还自觉主动地给他面前放杯果汁,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很尊重他恪守家规的作态。
体贴就体贴在这儿,萧越这人从来都是懒得刨根究底,从来不问别人做事的缘由是什么,作为朋友,只要你想做他就会帮你开路,一路推着你,帮助你到达最终目标。
这种时候,秦段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和萧越这种人相处很舒服,因为他始终保持着合适的分寸感,保持着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边界感。
“留都留了,”他握着肩膀动了动,边动边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很久,要不然右边肩膀怎么这么酸,“我先走了。”
六点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
萧越坐起来,捏了捏眉心:“别开车了,你这疲劳驾驶,我找人送你。”
边说边拉开终端,拨了个通讯。
秦段刚想说自己也没有很疲劳,完全能开,他就挂了通讯抬眼道:“你下楼,有人在那等着,他帮你开。”
房门咔哒一声,萧越轰然大物般地倒回床上,按着太阳穴,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是被李砚岩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的,他拼命地砸门,似乎要把这栋楼的所有人都吵醒。
萧越黑着脸拉开门:“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李砚岩嗷的一声蹿进屋里,结果没看到什么不良画面,屋里冷冷清清,另一个人早走了。
他松了口气,又反身看萧越,打量着他的上身,白白净净的,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他彻底放心了。
萧越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眼神这么恶心。”
“……”李砚岩真觉得自己一片操心喂了狗,宿醉以及猛然惊醒的惊吓让他疲惫地摆了摆手,说不出一句话。
他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
“你大清早的闹来闹去就是为了抢我床?”萧越瞠目结舌。
李砚岩有苦难言,怜悯地望着他,心说我是怕你被.干了。
萧越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弯弯绕绕的小九九,看着他别扭的表情,笑着骂了句:“神经病。”
“秦段呢?”他拍拍脑门,“秦段怎么不在?我记得昨天你们.....”
“走咯,”萧越伸了个懒腰,往浴室里走,“去参加阅兵仪式了。”
......
上午十点,全联盟瞩目的阅兵仪式准时开始,广场上堆积了很多人,使得原本辽阔的地界变得拥挤。
民众被拦在警戒线后面,全都探头探脑地往警戒线里看。
萧越也被拦在警戒线后面,他纵然有千里眼也看不出列队整齐,板正得像一个方块似的队伍里,哪个是秦段。
左瞧又右瞧也没看出来。
他只能抬头去看高悬的悬浮屏。
看了好半晌,镜头终于扫到一个人脸,浓眉挺鼻,眼睛黑亮得像暗夜里毛发反光的黑豹。
神气得要命。
他克制不住笑起来,脸上的疲倦和屏幕上那人一样,一扫而空。
当军队在联盟主席团跟前停步,秦段抬手行礼。
人群中,萧越两条长腿立正合拢,也抬起了手,和他一同行礼。
-
下午,萧越跟着家里人去净体寺参拜。
萧家从商,商人讲究机遇时运,对绵延几个世纪的神佛文化极其关注,比如萧起言和萧父都信财运兴隆一类的言语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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