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常常见到自己的母亲,年纪稍大后就不能再被妈妈抱在怀里面哄睡。妈妈越来越疲倦,常常一回到老宅就睡在床上,没有一点精力来多和明洲说一句话,所以明洲与父亲的交流就多了起来,对父爱的需求也更加执着起来。
最开始明洲问父亲,为什么妈妈那么地累?而明崇礼是怎么回答明洲的问题的呢?
“你的妈妈出去玩得尽兴,让她多休息一下吧,明洲。我交代给你的课业完成得怎么样?”
好像对周宜很体贴,对明洲很关心。敷衍了周宜为什么那么累的问题,模糊了明洲对自己学的东西感到的排斥与困惑。
亲爱的,“怀柔政策”对于明洲来说是最好的手段。明洲天真地相信了父亲,好像这样虚假的谎言被明洲刻进了骨子里面,即使越长大越觉得不对劲也不愿意多想。
明洲主动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与耳朵,自己走到了笼子里面给自己上了一把锁,这样他才可以好过一点。后来他看见了周宜悬挂起来的身体,留声机上的唱片还在转着,明洲觉得天旋地转,他自欺欺人的谎言裂开来。
他没有一个很正常幸福的家,明崇礼不爱妈妈,自己对父亲的言听计从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没用软弱。明洲第一次崩溃了。
……
“你肯定唔記得啦,爸爸。”(你肯定不记得了,爸爸。)明洲又开始抠自己的手指,“你唔記得媽咪了,爸爸。 你忘記咗媽咪上吊嘅時候係乜嘢樣嘅了,对呀?”(你不记得妈妈了,爸爸。你忘记了妈妈上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对吗?)
他扯了一下自己的裙子,神经质地笑一下,“你唔係講咗你會懷念媽媽開咩? 但媽咪嘅裙你都認唔到晒。”(你不是说了你一直会怀念妈妈吗?可是妈妈的裙子你都认不出来了。)他的眼泪掉出来,很大一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真是个疯子。”明崇礼才不管这是不是周宜的裙子,他只觉得自己的小儿子疯成这样该怎么去陪客人,自己培养他那么多年,心血难道都要打水漂了吗?
“你是明家人,总是想着你妈做什么?还把死人的裙子穿在身上,真是晦气。难怪明家的生意一直不见起色,都是你这种人害的。”
一旁的夫晚元听着,心里面生出一股子的好笑。
明崇礼比夫笙形容地要好笑得太多,知道的今年他是64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清朝活到了现在。明明是自己无能自大、一心走歪门邪道来“谈”生意,可是他却什么都怪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明家就是已经从里面烂掉了。
夫晚元抬起手给明洲擦去了脸上要掉不掉的眼泪,发现明洲直勾勾地望着明崇礼,皱眉,总觉得明洲又在想点什么不好的东西。
“你话你最愛妈咪係系咩?佢出去陪客係為咗咩呢,爸爸?”(你说你最爱妈妈是真的吗?那她出去陪客是为了什么呢,爸爸?)明洲不断地问明崇礼显而易见的事情。
明家美丽憔悴的小少爷拿着自己自欺欺人的玻璃一片一片地念,念上面自己过去自我说服时的想法。很难过,难过得明洲鼻子和心脏一抽一抽地酸疼。
“我梗係最愛她了,你做乜嘢老在問我呢個問題? 係你媽咪自己生活唔檢點,明洲,她自己肯去陪客,我不過昰順著她的想法做啫。 明洲,你嘅呢啲問題都太幼稚晒。太令我伤心。”(我当然最爱她了,你为什么老在问我这个问题?是你妈妈自己生活不检点,明洲,她自己愿意去陪客,我不过是顺着她的想法做而已。明洲,你的这些问题都太幼稚了。太让我伤心了。)明崇礼的粤语也不是太好,就像明诚一样,说的时候带一点口音,平白无故就落了下风一样,于是他又不用粤语来和明洲对话了,“夫家人和你说了什么?你变了太多了明洲,爸爸对你太失望了。”
明洲抽泣一声,抓着夫晚元的手臂,泛红的眼睛里面才满是失望。“叔公和我讲,是你把妈妈推给他们的,是你为了合同把妈妈推给他们的。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你最爱她?”
叔公笑得很恶心,他说着让明洲作呕的话。想要把耳朵捂住但是他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妈妈在床上的尖叫,被抓破的皮肤,被掰开的双腿。为什么温柔善良的妈妈要被这样对待?为什么明崇礼这样地残忍,把妈妈带到一个又一个的不同的男人面前?为什么自己这样想要什么父爱母爱?为什么要骗自己他真的是关爱着自己的、爱着母亲的?
明洲最开始想要问明崇礼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没有见到父亲的日子又太过舒服。等到看见了明崇礼的女侍就又怕得狼狈地躲开。明洲厌恶明崇礼,厌恶明家,也厌恶自己。他也说着自己很爱母亲,前一段时间自己却强迫自己不要想起这一些事情。
人都是自私的,虚伪的。明洲望着明崇礼还能走神想,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对谁有着感情,有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明崇礼恼火于明友生一把年纪了,到死了都还给自己留了个烂摊子。他“啧”一声,说谎连草稿都不用打。“我当然最爱你的妈妈了,你宁愿相信明友生?你越长大越不懂事,白痴一个。”
不知情的女侍端着果盘走进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退出去还是放下果盘。明崇礼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让人把果盘放下。
“我不想和你计较太多,今天你和我说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过几天你再和我出去一趟。”他看一眼明洲,坐下来,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行了,帮我削水果吧,明洲,”明崇礼信奉着大男子主义,很恶心,“我记得以前你张伯伯说你削的水果比别人削的都要甜一点。”他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和一个苹果递给明洲,脸上带着笑。
明洲看着递来的东西,抓着夫晚元的手逐渐松开。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迟缓地走过去伸手接过了刀,却没有接过苹果。
第50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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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洲,乖乖听我的话,嗯?不要让爸爸把一句话说太多遍。”明崇礼并不觉得自己的小儿子敢做出什么反抗,也并不把夫晚元放在眼里。
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夫晚元在夫家的地位和人际关系,“过几天你要和我去见的人可是给我出了大价钱,你要好好陪着对方,这样我们明家才能踩在夏家、宁家的头上。”最重要的是,谈成了这一笔生意,他在德国的失误就能挽救回来,没有人能知道自己到底亏损了多少。不过是让儿子陪人睡一觉而已,明洲是他的儿子,就应该听自己的。
“明洲。”
“明洲。”他一声一声地说明洲的名字,听得明洲耳鸣,大脑一片空白。
……
金属握在手里面的感觉是什么呢。
冰冷、沉重、光滑。
明洲的手还在打抖,明崇礼手里面的苹果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苹果摇摇晃晃滚过几圈,果肉凹陷,瑰红的皮裂开露出里面淡黄的肉。
“爸爸,”明洲看着面前捂着喉咙渐渐靠在自己腹部上面的人,声音轻飘飘的,“爸爸,你总是要赎罪的……我以后也会赎罪。”他的手依旧用力。
夫晚元把明洲拉开向后退一步,刀被拔出来,失去了依靠的明崇礼张着嘴说不出活,只能发出出气的声音。他的眼里满是震惊,想要开口说话,但只能呕出一口血。
一旁的女侍尖叫一声,被明洲看了一眼后惊慌地捂着嘴跑了出去,慌慌张张地去找家庭医生。
明崇礼还是很会收买人心的,这种场合下女侍居然还记得跑出去给他找医生。
明洲挥开夫晚元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过身走了几步,很安静地把手里面的刀放在了茶几上。他的白色裙子上有一大片喷射出来溅上的血迹,手臂上也有。
夫晚元揉揉太阳穴,有些想笑,只是觉得明洲很极端,胆子小的时候就像是触碰一下都会尖叫的人,胆子大起来倒是敢拿着刀划破父亲的咽喉。他从口袋拿出电话给人打电话,“Попробуйте разобраться с этим человеком в Германии, ему нужно быть полезным.”(把在德国的人解决了吧,他需要发挥他的用处了。)
医生跟着女侍赶来,一进门就看见了呼吸十分微弱的明崇礼。
明洲认识这个医生。过去他上吊被救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医生给自己看诊的。他和医生对视,轻轻笑一声。明洲的脸上也有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很恐怖,像是恶鬼从血池里面爬了上来。
今天算不上热,但是也说不上冷。明洲也许是太兴奋了,短短一段时间里居然出了一点汗,头发黏在腮边,眼睛亮晶晶的。过去的明洲眼眸永远如同一汪死水,他站在父亲的身体前笑出声,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颈子上面的瘢痕。那里并不好看,所以常年被布料遮挡。
医生静静地看着小少爷,最后垂下了头,避开了视线,安静地退出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客厅,还体贴地把门给关上了。
“爸爸,我第一次自殺嘅時候,其實係想割喉嘅...... 但係我害怕搵唔准地方,所以揀咗上吊。”(爸爸,我第一次自杀的时候,其实是想割喉的……但是我害怕找不准地方,所以选择了上吊。)明洲偏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原本跳动得很快的心跳渐渐平缓,兴奋劲过了以后哀伤与抑郁涌上来,“而家睇嚟,我係可以搵對地方嘅。”(现在看来,我是可以找对地方的。)
明崇礼死去了,最开始还能抽动的手指不再动弹,然后他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明洲本来是不再流泪了的。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抬手抓住夫晚元的小臂,突然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他不怕,也不后悔,可是就是很难受。明洲的眼泪涌出来,一开始憋着没有出声,可是当夫晚元叹了一口气蹲下抱住他的时候,他嚎啕大哭。
明家的金丝雀在长大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大声地哭过,明洲抓住夫晚元的衬衫布料,手上的血迹蹭在了上面。
“明洲,”夫晚元语气依旧是温柔的,像是没有看到明洲杀死了明崇礼一样,“明洲,冇挐耕,你只係畀佢收聲咗啫,冇做錯乜嘢。唔緊要。”(明洲,没有关系,你只是让他闭嘴了而已,没有做错什么。没关系。)粤语比之前要有进步,听上去不会很蹩脚。
明洲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到。原来让父亲死去是这样“轻松”的事情,原来死去就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
他杀死了一个人。
他杀死了自己父亲。
纽扣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看见了跪坐在地上哭泣的明洲。小少爷把脸埋在了夫晚元的怀里,柔顺的头发散落下来,因为姿势的缘故显得有点乱七八糟的。后面就是明崇礼的尸体,老爷面部朝下,脖颈头颅那一片有一大滩血迹。
明洲哭得太厉害,一度喘不上气。夫晚元和纽扣对视,随后收回视线,抬手捂着明洲的嘴。
明洲的唾液渗出来,沾满了夫晚元的手。四肢都发麻,耳鸣听见的声音刺耳得让人晕眩,直到他哭得晕过去,客厅里面的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纽扣没有靠近他们,只是抿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總算係...... 解脫了。”(总算是……解脱了。)貌美的女侍轻轻地说着,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又正首看着夫晚元说:“带着少爷离开这里吧,夫先生。”
“这要看明洲的想法。”夫晚元说,话语里面的意思是尊重明洲自己的选择的。他抱起明洲,红白色的裙摆摇晃,“也许明诚会让明家正常一点,到时候明洲也许会想待在这里呢……”他也许想起来明洲在明家老宅里着实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所以说到最后有了一点迟疑。
纽扣敛着眉眼,又看向了明崇礼的尸体。
过去的她无比惧怕明崇礼。明家这种阶层的大户,里面养出来的人大多都不会把人当人看。纽扣在周宜时候的一小段时间里面曾经被明崇礼带出去过,后来是明诚同明崇礼大吵了一架,纽扣才脱离了那样的生活。
可是去陪人的变成了明洲。再一次的,纽扣像是看见了关上房门前轻轻笑起来的周宜。
太恐怖了。太愧疚了。纽扣觉得自己食言了,她并没有保护好明洲,她意识到了自己需要帮助,接受明诚是最好的选择。
纽扣眨眨眼,侧过身让夫晚元离开。“带着少爷离开这里吧……至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明诚身后的保镖扛着赵喆,几个人姗姗来迟,不急也不慢。他们过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夫晚元,明诚看了一眼自己可怜兮兮的弟弟,笑了一下,随后和夫晚元道别。
女侍冷静地将院子里面贵重的古董清出来,两个人的尸体被摆成合理的姿势后,家仆往精致的院子里泼满了汽油。
明诚偶尔会抽烟,他从口袋里面拿出打火机递给纽扣。小姑娘接过打火机,一言不发的打了扳机,右手遮挡着风给明诚点烟。男人的两腮微微内陷,随后手夹着烟吐出烟来。“我爸死了,大家倒是都蛮开心的……”他看着走廊上被挂着的鸟笼,看着里面被关起来的鸟雀,走过去,打开了笼子。
这只鸟还没有被驯化,笼门一开就飞了出去。
明诚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沉默片刻,转身离去。
纽扣看了一眼客厅里面的人,最后跟着明诚离开,随手把打火机打开,丢向了一旁。
开了一树白花的梨树被火包裹,挂在回廊的竹丝鸟笼被火包裹,明崇礼的尸体也被火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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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杀人(这是犯法的,蹲局子的,小说胡编内容!!!)
第51章 51.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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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洲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只有蝴蝶趴在床边睡觉。
他很恍惚,一睁眼就想起明崇礼捂住自己脖子的画面,眼泪淌出来,眼睛很痛。明洲觉得自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给他挂了点滴,手被放在了被子外。即使室内开了空调很暖和,因为输进身体里面的液体冰冷,他也还是感觉浑身冰凉。
在明洲哭出声前,夫晚元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高大的男人打开灯,身上已经不再是沾着血迹的衬衫了。
“你睡了好久,”夫晚元把牛奶放在桌子上面,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米白色流苏抱枕,他靠近明洲,最后蹲在了床前,“打针很难受吗?”他并没有提明崇礼被明洲杀死的事情,只是将明洲哭泣的原因归结于打点滴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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