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怔住了,避开对方的视线,我不理解自己在躲什么,偷瞄一下顾矜,发现他双颊浮出两坨红晕,匆匆站起来说教我堆雪人吧。
此刻我完全意识到了——他对我有别的意思。
突然我心里闪过一丝彷徨,我对这忽然降临的暧昧气氛感到不安无措,以至于我甚至想杀了他来躲避这份喜欢。
好在他在拍流星时及时转身,阻止了我冲动的举措。
被抱住哭的那一刻,我跟着心软了,难以招架他坚定扑过来的样子。
隔天他生病了,打针的时候问我:“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我心说你在借着好朋友的名义问什么?因此我犹豫了几秒才应声,顾矜生气了,气得很认真。
他真的是个情感外露的男生,藏不住任何情绪,所以他也有很真诚烂漫的性格,和他待在一起不用猜心思,很轻松。
可惜当时的我意识不到这份特别,我把这趟旅途当作是在路上顺手逗了一条可爱的狗,实际上我对他念念不忘了。
料不到四年后竟然会再见到他。
当我在医院与他对视的每一瞬间,我都确定他对我的感情与众不同,带着期许、喜欢和信任。
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很幸运我和他顺利地成为了情侣,我会回报他对我这么多年的喜欢,顾矜想要的星星月亮都是我的目标。
但齐骁和顾芝林的存在撕裂了甜美的梦境。顾矜因为他们而欺骗我,他对我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不相信我能帮他摆脱他们。
事实上我恨不得将顾矜锁起来,根本不想他去和别人接触。
这样的执念在心中发酵,我承认了它,并借着怒火付诸了行动。
当然这是我做错了,顾矜说要和我分手,还踢我扇我,大有宁死不屈的意思,然而在齐骁死后,他忽地听话起来。
只不过鲜少再露出开心的表情。
成功逃到别的国家后,我们先住了一段时间的酒店,那会儿他情绪很低落,我发现他有时候会和空气谈话,过程笑得很愉悦,比和我相处时高兴。
但他在孕晚期,稍有差池可能出人命,我不敢打扰。
关于肚子里的孩子,我对于她是否是我亲生的这件事有些在意,同时也明白是亲生孩子的几率不大,当然这事我想怎样也没用,是顾矜的孩子就好,就算孩子有我的一半血缘,我也还是会把顾矜放在心里优先的位置。
没过多久,凯尔希顺利出生,哭声嘹亮,身体健康。刚出来几天长得像猴,一两周后就长开了,黑发柔软浓密,眼珠子亮晶晶的,长得更像顾矜。
真是好险。
出院后,我们搬到了新房子内,开始了带娃生活,顾矜多疑了起来,起初我必须在他眼皮底下抱着凯尔希。
一是怕我杀了她。
二是怕我不抱她,那以后就会杀了她。
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放下戒心,没办法了,我只能接受监督,孩子床移到了主卧,她半夜哭我就得及时醒来喂奶,但这个时间段的顾矜也很脆弱,被孩子吵醒后他也会盖着被子偷哭。
好不容易睡着的啊。他就是这说的。
那段时间我也变得有些抑郁,小孩太难伺候了,还算好的是顾矜没再说过想离开我的话了。
他把重心移到了凯尔希身上,甚至为了她学做饭,然而进厨房时不敢拿刀,生怕刺到哪儿,所以我只教了他怎么做煎饼和糊糊,以及面包机的使用方法。
某天他做了碗米糊给凯尔希,满眼期待地盯着女儿吃下第一口,看见她吞下去后又接着张嘴等第二勺,顾矜满足一笑,耐心地喂着她,我去厨房切了水果,端过去饭桌那儿说我也想吃啊老婆。
然后他回头瞪我说:“不要叫那么肉麻。不给你吃。”
这句话伤到我了,是我误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亲密度,对顾矜来说应该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遗忘一些阴影吧。
不过我察觉到他在这之后躲避着我的目光,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是个好的开始。
时光很平静地继续,我开了饭店,想给顾矜更优质的生活。
一开始亏了不少钱,开了两个月就倒闭了,不得不停下一阵子,有时我会嫉妒那个有钱的死人,居然能靠钞能力占着顾矜两年。
后来我应聘了当地很有名的餐厅经理,学习了不少开店经验,再开店时我有把握了不少,很显然成功了,餐厅人流剧增那阵子我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快半夜才回家。
进屋后我暂时没力气洗漱,一般会独自坐在沙发上小憩,喝杯水缓缓,再轻手轻脚地去房间拿睡衣去冲凉。
直到那年的圣诞前夜,餐厅将配合人们一贯的庆祝活动营业到凌晨两点,我从早上九点忙到餐厅打烊,快要虚脱了,打算今晚先睡沙发,明天起床再洗澡。
然而当我进到屋里,见角落里的圣诞树发着金灿灿的光,树底下有一盒打了蝴蝶结的礼盒,盒身在灯下闪得璀璨,一瞧便知这是谁挑的。
另外客厅的小桌上放了两杯香槟,其中一杯被喝得见底了,我脱了外套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只见顾矜横躺在沙发上酣睡。
我绕到沙发前跪下,压着万分高兴喊醒了他,顾矜见到我就愣住,接着皱起眉头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一向不和他谈餐厅的事,眼下简单地解释了一番,闻言顾矜眉头松动了些,我坐上沙发,忍不住问这两杯酒是怎么回事,旋即他将满杯的酒递过来,和我说:
“梁洲,圣诞快乐。”
我和他的空杯碰了一下,我问他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吗,顾矜没直接回答,转而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树下面那个就是。
这太惊喜了。
我情不自禁地笑着,去把礼物拿过来拆开,礼盒里有个更小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翡翠耳坠,顶上镶有一颗小闪钻。
“前天和凯希逛街的时候路过了这家店,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顾矜渐渐放低音量,“我不知道这颜色衬不衬你,不喜欢的话就去店里换吧,小票还没扔。”
“不用换。”我鼻头一酸,凑前去吻住他,生生憋住了泪,顾矜也没有抗拒,手轻轻握着我胸前的领带。
这晚顾矜或许放下了旧事,他终于做好准备向前看了。
而我在隔天买了戒指,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等到凯尔希长到三岁,她要去上幼儿园,白天家里剩顾矜一个。
有机会休息时,我透过摄像头观察他在做什么,吃零食追剧,有时刷刷手机,或者出门溜一圈,偶尔会拿凯尔希的彩铅画画,过得很清闲。
看到他能无忧无虑地过着,我感觉背上的负担减轻了,毕竟我赚那么多就是想让他舒服地躺平,不用像在顾芝林身边那般辛苦。
唯一不爽的是,我查顾矜手机,发现他通讯录里多了几个陌生人的名字,顾矜依次解释说他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后来我认真把这段时间的监控从头到尾看一遍,才知道顾矜经常出门很久才回,他去了当地学校里的图书馆看书,认识了那里读书社团的学生。
一回我悄悄中途回家,去偷看过他,顾矜和学生们坐在草地上聊天时也很自在,但我连车钥匙都没拔掉就下了车,走过去把他拽走。
他挣动着手,小声喊着让我松开,那些学生都看着我们,我倒感觉不到什么,但顾矜似乎感到丢脸,他回头看了眼那些学生惊讶无措的表情就不再反抗了,乖乖地跟我上了车。
此后除非我陪着,不然他别想一个人出门。
我们吵了架,顾矜单方面冷战了十天,而我无法在这点上退让,只好等着时间磨灭他的怨气。
不允许他和别人接触的原因是我太不安了。
现在的顾矜不会向我分享一天的所思所想,更不会和我谈感兴趣的书,倒是会瞒着我跑出去交朋友,并且不打算主动介绍这些人给我认识。
原来我是如此地令他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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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注意
第89章 75 上岸
昏迷中,他仿佛被困在了混沌黑暗中。
想起闭眼前看到的顾矜,神色悲愤,丝毫不减痛苦,他这么作了一通还给对方添了麻烦。
果然自己捅自己还是下不去手,没死成,如果顾矜现在拔了他的呼吸罩他也不会介意的。
他想起他们春日去踏青野餐,夏季傍晚迎着凉风散步,顺道去买冰淇淋,冬天堆雪人扔雪球。
在床上温存,亲密地紧贴着,互换着呼吸和体温;有时等凯希睡着后,一起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吃蛋糕;早上他出门时可能会得到迷糊的早安吻……
可顾矜却一直活在痛苦之下。
悉数日常点滴如走马灯浮现在眼前,看得越久,梁洲沉便越觉得自己错得可恨。
意识强烈地催促身体醒过来,没过多久他听见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摸他头发,用湿棉签帮他沾润干燥的唇。
紧接着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大妈。
“噢你醒了!”大妈收回手,把棉签丢进垃圾桶,“你感觉怎样?”
“我还好……请问你有看到我丈夫在哪儿吗?”梁洲沉问。
大妈说道:“你丈夫请我照顾你,他先回家了。”
闻言,梁洲沉摸出手机拨打顾矜电话号码,那边无人接通,接着他拨打客厅座机的号码,那头响了快一分钟才被接起。
“顾矜你……”
“爸爸!”凯尔希响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连忙问:“和妈妈在家吗?”
“对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凯尔希说,“还有我房间的地毯不见了,妈妈说是你弄脏的。”
“回去给你安张新的好吗?“梁洲沉暗自叹了口气,“给妈妈听电话。”
说完下一秒,通话被切断了。
“妈妈,为什么要按掉电话?爸爸还没讲完呢!”凯尔希扭头,朝他挥了挥电话,顾矜将她手里的东西抽走,放回座机上,他沉默了片刻,接着把凯尔希抱到浴室,“洗澡睡觉吧。”
此后一周都是如此,梁洲沉一天打回去数次电话,大多是不会有人接的,接了也只有凯尔希的声音,但和她讲两句就会被挂断。
打顾矜手机就更不可能被接听了,信息都是已读不回,梁洲沉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他已读了。
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梁洲沉翻了下手机日历,正好次日到了顾矜复诊的日子,他能直接去医生那儿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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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我两点出院,会去诊所楼下等你,聊完就发信息给我。
顾矜读了信息,继而上楼去找医生。
医生友好地微笑着,请他进了诊室,询问他情况有好转吗?
“没有,我好像变得更严重了。”顾矜诚实道,“药好像对我没作用。”
“……有没有断过药?”
“偶尔会有不记得吃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按时服药的。”他接着说明情况,“一开始药物是有效的,直到最近这一个月,药变得没用。”
旋即医生问他:“你现在的药都吃完了吗?”
“没有。”
“事实上这些药都是最适合你的,但如果情况变糟糕了,那我们还是换别的药,记住一定要坚持吃,不能断药。”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和家人或朋友有发生矛盾吗?或者近期有遇到挫折吗?”
“我和我的丈夫吵架了。”他答完,静了半晌,忽而翻起了包,里面有一盒分装药。
这包曾被他背去宠物店上班,药被忘在了包里一直没拿出来过,顾矜顿了顿,接着把药盒拿上来,递到医生面前,“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些药吗?是我要吃的药吗?”
“药可能要拿给药房看才……”话音未落,医生举起药盒仔细看着其中两颗药丸,随后拉开柜子,拿出两罐平时吃的维他命对比了一下,见两粒药丸长得一模一样。
顾矜见她面露踌躇,他焦急问:“药怎么了?”
“你这个可能不是药,”她把维他命重新收起来,“咨询时间结束后,拿去药房查一下吧。”
于是顾矜看一眼表,时针指向了下午两点,倏地站起来,着急地把药盒揣回包里:“我今天要先走了,再约个时间可以吗?”
“没问题的。”医生打量着他的脸色,似是有难言之隐,给他打印了处方后,送顾矜到诊所门口,“那么下次见。”
离开诊所,对面就有一家药房,顾矜跟着人群穿过马路,将药给药师拿去检验,十五分钟后,结果出来三款药物都是普通的维他命保健品。
一粒药都没有。
顾矜哽咽着说不出话,他把药盒拿回来,出去后丢到了垃圾桶中,沿街拦了一辆的士,在司机导航里输入家地址后,无力地挨着座椅。
后视镜里的他眼眶泛红,手攥紧腿上的小背包,抿起唇紧绷着下颌,司机扫了他一眼,问了句他还好吗,顾矜没搭理他,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来看,见是梁洲沉发来的,登时把手机息屏。
等到了家,顾矜踉踉跄跄地从车上下来,进屋之后瘫坐在玄关。
分明屋子里没人,他却觉得好吵。
顾矜微微转身,这回幻觉不是齐骁或是奇怪的陌生人,而是梁洲沉这个混蛋。
客厅里闪过一幕幕他们的生活,像幻灯片一样放映,他回过头,咬牙起身,拿走车钥匙去了车库开车走。
四面窗都被按下,寒风呼啦啦灌入车,双耳听着风啸,顾矜环着小镇绕了几圈,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脑袋发晕,手脚凭着直觉操控着汽车。
副驾驶上放着的手机忽地震了数下,顾矜刻意无视掉来电,把车开出了小镇,穿进了沿海的那段路。
道路两边枯树成排,海腥味淡淡地飘进车,这条路来往的车辆不少,顾矜开得慢了点,眼看着前方要进隧道,他把车随便停到了路边,手用力握紧方向盘,把头埋了下去。
紧接着如珍珠般大小的眼泪一颗颗打落到腿上,他咬着唇压抑哭声,哭得久了,他抬头往袖子上擦干泪,垂下眼端量着不停有来电的手机。
半晌后,顾矜点击接听键。
“顾矜!你怎么还没到家?车开去哪里了?”梁洲沉声音急切,他上诊所找医生才知道人提早走了,打车到家后找不到人,“快回家吧,快五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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