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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沉默，只是这次，有不少人低下了头。
第74章 我想做最特别的那个
“我不介意这样所谓的冒犯，我更担心的是，有朝一日，我东旸谷欺上瞒下，门风不正。我希望，最起码从我开始，东旸谷奉行的，不是一人道，是天道，是公道！”时青旻的话掷地有声，竟无一人应声。
喻正昊不轻不重地问：“何为公道？”
时青旻说：“公道千万般说法，我今日只说一种。当有人优秀到光芒无法忽视的时候，该属于他的，总会属于他。”他顿了顿，手里已经是另一个玉鱼佩：“穆知意。”
穆知意在台下正保持笑容到脸都麻木，突然被叫到，一下子愣在原地。
时青旻看着他，缓慢而温和地说：“之前仗军堂提议要增亲传弟子名额，我当时没有答复，现在也是答复的时候了。”
穆知意还在呆呆站着，喻正昊已经开始疯狂推他了：“嘿！你醒醒！上去啊，上台啊！”周围的掌声和善意的起哄“傻了！”惊醒了他，他不可置信地走上台去，走到时青旻面前，磕磕巴巴：“掌，掌门……”
时青旻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不想要啊？那你下去吧。”
穆知意如梦初醒，一下子跪倒在地，用力地行礼然后下拜，语气颤抖：“师父！”
时青旻笑了笑，伸手把穆知意拉起来：“起来吧。”接着，又亲手帮他系好玉鱼佩：“以后你和眠星，就是师兄弟了，不要给我丢脸，知道吗？”
穆知意没说话。他光是咬着牙不哭出声就已经很费劲儿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滚下来。得偿所愿……原来是这种感觉。
在穆知意跪下叫师父的瞬间，时眠星心中的欣喜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时青旻这一决定的不解，还有委屈。心里是绞在一起疼痛，不知不觉跟着红了眼眶。他看向台下，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穆知意身上，没有分毫的质疑，态度和对自己截然不同……不知不觉间，他捏着鱼佩的指节已经泛白。先有虚无名叫他旻哥，后有穆知意叫他师父，自己已经不再是时青旻身边那个最特别的存在了。脑子一片混沌，听不清其他人说了什么，记不清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一直到身处结庐的议事厅后，才回过神，赶忙先一步躬身行礼：“师父容禀，我性子坐不住，恐怕学不会打理谷中事务，恳请您将弟子编制到仗军堂正式队伍内，跟着师兄弟们外出历练，也算为东旸谷尽一份力。”
时青旻看看自己这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比一个恍惚，叹口气，先拍拍穆知意：“是我不周到，今天突然叫你上来，害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回去收拾收拾？”穆知意快速点点头，生怕自己在这里痛哭一般转身飞快地跑了。
结庐在他心里，不是一个可以放肆痛哭流涕的地方。
等人走远，时青旻看向眠星：“不高兴，跟我闹脾气？”
时眠星依旧低着头：“没有，我支持师父的每一个决定。其我和其他人的想法是一样的，穆知意当之无愧，也知道他实力不差。只不过被我占了先机，才被叫了声师兄。”
“所以我刚定了亲传弟子，没有传，你就迫不及待要走，离我远远的？”时青旻看着他叹口气，“你可真是支持我。”他心想着，刚定下的亲传弟子，宁可下山去吃苦受罪，也不肯留在山中随掌门修习，说出去南边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了。
这些东西，眠星并没有考虑，任着自己的情绪流淌：“师父，是我输给了穆知意。虽然不甘心……亲传弟子，要有实力，要有胆识，要有威望。更重要的，是要有凝聚人心的能力。我空有实力、有胆识，也缺了最重要的东西。穆知意和我比，只是缺了那么一点傻劲儿。”自己说完都觉得好笑，他也就真的笑了笑。
自从小落的事之后，眠星在谷内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心头袭上些愧疚，时青旻看着他：“所以你外出，是想去凝聚人心，锻炼威望？”
“我外出，是想着发挥余热，也就这点能帮得上您了。再者，仗军堂是算是东旸谷的触手，虽说作用不大，但是至少要是有什么动向，或者情报，也可以第一时间向您转达……算是做您的影卫，也不错。不过，我不和穆知意一个屋子睡，您得给他另找屋子。我就这一点要求，别的没了。”时眠星抬头看向他，“也不和骗子师父睡，我怕他夜里偷袭我。”
原来没有远的规划！一番辩白说服了谷中人，显然也说服了眠星，他真的觉得自己认错理所当然。只是时青旻自己骗不过自己。诸多情绪缠在一起，他蹙眉看着时眠星，心里的不悦一点点升上来。或许自己太纵容了？山下认错那样诚恳，上了山还是把亲传弟子的位子给了他，他却理所当然，不去进思长进，又不能接受别人，不高兴还不肯承认，偏偏又这样理直气壮地提这么多要求！忍了又忍。时青旻还是没忍住：“你还有什么安排给我，一起说了吧。我好一并遵从，免得追着你问。”
“这只是弟子的愚见，本以为自己会是唯一亲传，事发突然，没有过多准备，刚才台上思绪混乱时候才想到的这些。”时眠星语气恭敬，甚至又向人行了礼，但不满是藏不住的：“我知道自己想的不足，一定有过错，还请师父教化眠星。”
“思绪混乱，就想明白了再来和我提要求。”时青旻也不想多说什么，冷着脸拂袖而去。“师父！”见时青旻要走，时眠星跑过去撩开衣摆双膝跪在他面前拦住去路，双手拉住他袖子，仰头看着，再也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您要让穆知意和虚无名同我挤在一个位子上？”
“你就是在不高兴，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时青旻低头去，掩饰不住的失望：“时眠星，你刚才自己说的穆知意够这个位置，现在又问我？至于虚无名，我认得是我双生弟弟，这也是你的位置？”
“您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时眠星不死心地又向他近了几步：“我不要和他们一样，我要做特别的那一个！”
第75章 无人欢喜尽是愁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虚无名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躲着不出来，于是便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几本书，缓缓出来：“你就是。我叫他旻哥，是因为你叫他旻哥，我只有这么说，才能让他心软。”他看着时青旻笑起来：“可笑吧。我恨透了做替身，最后还是靠做替身，换取点同情。”也不等时青旻反应，他走到时眠星身边：“他还是你的旻哥。我也没有和你挤。他还早就寻了仙匠要新修结庐，你也不会和穆知意住在一起。”说完先对着时青旻行礼：“哥，我去盛文苑了。没有要死的事，我不会来这边碍眼。”又对着眠星一躬身：“对不起。”
时青旻当然知道喊旻哥是为了让自己心软，不过也不想揪着不放。如今也更不想为难虚无名，忍着火气点点头：“嗯。你选了这么一圈，定的地方不错，你在那里也好，多看看书，有益于你。但你在我这里，也不会碍眼，青秋那儿也不是。”
这才恍然明白，时青旻放过柳千树，竟然是因为自己，时眠星由不得松了手：“因为……我？”“因为他。”衣袖一获得自由，时青旻就去门口赶上虚无名：“你也不用那么着急搬走。”
虚无名苦笑一下：“谢谢哥。我走了。”他再次躬身行礼，转身离开。披散的白发落在白衣上，背影怎么看都透着种孤寂。
时眠星无措的看向道别的两个人，等虚无名走了，自己才开口：“师父……？”
时青旻蹲下看向他：“还是只有一人叫我旻哥，你现在满意了吗？”
时眠星点点头：“旻哥……”他重新端正跪好，“我以后跟着你好好修习……”
时青旻严肃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还是咽下去许多话，站了起来：“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反思，你非要现在从一无所有的虚无名手里抢回来的，哪怕只是他稍微借用一下的东西，这种行为，多么高尚。我也对不起你，不配你这一跪，就不在这里站着碍眼，你自己觉得想起来的时候就起来，想一直跪着我也管不了你。”说完便起身离开。
这一次时眠星没有阻拦，看着离开的方向认真反思，试图将所有的事情，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楚明白。时青旻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外面也没人进来，时眠星也不想出去，一直到晚上，他才扶着凳子站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步蹭回自己房间。
尘锦今日一大早便奉命在山下等着迎接仙匠，等的无聊时，看见了在山口徘徊的破嚣，赶紧上前一步：“哎，我可告诉你，器灵是不能随意背主的。”
破嚣冷笑一声：“我没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我的主人。”
“你主人……”尘锦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没喊过时眠星主人。”
破嚣说：“我也没说是他。”
两个人沉默下来。
尘锦看着破嚣在山口一处石头叩拜，念念有词，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知道这就是在祭拜自己死去的那个主人，忍不住好奇：“你怎么在这里拜，难道他死在这儿？”
破嚣擦泪抬头：“你我夫妻一场，倒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哎，我告诉你啊，老娘现在是男儿身，你不要肖想我啊！”尘锦腾一下站起来，远远看到
有一帮人过来，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仙匠，点点破嚣：“时眠星不理你你找他去，别打我主意啊！”说着就很有自豪感地迎上去：“各位好，我就是掌门的器灵，主人命我在此迎客！”
破嚣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回山了。
尘锦带着仙匠回到结庐，找不到时青旻人，好在仙匠是早有商量的，先有条不紊地开始测量评估，尘锦先跳进时眠星屋子一看，发现没有，也不管把破嚣吓得从墙上掉了下来，转头又跑出去找时青秋。时青秋想了想，仍旧打发他去监工，自己根据上次的经验，直奔霍倾阳坟前去。
时青旻确实在那儿。
时青秋大大咧咧走过去从后面一拍：“我以为你又在这里跪着，怎么是站着的？”
时青旻一时无话，叹口气：“青秋。我是不是平日太温和了？我是说，太纵着眠星了。”
“是啊。”时青秋倒是一个结巴都没打，“全谷上下谁不知道你偏心。自食苦果了吧？”
时青旻准备好的一堆反思的话被一口气堵住，噎了半天才缓过来：“什么事？”
穆知意回到自己的厢房时，早就围了一群人在祝贺，他一一客气过，自己一头扎进被子里哭了一场，才洗过脸爬起来，很珍惜地捧起鱼佩小心地擦了又擦，又跳起来去找喻正昊：“快点，和我下山，买个套子，给它装起来！”
喻正昊觉得好笑：“兄弟，这个是让你佩起来彰显身份的，不是让你偷偷摸摸藏起来的。你老老实实戴着吧，免得掌门以为你嫌它戴着不好看，要遮起来。”
“有道理。”穆知意笑起来，捧着看了又看，“可是睡觉解下来还是要保护……不，我不摘了！不对，不摘压着怎么办？”看喻正昊又要笑他，伸手制止，“别笑我。时眠星让掌门那么生气，他还原谅他，我就以为自己没戏了，哪里还想的这么多。”喻正昊站了起来在摇头，穆知意放下鱼佩：“你别不信，我是想过怎么佩戴这个玉佩。我还想过，我如果住进结庐，我就要在时眠星的对面厢房，我的房间要那种松烟墨的色调，隔成三间就好，一间卧室和书房，一间打坐，一间沐浴净身……啧，是不是少点什么？”
“听见了吧？”时青旻的声音突然响起，“就按他说的建造即可。”
穆知意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时青旻带着仙匠在他身后，连忙看喻正昊，喻正昊摊手表示提醒过了。
那仙匠倒是乖觉，啥也没说，就低头老老实实在木札上记下来，然后再抬头：“是给这位少侠建造的房舍？”
时青旻说：“这是我的亲传弟子，穆知意，你可以叫他穆少侠。不必在乎银钱，超额再寻我便是。他的要求，一定要十成十一的完成。”
一句话说的穆知意眼眶又热了，立即躬身下拜：“不必如此麻烦……”
时青旻看看他：“这就是要十成十一的原因，他太懂事，会忽略自己的需求。”
仙匠笑起来：“哎呀，懂。您家真的是和睦，长者恭后者敬，令人羡慕哪。您放心，我一定和穆少侠好好的沟通，七日时间，包您二位满意！”
时青旻多少心情好一点，颔首：“好。劳驾。”简单拱手后推脱有事离开，穆知意长揖：“弟子送别掌……师父！”
看着地上自己泪水打湿的地方，他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第76章 十八为期
在时青旻回结庐的路上，被破嚣拦住了。
两个人对视一阵，默契地一同迈步离开。
已是暮色四合，东旸谷的山口已经没有人进出。两个身影在这里站了许久，月出时破嚣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眠星是龙的？”
时青旻答的很平静：“我不知道。诈你的。”
破嚣一下顿住了。
时青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和青秋都知道。一开始，只是不确定，后来慢慢的，通过书上的记载，基本就确定了。而你，我想着，你好像一直就对东旸谷有成见，这次下山更明显，总该有个缘由。”
破嚣讽刺地笑一下：“你需要看书，我不需要，我第一眼就知道，他是龙。因为我的主人，就是一条龙，墨色大龙。你知道他死在哪儿吗？就死在你们东旸谷门口，就在那块石头。那时候我不曾化形，五识不全，我只知道，他那天召唤出我，说要救自己的妻儿回来……那天经历了很多厮杀，我很累，他也很累，我感觉他在流血。他来到东旸谷，他大声呼喊，说妻子身死，别无所求，但求抱龙蛋回家。后来他就求，能不能救救他，后来……”他眼睛血红，咬着牙，周身都在颤抖：“我的主人，叫天天不应，求你们，你们不管！绝望，或者是殉情，我也不理解他的感情，他……他一头碰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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