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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青旻沉默一阵，缓缓开口：“这是一百四十六年前的事。如此说来，那颗龙蛋一直没有孵化，是我打碎的，让它破壳？”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疯了很长时间……”破嚣跪在石头前，抚摸着，“我才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他的尸体。你给我起名叫破嚣，我轻易就接受的原因，是他就这么叫我。我不知道哪两个字，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他也希望我不破不立……吧。今天是我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看到他的日子。时青旻，我知道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如果我的主人碰上的掌门是你，他应该也不会死在这里。但这不代表我不恨东旸谷，不想带着眠星离开，自立门派。我恨不得杀了你们所有人！”
“可是现在，他不理你了，你又不知道自己的谋划是否正确，是吗？”时青旻看着他，“悉心陪伴他长大，看着他慢慢成人成才，和他亲厚，却又不被他信任，甚至走上对立面，要被他远离……从某种程度上，你和我正在经历一样的事。”
“不一样！”破嚣回身看着他，“你们东旸谷，不配留下我主人的儿子。我迟早有一天会带他走，我会屠你满门，我会让你授予他亲传弟子的心血白费！”
“我没有指望他会留下来。”时青旻平静地说，“如果不授予亲传弟子，他在谷内的处境会更难过。如果我所作所为能让他在东旸谷的日子有一天是快乐的，那我的心血就没有白费。我仍旧会尽做师父的本分，你也做好你的事，到了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若你和他离开走上邪路，我会一同送你们去见你的主人。如果你们并不为非作歹，我也不会阻拦。至于屠门，你不会做，也做不到。”
破嚣沉默一阵，点头：“龙族的蜕变已经开始，两年足矣。十八岁为期，你我一言为定！”
二人约定已毕，破嚣先转身回了结庐，这一回，被拦住的人，是他。拦了他去路的，是时眠星。
其实也算不上故意拦路，破嚣和时眠星在房间门口碰到的时候，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对视一眼，同时迈向门槛——于是自然而然的，两人挤在了一起。时眠星心里正恼火，又碰上这事，冷着脸开口道：“故意的？你不去和自己媳妇儿住一起，在我这儿做什么？”
他没有在意破嚣的神情是否有异。
破嚣也不想多说别的，呛声到：“先不说成亲这事就是你的诡计，尘锦女变了男，我们更不可能在一起。”
“你也可以变成女啊。”
“时眠星！”
“别和我说话，烦。”时眠星侧身先进了房间坐在床上，蹬掉鞋子捞过枕头抱在怀里，倒头栽在床上。胸口前突然一疼，他伸手去掏，那藏于怀中，又硌到他心口的，正是时青旻所赠的药瓶。这药确实管用，只要一颗就能顶上整日。那人也好，只要一面就可以念上半日，一日……
月光伴着破嚣进屋的脚步撒了一地，又被门关在了外面。破嚣看见了时眠星睹物思人，又想起时青旻说的话，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出声：“这次比试，你不觉得他对你太严苛了么？反而倒是对那个穆知意倾心。”
时眠星举着药瓶翻了个身背对着破嚣，一副不想听破嚣多说一句话的样子。实则还是他想表现出的原因，是烦这个人，而不是被他说的话狠狠地刺痛，但是攥紧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破嚣得不到回音，不打算自讨没趣，也不忍再说下去，便到木榻上打坐养神。没人再打破室内的安静，无声久了，时眠星握着药瓶竟也浅睡过去。这一夜多梦，各种碎片似的吵闹声在耳边炸开，有百姓叫他恩人的，有柳千树唤时青旻师弟的，还有穆知意向时青旻跪拜叫师父的，最后又被一声炮竹似的响动惊醒。时眠星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惊恐地看向四周，五指紧抓着胸前衣襟不住的粗喘，药效过去，心口的灼痛占尽了上风，忙不迭的倒出药丸，也不管几个，喉头一动吞下去。等到稍稍平息，才想起时青旻说每次只可吃一颗。有空看看四下，破嚣这会儿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算了，后面两天不吃了就是了。”时眠星念叨着下床穿靴，盥洗一番，从房间里出去。看见一群仙匠正在施工，想来是给穆知意建房的，显然刚才的声响就是他们那儿来的。时眠星已经有些不是滋味了，尘锦赶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主人叫你过去。”
第77章 眠星有了秘密基地
本以为是晨习，但是时青旻说的，却是他要去静修七天的事。
时青秋对此毫无意见，她表示时青旻上次中毒之后，本就不该生气，结果该没有的情绪起伏一个没落下，再不静修就该一口老血吐到卧床不起了。谷中众人也没怎么太在意，毕竟静修又不是闭关，很多人连续劳碌奔波后都会选择静修来调息恢复，何况这次东旸谷这样的大事，掌门显然最劳碌的。
只有尘锦有些七上八下，他毕竟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重大的任务。而且，他也知道，时青旻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昨天回来以后，时青旻自己在卧房尝试召唤君正锏的时候，几乎拿不动，刚举起来，他竟然是一松手，直直地砸向地面！
尘锦担心地叫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开口：“它是不是不愿意我来？”
“无论它怎样想，你在已经是定局，别想了。”时青旻蹙眉说了一句，收起君正锏，打发尘锦去休息，自己却是坐了一夜，清晨寻青秋谈过，再交待过安伯这七天谷中事务，便回结庐，命尘锦叫时眠星和穆知意来。
时眠星到的时候，本来只有担心的情绪，看见早就等着的穆知意，心里再次五味杂陈。而穆知意看见他，竟还先行躬身行礼：“师兄。”
“不用，没外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名字，你这么叫我，怪别扭的。”被穆知意叫师兄，时眠星心里始终还是有诸多不愿的，按照礼数又挑不出毛病。等尘锦进去通报完，他像往常一样迈步上了台阶进屋，发现穆知意没跟上来，在台阶下整理仪容，流程更加复杂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先进去，留他自己慢慢整理，于是便迈步进屋弯腰躬身，将头低下去向时青旻行礼：“弟子时眠星，向师父请安。”
时青旻端坐着等到两个人一起站在屋里，才拿出两本心法：“你们从今日起，要开始修习双锏了。把手伸过来。”他将两本书一手一个托起，叫二人把手放上去后，念过咒才把书递出去：“如今只有我们三人可以看见书上的字。结庐扩建完成需要七天，七天后我再正式教你们。这七天，我要在筑心亭静修，你们自己先看书，知道了吗？”
“是，师父。”时眠星双手接过书，不免担忧起来，毕竟自己的师父很少闭关静修，如今显然是身体情况极差或者别的糟糕情况发生了。他皱起眉头想要开口要求贴身照料，又想起昨晚的教训，没有冒进。穆知意倒是想冒进，接了书刚想开口，就被时青旻的眼神阻止了。时青旻站起来看看两个人，似乎也有话想说，最终还是各自拍了拍肩膀，从二人中间穿过去，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时青旻去了筑心亭。他在那里立起结界，令尘锦护法，自己盘膝坐好。他希望七天之后，自己能够静下心来，坚定地拿起君正锏。彻底合上结界之前，他不放心地又叮嘱尘锦：“谁都不许放进来。眠星……他要是来，可以进来。”
尘锦答应了。
不过七天内，时眠星，并没有来。
时眠星确实琢磨过要不要去筑心亭探望，但又觉得或许时青旻就是为了躲着自己不想见的说辞，翻开书页看过内里的内容后，还是决定抱着书去盛文苑找文献自习。
盛文苑如今可以算是虚无名的地界了。他正悬在空中拿着拂尘打扫卫生，一低头看见时眠星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来找自己事的，赶紧飘下去拱手见礼：“小眠星，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再叫旻哥了，这几天我都没去见他。”
时眠星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自顾自对照着书架上的标识，找自己要的书：“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是我对不起你，你以后随意叫他什么都可以。”
“那不行，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不喜欢我叫他旻哥。”虚无名举着拂尘跟在他身后，“你也没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主要在生气那个木，木……什么的。”
“我已经不气了。”时眠星心平气和地找完一本再接着找下一本，“我喜欢师父这件事，不要当着他的面提起来，他听了也是堵心。能不能给我找一张角落的桌子？还有，最近夜里也要在这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知会我一声？”
“你放心，我上次喝那么醉我都没给你说出去。”虚无名挽袖子准备给人收拾，走出去又退回来：“你们分居啊？怎么了闹这么大。你……心死了？所以才不气了？”
“按照师父的说法……我应该是没心。”时眠星耸耸肩膀，故作轻松的笑起来，“师父去筑心亭闭关，穆知意很快就要住进结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两个谁看谁估计都别扭，还不如不回去。我准备这七天的功夫，把师父给我的功课，都学完。对了，你……会用锏吗？双锏？你是我师父身上掉下来的，应该他会的，你也都会吧？”
“闭关……他怎么了？我去看……算了，看不着，等出来再问吧。”虚无名叹口气，眸光黯淡一些，“我不怎么会用锏，柳千树说锏刚猛，不适合我用。我也没那么全能，能帮到你多少是多少吧。盛文苑后院有个小阁楼，我住在那儿，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给你收拾出一个小房间，桌椅床什么都有。你不开心就住过来。”
“我很感激你给我安排个房间，但是我还是要问一句，这事师父知道吗？是他授意的？如果他要是不知道，可就得对他保密了。”时眠星蹲下去从最下面一排的架子上拿到书，抚了抚上面的字迹。虚无名看着他一撇嘴：“大哥，我这几天怕影响你们都没去见你们，他上哪儿知道去。放心吧。你也别说啊，我怕他杀了我。”
时眠星摆摆手：“放心，我也还不想被赶出东旸谷。”
“大哥义气！”虚无名一拍手走了。
第78章 七日生隔阂
时眠星去木柜上领了新本子和笔墨，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研究书册。双锏使用的方法，和单锏相比武术套路更多变起来，法术配合也多注重细节帷幄，是此前从未有过的难度。他由不得越看越深入越兴奋，全然投入到里面去，虚无名收拾完房间回来的时候，他也没发觉。虚无名倒也不打扰，拿了拂尘继续清扫上层书本的灰尘。
一个人的动静不算大，但渐渐有其他弟子陆续进来，或查阅典籍，或做功课，嘈杂声渐起，时眠星也无法再专注，合上书册放在托盘上，四处寻人，一抬头，看见虚无名正在丢纸团出去：“哎！那个梳小辫的！不许大声喧哗！”
时眠星举起自己的托盘：“我去吃些东西，你帮我收着吧。你吃过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吃的。”
虚无名落下来接过托盘，把拂尘在书架上挂好：“修仙之人，吃不吃都不当紧。你顾着你自己吧。”
“那不就少了一样乐趣。”时眠星把书册揣进怀里，不容拒绝地说，“一会儿我就回来。”
饭堂今日是时眠星不爱吃的面条，为了充饥，他还是要了一碗，匆匆吃过，送还碗筷，出门时，又遇到了许云簪。看许云簪提着食盒要去送饭的样子，时眠星开口：“师父去闭关静修了，我也送不进去，你带回去吧。”
许云簪眼珠一转，笑起来：“这样啊……那只好便宜你了。”说完，把食盒往时眠星怀里一塞，转身就跑。时眠星来不及交还，人已经跑远，无奈地打开食盒看看，都是些卤味肉食，索性直接拎回了盛文苑，顺手递给等在门口的虚无名：“别人送给师父的，师父闭关，我也吃过饭了，丢了可惜，你来吃吧？”
虚无名眼睛一亮，接过盒子：“我没吃过哎，这是什么？”他转身往后院的小阁楼走，一边走一边示意人跟上，“这个别人，追求者啊？”
“是卤味儿。送的人是谷内的弟子，不算追求者……吧。”时眠星一路跟着，上了阁楼，看着眼前小而五脏俱全的房间，左右看看：“这儿真不错，谢谢你这样费心。”
“不客气不客气，咱们兄弟说什么两家话。我住在楼上，你可以上楼找我……你要是想，你住楼上也行，就是越往上越窄。”虚无名一屁股坐在窗台上，手拿一块儿卤肉出来慢慢咀嚼着品尝。
“宽敞的地方给你，我去窄的那一间。”时眠星看过他吃东西，又掏出书册翻开：“以后，你的吃食，我包了，算作住宿费用吧。”
“不，最高层虽然矮，但是视野好，我挺喜欢的。不需要觉得亏欠我。吃食呢我就不客气，你花样多点就行。”虚无名说着，看人拿起了书赶紧站起来，“你看吧，我不打扰你了。”
“没关系，你在这儿不会打扰到我，我是来借地方的，哪儿有赶走主人的道理。”时眠星抬起头笑了一下，又低头研究起来。虚无名笑笑：“这就说错了，时青旻和你好心，但是我知道，我在这里，勉强算个客人而已。走了。”
他离开的背影，因着这句话，愣是显出了几分寂寥来。
看着他的背影，时眠星心想，以后还是要多来找虚无名聊聊，玩玩，然后便投入了自己的学习中去。
如此七日匆匆而过，七天的时间，结庐虽然热闹，但时青旻和时眠星都没有回来过。第八日清晨，时眠星收拾整齐，就离开了盛文苑，只身前往镜湖岸边。不出意外的，穆知意也已经等在这里，不想说话，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便向湖中的方向张望。
今日镜湖罕见的大雾，通往筑心亭本来就没有桥，如今更是烟水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时眠星看不见筑心亭，时青旻打开结界的时候，也看不清岸。他叹口气：“如此大雾，镜亦不明，如何筑心啊。”
尘锦在一旁一拍手：“那就祝主人，拨开迷雾见真章！”
时青旻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只觉肺腑都是凉气。无论怎样，逃避都不是自己该做的事，也不是有权力能做的事。就在他带着尘锦飞身回岸落地的一瞬间，时眠星和穆知意立刻恭敬跪下：“师父。”
尘锦扶着时青旻站稳，很满意地点头：“不错，两个都挺有良心。”“……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时青旻阻止了他的得意，语气放软，一手一个把二人扶起来：“都起来。下雾湿冷，地上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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