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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掺和(近代现代)——鹤衔笺

时间:2024-03-02 08:44:10  作者:鹤衔笺
  我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之间有过感情吗?我指的是抛开见色起意、欺瞒哄骗那一块之后。”
  他猝然沉默,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慢慢开口:“我是喜欢你的皮相,但是没人能说对皮相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然然,如果对外表的喜欢不能长久、不算感情,那为什么我父亲能因为一面之缘,为安夫人神魂颠倒三十年?”
  我惊愕。
  “我第一次见你是十五岁,你升入成璧,被薄公馆的车送来开学。那天太阳特别大,你像个玉人,要被晒化了一样。”燕鸿雪缓缓说:“从你刚来薄公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么个人,但当时我不在T市生活,同一年我才回来。安夫人是燕家的禁忌,是不能在我父亲面前提及一星半点的名字,我不喜欢你们母子,这里没有人会喜欢你们母子,我刻意避开你的消息,但是我没想到过一眼之缘,真的能让人怦然心动。”
  “安夫人二十岁的时候,真是像一个梦一样困住了那一辈的男人。我父亲恪守礼数、端方周正,早早背负上燕家订下的婚约,他对我母亲也很好,从来不沾惹是非。直到燕家搬来T市在此扎根,他在安家见到安夫人,紫藤花那么灿烂,更繁冶妩媚的是安夫人的眼睛。她姿容绰约,却素来洁身自好,我父亲身怀婚约,安夫人对他不假辞色,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可能不超过十句。后来安家落败,安夫人流落民间,我父亲暗中关注,却连上前去为她打一把伞的交情都没有。他在后来的十年里一直悔恨,曾触之可及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走,甚至忍不住将这种怨怼强加到我母亲身上——可我母亲又何辜呢?”
  “她也是福书村出身,对我父亲一心一意,将所有来自丈夫的薄待和冷漠都归咎于自己。她一颗心全在丈夫身上,匆匆忙忙地想着怀个孩子留住他的心,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已经归属于别的女人的真心,是千方百计也挽回不来的。哪怕她把命赔给了燕家,赔了一个继承人,我父亲该续弦续弦、该怀念安夫人怀念,只是给了她本就该有的死后尊荣。”
  燕鸿雪看着我,眼眶泛起微红,红血丝充斥其中:“我从小就知道安夫人是红颜祸水的代名词,她的照片仔仔细细妥妥帖帖摆满了我父亲的书房桌案,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一颦一笑会把另一个人困住一辈子。我父亲也是世家子弟,样样不输于人,但安夫人情愿抛下一切和解先生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在尔镇市七八年。我不理解你父亲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样的女人倾心以待。我不理解安夫人在祸害我父母之后为什么还能在南方风平浪静的生活,我不理解我从小感受不到一点父母亲情但你却可以在他们的爱意中长大成人,我不理解的事情很多,我得不到答案我也不想得到,我只要学会漫长的怨恨就好了!”
  “我本该也像T市这些世家子弟一样,对你冷眼以待、排挤鄙夷,但是我见到你第一面,我就突然理解了我父亲。一个人的眉眼嗔笑怎么能完完全全长在另一个人的喜好上?我对你的每一点亲近纵容、温言细语,很难说全都是逢场作戏。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心,多少是你嘴里的感情,但是在陆昊笙出现之前,我确实没有做过半点对不住你的事!”
  “我何至于受到你如此薄待呢,解星然?”
  燕鸿雪的话像一记重锤,信息量大到我有点头晕。我想过很多种前因,但是我真的对这些陈年旧事一无所知。薄公馆每次举办聚会,薄灯在大厅与他们觥筹交错、游刃有余,我只能躲在我自己的阁楼。十二岁走进薄公馆的时候,我也想过在这里好好生活,看见同龄人的时候,我也想和他们言笑晏晏。但是一杯又一杯“无意”泼在我脸上的饮料,一个又一个嘲讽生疏的礼貌笑容,我实在顶不住这样的磋磨。我避开,我躲闪,我反抗,我乖张,最后连薄灯也被我拒绝,我只想在薄公馆飞速成年然后远远离开,回到我的烟火人间。
  “那我又何至于受到你如此薄待呢,燕鸿雪?”我冷笑一声,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我妈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她洁身自好,和我爸结婚以后也从来忠贞不二,是你们的父辈怀揣龌龊心思,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你父亲把错过归咎于你母亲,你把失恃的命运归咎于我母亲,你觉得很应该吗?你和你父亲,本质上就是一样的,你们永远从别人的身上去给自己的不幸找借口,从来都不肯尊重别人的选择也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你们这些所谓的上等人,其实是最卑劣、最无耻的——”我觉得喉咙泛起血腥味,吐出的言语早已在我心底纠缠多年,声声泣血:“我不愿意和你们纠缠,你们的高贵生活,我不掺和!”
  “来不及了,然然。”燕鸿雪笑容温柔又苦涩,他亲昵地摸了摸我的脸:“你这些天做的事,我和陆昊笙其实都能看出来你的用意。你反抗不了,便选择挑起争端,等我们产生龃龉,你趁机逃走。不可能的,然然,比起失去你的痛苦,我们之间那点酸涩不堪,完完全全算不上什么事。现在之所以还愿意配合你,一是为了让你开心一点,二是因为你给的甜头太美好了,我们拒绝不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我却内心泛起阴森森的凉气。
  “我们来日方长。”
 
 
第十二章 
  燕鸿雪那天的话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压在我心上。一方面是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羁绊如此复杂,牵扯到了安之岚二十年前的风月往事;另一方面是我知道他这个人言出必行,既然敢把话头挑明白,就一定留有后招。我不知道他后续还会干出什么事,总之肯定不会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就这样怀着隐隐约约的担忧过了一个月,顺利完成了一模,不出意外地又拿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分数。等一模排名公布,我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薄公馆了。
  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给了我一张打印的通知。
  “T大几乎从来不招本市的保送,本市权贵过盛,无法保证真实的新生水平,这个名额来之不易。”他说:“按这一年的综合成绩排名,这个名额轮到你。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虽然条件有些苛刻,但是能省去你很多精力。”
  T大王牌黎鸿锦政府管理学院的保送生,条件是八年制的本硕博连读,如果中途放弃的话只能按肄业来算,既是风险也是一步登天的青云梯。我不敢置信,这种实心馅饼竟然能落到我头上,讶异之后,追问道:“按成绩不应该是燕鸿雪吗,他——”
  “他没有心思读博,他家里的摊子等着他读完大学回去支应,潜心学术这条路不适合他。”班主任轻描淡写地说:“解星然,你好好考虑。黎政院什么地位你也清楚,能从那里出来的博士生前途不可限量,根正苗红的T大嫡系。”
  我点头应是,拿着通知单和申请材料回去了。
  我很难拒绝这张单子,一方面是能让我少走无数弯路,另一方面是黎政院极端耀眼的光芒。如果能拿到这个机会,我就可以直接脱离薄公馆,丰厚的奖学金足以支撑我后面的生活,八年学业结束,我顺顺当当毕业,自有光明前途等着我。
  本来想赶紧填完上交,填到一半,却发现末尾需要家长签字,看来只能把材料带回去给安之岚了,再怎么样这件事也要跟她说一声。
  下午陆昊笙和燕鸿雪一个也不在,我躲瘟神一样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就赶紧走了,寒假放半个月,我实在不想再跟他们牵牵扯扯。
  等了一天,安之岚和薄魁之也没回来,倒是薄灯早早进门了。他在N大读大学,寒假放的晚,所以比我还晚回来。
  他穿一件羊绒长风衣,衣摆坠地,里面穿着酒红色的毛衣、雪白的衬衣,层层叠叠繁琐又精致,手工皮鞋擦得一尘不染。他生母是留学回来的,现在也移居大洋彼岸,他虽然是安之岚带大的,却不喜欢她那些旗袍、长裙,次次见面都规规矩矩穿着西式三件套。
  他本来端端正正坐在壁炉前喝咖啡,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和我打招呼:“星然。”
  我从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性格,也只好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应道:“哥。”
  是太久没见了吗,他怎么突然跟我主动说话了?
  “我给你带了尔镇市的点心。”他说,指了指桌上堆叠的油纸包,我只好道谢。他也没有一点笑意,只是让开身子,让我看他身后的一个纸箱,语气很清淡:“安姨雇的保洁送来我学校的,说今年冬天来得迟,花谢得晚,她又多收了一茬,已经晾干打包了,我就给你顺手带回来。”
  我伸头一看,是白茉莉和金银花打包的干花花束,这次是真的动容了,看着他,心里酸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灯也许是很久没和我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了,说完这些以后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垂目又坐了回去,继续喝他的咖啡。
  我抱起那箱干花和油纸包,往我自己房间走去,放好东西以后拆开那箱花。白茉莉香味清甜馥郁,金银花却是草木的冷香,两种植物的花朵都不大,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形成我童年记忆里的复合香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花束仔仔细细放进床头的插屏里。拿起那张没签字的申请书,想了又想,哥哥应当也算是监护人,虽然我现在嘴里根本没有一句真心实意的“哥”。但是安之岚回来的日子不好说,我想尽早交上去材料。
  我拿着申请书去找薄灯。
  薄灯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所有材料,抬起眼睛凝视着我:“你想清楚了吗?”
  我点了点头。
  “黎政院的本硕博连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项目,但是据我所知,它几乎不提供给成璧高中,因为从这里出去的学生,能潜心读到博士的几乎不可能,黎政院不信任成璧,往年都只给其他省市的尖子生这种名额。为什么今年突然划给成璧?”薄灯的语气很淡,但是却如利刃划开了我被美好的未来冲昏的头脑,我猝然抬头盯着他。
  他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安姨应当也教过你这个道理。八年制的学业,中途一旦断开就只能按肄业处理,也许连本科学位都拿不到。走正常高考你本可以有更多选择,你确定不调查一下其中的缘故,就贸贸然要我签字吗?”
  我宛如当头被泼一盆冷水,大脑瞬间清醒。
  薄灯很深很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如此急切填报这张申请表的真实想法。他说:“星然,你开口,我就去查。”
  我攥紧了拳头,虽然万般不愿意相信我这几天的欣喜、激动可能只是一场幻景,甚至是一个笑话,但是我还是逼着自己点头。
  薄灯收起了那张申请书,没再多说什么。
  .......
  “燕家的家主今年进了后备委员会,所管的部门和T大黎政院有共同建立的合作项目,对口人才直接免试进他们部门实习,优秀者可予以留用。”
  “官网可能要年后才放出公告,但是私底下已经签订了协议,第一批调研名单已经开始进入书面申请的环节了。”
  “我不知道燕鸿雪跟你有什么交集,但你确定还要去吗?”
  我低垂着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带出哽咽,佯装平静地向薄灯道谢,尽量乖巧地说:“那我跟老师说放弃保送了,谢谢哥。”
  薄灯看着我的眼神还是很平静:“星然,不要让安姨失望,好好思量你每一个选择。下次这种不经调查就填写申请表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我强忍着眼泪点头,急匆匆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真的很可笑,我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以为靠自己的本事、凭自己的成绩从这帮天之骄子手中夺取了一线机会,这世界上总有我靠自己能胜过他们的事吧,也不是所有机会都属于世家门阀的吧?下一秒现实就狠狠给了我一耳光。
  八年,不能中断,否则按肄业处理。
  不过是燕鸿雪为了把我捆在T市的一张牌,这种名额的调配,对他而言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可笑我还真以为是学校看到了我的努力和优秀。
  我躺在床上,捂住眼睛,泪水却争先恐后地从指缝里蔓延出来。
  到底什么是我能凭借自己得到的?我费劲千辛万苦留在T市,忠实履行着和我爸做的最后一个约定,但是安之岚真的需要我这样死心塌地的付出吗?如果再在这里耗下去,我从这帮天潢贵胄手中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机会,也根本无法从陆家、燕家的天罗地网里挣扎出来。我不想去赌陆昊笙和燕鸿雪的兴趣减褪、耐心消失,薄公馆不会庇佑我,安之岚也没有必要为我打扰她自己的平静。
  普通人想上升的台阶就这么艰难吗?我已经比那么多人都付出得多了,为什么一点喘息的余地也不留给我?我都已经乖乖听话了半年,努力去接受我憎恨的事,张开大腿苟延残喘了,为什么燕鸿雪还要给我设计圈套,甚至想把我的未来八年也套进去?
  他是疯了吗?
  哭得累了,我慢慢抽泣着睡过去,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红肿的眼睛,是爸爸吗?只有爸爸才会关心我每次的崩溃和嚎啕。我抓住了爸爸的手,把脸留恋地贴在了上面。
  爸爸,你知道然然在这里受了多少罪吗?我很认真地守护妈妈,但是她根本不需要我,北方的冬天很冷,雪也很大,没有白茉莉和金银花,紫藤萝铺天盖地的,到了冬天也全都枯死了。那些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他们欺辱我、嘲笑我、禁锢我、作践我,没有人关心我的喜怒哀乐,他们只想从我身上他们自己想要的。
  爸爸,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我想回尔镇,我想回去我们的家。
  我可能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你会原谅我的吧,爸爸?
  我呜咽着、断断续续呢喃,泪眼朦胧之中,我好像看见爸爸怔了许久,摸着我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知道我爸从来不舍得拒绝我,只要我提出的愿望他总是能为我达成的。那,那我就可以回去了,对吗?
  回到我的南方,在来年开春,那里有新燕翻飞,清雨淡阔,霞光如织锦妩媚,无边无际的花叶葱葱茏茏,清梦如星河漫天。
  除夕之夜,薄公馆灯火通明,嫡支旁系在宴厅摆了十桌。薄魁之带着安之岚举杯,余下人皆应声敬酒,一派富丽辉煌。
  我匆匆吃了两口便回到自己房间,这一辈的人情往来自有薄灯去周旋应付,安之岚对我避世这点素来是很宽容的。
  直到十二点钟声敲过,焰火升空,火树银花映得人眼花缭乱,人潮才慢慢散去。我站在窗前看着各色车辆次第驶出薄公馆,口袋的手机响了,我接起来看见陆昊笙、燕鸿雪和宋敏敏同时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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