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跑上跑下亲自招待。现在正是商队往来的淡季,再加上前段时间才打过仗,客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队伍来了。几个人本来还担心过会不会房间不够,或者得挤占普通商队的住房,结果空空荡荡的客栈,除了几个散客,就只有他们一支“商队”。于是他们也就放下心来,安稳收拾住房。
破嚣作为一件行李被放进房间之后,立刻就化为人形,伸胳膊伸腿,并向时眠星申请出去逛逛。总之这会子没旁人看着,时眠星也就由他去了。
穆知意快速地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放好,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打坐一边看着他俩,等破嚣出去了才开口:“也午时了。师兄要去大堂里用午饭,还是叫他们送上来?”
时眠星本来是站在房门外研究客栈各房的位置和布局,听到询问回到屋里:“我去给你们端回房里,你守着轩辕昱,我想过了,此行,你就负责这一件事。黏着他,能做到吗?夜里他要是赶你,你就回来,我去替你守他房门。一直如此,直到朝峰国境,他的吃食都要我验过,就算是侍卫给的,也不能随便吃喝。”
穆知意有些诧异地看看时眠星。似乎离开东旸谷,确切地说是离开时青旻之后,时眠星似乎是以很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或许,他本身就有着这样的一面,只是之前因为有时青旻在吧。穆知意有些惭愧,跳下床去:“不用你端,师兄做自己的事就好。我会看好轩辕昱的。”说着抱拳施礼,出门找厨房去。
“哎你……”时眠星要喊人又没叫住,无奈地抹把脸叹口气,嘀咕:“你以为为什么我去端饭,你端饭的时候,谁看着他啊。”到底被叫了师兄,时眠星还是挠挠头,转身去隔壁房间找轩辕昱:“……穆知意去给你端吃的了,我来陪会儿你。”
轩辕昱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歪在椅子上正看着床铺发呆,听到声音,缓慢地回头看看时眠星,微笑起来:“谢谢。”
时眠星走进去在屋子里各处巡视,站到窗子跟前推推,看是否严紧:“如何,觉得冷吗?叫人给你送点炭火进来吧?”
轩辕昱摇摇头:“不必,谢谢。我是身体从里到外冷,由外向里加什么炭火,许是无效。”
“那你和我师父,也算相似了。我师父到了天冷的日子,手脚都是冷的,只是他会练双锏,让自己暖起来。”时眠星将窗户关好,拍拍手立在窗边回头看他,“你为什么不动动呢?或者让穆知意教你打打拳法,省得他把心思都用来乱想。”
再一次听到时青旻的名号,轩辕昱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向时眠星:“你和他,都很在意你们师父。”
“当然。在意师父,有什么不对吗?师父对他,是知遇之恩,对我,是再造之恩,没有师父,我早不知道被野兽叼哪儿去了。”时眠星毫不客气地坐到轩辕昱对面,直视他双眼。倒是轩辕昱低下头避开了他目光,良久才轻轻开口:“我这番,在你们眼里,设计,逼迫,你们的师父来接这个差事,被迫离开他来护送我,因为这个,你们都很讨厌我吧。”
“讨厌你?为什么?又不是你自己愿意去的。穆知意更不用说,他那个样子,完完全全不就是……”时眠星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觉得这话不能说,需要负责,于是顿住,改口,“不就是不讨厌你嘛。你就放心做你的小皇子,再到那边之前,多骄纵,任性些也无妨。到那边,可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穆知意沿着台阶下楼,进了厨房。厨房里众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着给这么一大队人马的饭食,看这意思应该是顾不得给轩辕昱开小灶了。他干脆要了一个小小的灶台,研究了下能拿到手的食材,拆了一只麻油鸡的鸡腿,加了红枣枸杞,老姜爆香,烹了一碗麻油鸡腿面出来,闻了闻香味,自己觉得很满意,才要了筷子勺子和托盘,端着准备上楼去。只是这个时候厨房里已经因着各个灶台都在生火做饭,煎炒炖煮都有,已经是热气腾腾到处是人,穆知意端着面转身走了后院,换了条清净的路走。只是刚走进后院,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些什么,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后院一间厢房。想了想,他还是先转身上楼回房间去。刚到门口,就听见轩辕昱在一声苦笑:“我哪里做得来什么骄纵的小皇子”又不悦起来,推门进去:“师兄,你别听他说这些,又在装可怜博同情了。”
轩辕昱回头看见是穆知意,笑容更加苦涩:“是你啊。你知道我原来叫什么吗?我叫轩辕余,多余的余。因为我出生的那个时候,八公主也才出生一天。她的母妃,比我的母妃更受宠,于是,她是受娇宠的小公主,我是多余的那个皇子。她一出生名字就上了玉牒,我一直到九岁的时候,都没有上玉牒。那年夏天的时候,她为了救落水的八公主,不顾一直不太好的身子,跳到水里去,重病,那个要被我称之为父皇的老东西才来看她,大发慈悲,要给她一个愿望,她说,给我改名,叫轩辕昱,太阳照耀的昱,这个名字,上玉牒。一个母亲的命,换了这个字。然后,就是我一个人长到这么大,现在要被当个弃子扔出去。穆知意……我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可怜呢?”
穆知意张了张嘴,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眼眶发热。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面往轩辕昱旁边的桌子上一放:“谁要听你这些话,吃面。”
轩辕昱低头看看,抬头看他:“你做的?”
穆知意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嗯。加了些补气血的东西,好好吃了吧。”
轩辕昱看着他,无声地笑起来,拿起筷子,低头挑起一筷子面,刚张嘴,泪水就滴进了碗里。
穆知意干脆背过身去,面向时眠星:“后院有人。”
第111章 后院探秘
后院,时眠星正在边走边观察。他找了个来厨房找食物的借口,把那俩看起来相处的还比较融洽的两个人撇在房间里,自己径直来了后院。果然如同穆知意所说,后院有一个厢房,里面也确确实实有些人在切切查查地说着什么,只是听不真切。时眠星也不避讳,干脆上前探头去看“ 师父,师父,你在这儿吗?”他念叨着正要推开门,肩膀就被按住了。
一个汉子警惕地看着他:“你找谁?”
时眠星露出一个讨喜的微笑:“哦,不好意思,我是随师父一起来护送商队的,但是我师父刚下来说去厨房找吃的,这会儿我就找不到他人了。”
汉子极不耐烦地把时眠星用力推开:“什么师父师母,找错了!这儿一个都没有!”说着便快速开门进去,关门速度也极快,仿佛生怕让时眠星挤进去。时眠星倒是没想挤进去,这门开关的一瞬间,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几个大男人居然挤在一个屋子里围坐着,个个看着不是善类,不过倒是没有自己这样的术士,就算真有什么也不成问题。时眠星放下心来,于是真的去厨房,正赶上人家饺子出锅,干脆端了两碗上楼去,走到房间前:“开门。”
穆知意正盯着看轩辕昱吃饭,听到动静后过去开了门,看见两碗饺子,赶紧伸手接过来一碗:“谢谢师兄。后院的是些什么人啊?”
轩辕昱的面才吃了半碗,默默地把碗挪了挪,给两碗饺子在桌子上腾出地方来。
时眠星把饺子放到空出来的地方去,一点也不见外地和轩辕昱坐在一起,拿起筷子给穆知意递过去:“一些地痞流氓,蛮横不讲理的人,倒是没有威胁,不用在意。先吃饺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穆知意接过筷子,也坐了下来:“谢谢师兄。不过这样看来,是不是就不太可能和拦我们的那帮乞丐是一伙的了?”轩辕昱抬头想说话,被他一眼瞪了回去:“好好吃饭!半碗面吃了要一中午了!”于是轩辕昱又默默地低下头去,安静吃面。
时眠星有些吃惊。在东旸谷里,穆知意,最起码在自己面前,是从来都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凶了。他看看轩辕昱,突然同情起来:“你怎么对他这么凶……给他凶哭了,他不是更吃不下了。”他自己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点点头,把自己那碗推过去:“嗯,羊肉馅儿,好吃。轩辕昱你要尝尝么?”
轩辕昱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先看向了穆知意。穆知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干咳一声,低头吃饺子。轩辕昱误会了干咳的含义,带着笑意把碗推回去:“谢谢眠星的好意。我就先不吃了。”
“哎……你这皇子做的,真憋屈啊。”时眠星叹息着摇摇头,自己继续吃饺子,又看向穆知意,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应该不是一路的人,不然哪儿能不认识我呢?我去推他们的门,说找师父,他们都没有动作,只是轰我走,说没有师父。”
穆知意正巴不得换个话题,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接茬:“认识你,也可以假装不认识。不过既然没有威胁,应该就不是给我们设的那个陷阱了。我们应该是已经躲过了那些人的暗算了吧?”
时眠星耸下肩膀:“谁知道呢。早知道,就该给他们打上印记,也好追踪了。”说着,忍不住又看向轩辕昱,只是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他想着,轩辕昱说得很对,他这个皇子,没有骄纵的资本,算下来,遭遇的经历是真的很可怜。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恐怕唯一能留下明亮色彩的记忆,也只有同穆知意相遇的那一夜了。这样一想,他如此执着于穆知意,也就能说得通了: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能留住哪怕是一瞬间的欣喜吧。
顾及着轩辕昱的身体,加上按现在这个速度慢慢前行,恐怕要走夜路,队伍最终决定干脆在客栈将息到第二天再出发。轩辕昱是真的身子虚,吃过饭,别人都活蹦乱跳,他说了没几句话,就已经眼皮都抬不起来。穆知意赶了他去睡,放好了床帷也没走,理由是“师兄吩咐了要我守着他”。
时眠星当然不会推翻“师兄吩咐”,把吃过的碗筷托盘都给了店小二之后,自顾自回房间去了。本以为可以安生睡个午觉,闭了眼没一会儿,破嚣兴冲冲地从窗户进来了:“时眠星!时眠星!你现在……”话没说完,又顿住,按着时眠星仔细闻了闻:“不对,不是同样的味儿啊。我刚才打猎的时候,明明好像闻到了……闻到了你的味道。回来又感觉不太对。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受?”
本来快要睡着的时眠星被破嚣这样一弄,睡意全无,手脚麻利地推开像狗一样贴在自己身上闻的破嚣,然后快速搓搓身上:“你干嘛……你出去一趟怎么还变成狗了。有异常,特别的异常,异常的觉得冷,不过是被你这闻得心里发毛所以冷。”
“噫,你这样嫌弃我,我还有点伤心呢。”破嚣左右看看,穆知意不在房间里,干脆往穆知意床铺上大大咧咧一坐,“亏我还想着出去打点儿什么野味回来给你吃。不过附近,大概是被人惊到了,大点儿的动物基本上没有,跑了很远才看见一两只野兔。还有啊,能闻到些魇魔的味道,可是凑近了,只有走过的痕迹,没有踪迹。不知道是不是有散修路过把魇魔杀了。”
“散修?”一听这话,时眠星心里立刻警觉起来,手按床板坐起身,想了一会儿又躺回去,“破嚣,我可能遗漏了很重要的事情。那群乞丐中,这客栈中的人,都没有术士。我以为是普通人想要扰乱这次行动,但也很可能是因为其中混入了散修。有的散修自己摸索修习,不属于任何门派。就算留下痕迹,我也未必能认出。”
破嚣走过来,笑眯眯地坐在时眠星床边:“呀,这么说,今天可能有架打,我很期待呢。”
第112章 与匪斗
入夜,万籁俱静。荒郊野外的客栈里,更是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白日里整顿过的人马,都在沉睡着,准备着第二天一早的再次出发。
后院的厢房里,却传出了动静。几个大汉已经换上了夜行衣,将脸都蒙好,轻手轻脚推门出了房间。
带头的小声说:“这帮商队,我看过了,主子的病弱,那两个贴身的管他还忙不过来,其他的看着都有些功夫在身上,都下药了吗?”
跟在他后面的人小声说:“放心,都下过药了,今天在大堂吃饭的现在都睡的死死的。”
带头的沉声点头,比划了一个手势,一队人就快速而无声地散开,一拨去看着“商队”的人。防止有人突然醒来,另一拨则潜入客栈后存放财宝的库房,掏出工具尝试开锁。然而,鼓捣半天,锁始终纹丝不动。开锁的人不耐烦起来,叫了火折子递过来,一边在光线下继续摸索操作,一边嘟囔着:“怎么这么难开呢?”
“因为我动了手脚啊。”举着火折子的人说。
开锁的人吓了一跳 ,抬头看去,火折子映出的,是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容,带着嘲弄的笑意被两边披下的头发遮的影影绰绰。看到他的害怕,破嚣似乎更添了开心,拔高了声音:“时眠星,来打架吗?”
“打啊!不然留着养肥了给东旸谷做年菜吗?!”时眠星立于房檐之上应一声,接着便双指并在一起,向前一跃滞于空中熟练画咒,屋内瞬间炸响雷鸣,紫光闪电接连在屋中落下,借一瞬的光亮迅速确定这些人位置,近身袭击,“打归打,可别碰坏礼物,坏了东旸谷还得赔,这买卖就更亏了。”
一队劫匪登时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纷纷后退,聚拢在一起,带头的那个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大大仙,我我我们只谋财不害命,不不不,财都不谋,我们哪里经得住你们打啊?”另一拨听到动静,从室内出来,看见这情形,也是吓得不轻,赶紧向自家老大聚过去,一群人又慌又怕,左右看着想找地方逃跑。
楼上的轩辕昱也被惊动,爬起来从窗户上向下看:“时眠星身边怎么多了个人?”
穆知意站在他身边向下看了一眼:“不是人,是师兄身边的器灵,一把破伞。”
破嚣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讨论,只顾着自己赶紧堵在后门,防止一群盗贼逃跑:“可别听他们瞎扯。指不定害了多少条人命呢。”
时眠星朗声说到:“那可不行,来都来了,又怎么好让你们空手离开,自己拎着自己的脑袋回老家吧!”已经露了术法,这时候留下活口,恐怕生出后患。这些人敢在这里劫财,自然不是善类。至于没有下杀手,只是估计了双方力量不敢惹大事罢了,都是些十恶不赦之人,自己亲手除了,也算功德一件。时眠星正要动手,发现楼上情况,掌中生风拍过去,将窗户给他们关起来。毕竟若是场面太血腥吓病了轩辕昱,自己回去了恐怕要挨骂:“破嚣守好门,一个别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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