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阁在木城的地位最为崇高,相当于人界的城主一职。
它由五宗共同创设,目的是管理木城大小事务,维护城内秩序,阁内的掌权者是五宗长老之一,每三年一轮换。
今年的阁主,正是天机宗的陈弃。
妇人听了这话,心念微动,暗道事情越发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金甲木是建造维修擂台的主要原料,如今出了问题,这齐鸣阁根本脱不了关系。
“...好的,老妇知道了。”
妇人垂眸,轻轻点了点头,心思百转千回。随之她从袖口掏出一包钱袋,直接给面前的女子递了过去,启唇道:“麻烦姑娘了。”
女子利落地收了她手中的钱袋,抬眼笑道:“阿婆以后有事,可以再来这里寻我,这木城里不论大事小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但聚才大会再次延迟一事...还未曾公之于众,请阿婆莫要告知旁人,以免出什么岔子。”
说完,她身形徒然消失在对面,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妇人举目望去,不远处的人群中,刚刚的女子背对着她,正渐渐走远。
她忽而笑了笑,抬手间眼前一道光华闪过,目力瞬间达到极致。
妇人抿唇,淡淡看着女子腰间悬挂的黑色玉佩,纹理清晰,像是龟壳的形状。
正是齐鸣阁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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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剑崖顶部,耳侧的寒风不住呼啸,直让人感到荒芜高寒。
宁安垂眸,淡淡看着脚边近在咫尺的悬崖。
剑崖下白雾弥漫,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平时望去恍若仙境,在此时却给人以惊悚之感,像是遮掩着吞噬人心的黑渊。
观影壁下。
成百上千的内外门弟子正端坐玉台,望着前方的影像互相交谈。
在她们身前,泛着淡淡白光的水幕横贯东西,映出剑崖从下至上九层光罩,光罩里,古剑静静插在崖壁上,露出暗沉坚硬的剑柄,剑柄形态不一,或古朴厚重,或挺秀冷峭。
偶尔有各色剑气溢出,荧光点点消散在空中。
玄妙无极。
透过波如蝉翼的水幕,众弟子可以不亲至,而观大比全貌。
“怎么一个弟子都没有?”
疑惑声在静寂的场上响起,有人朗声回应道:“还没人跳下来罢!”
“跳下来?”
“嗯,大比会在第一层光罩也就是剑崖底部开始。我料想,这些师姐师兄会在剑崖顶端持剑下来。”
“你刚刚没去破岳峰吧?”一个女子用手支着下颚,语气淡淡:“长白仙尊宣读了符令,此次大比不允许这些亲传弟子佩剑。”
“不配剑?我宗修的是剑道,修士无剑,几乎等同于失去双臂...掌门为何会下此命令?”
“是啊——”
一声清咳从不远处传来,观影壁下的弟子们闻声,瞬间抬眸望向远处,台阶上首,隔着半透明的水幕,端坐玉座的长白仙尊脸色一变,很是严肃。
所有人霎时噤声,一片寂静。
破岳峰内,太明仙尊正引着魏秋穿过几条长廊,徐徐迈入掌门大殿。
大殿里,坐于上首的轻英身穿锦绣长袍,腰间悬玉,一派仙风道骨。
待察觉到附近的灵气波动,她提前来到门前,脚步刚刚站稳,太明仙尊就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玄衣身影。
是破天宗掌门,魏秋。
轻英笑了笑,自然地拱手行礼,语气轻快道:“魏掌门,久仰久仰——”
魏秋素日与天青宗交好,闻言也面露笑容,回礼道:“乾清掌门,好久不见。”
修士之间鲜少讲求虚礼,三人寒暄几句就落了座。
轻英端坐上首,望着不远处的太明仙尊,忍不住开口问道:“白掌门怎么未至?”
话罢,魏秋挑了挑眉,似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也看向太明。
太明仙尊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之前收到白掌门的传音,说是有些事情,可能要来的晚些。”
“原来如此。”轻英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身为一宗掌门,除了修炼,平日的确事务繁忙,难以脱身。
“那我们便先观剑崖大比吧!”
说完,她甩袖间光华淡淡,一道寒芒瞬间没入殿中圆池。
刹那间,圆池内响起泠泠水声,随后透明的清泉上涌,慢慢形成一道水幕,水幕如镜,无波无澜。虽不及观影壁占地广,却胜在更为清晰。
“还没有弟子下来?”魏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挑眉问道。
“嗯...此次大比,宗门禁止她们携佩剑入崖,如今看来,还没哪个弟子有胆量,以无剑之身,横穿九层锋锐剑气。”
轻英蹙眉,抬手将玉桌上的鎏金银杯斟满了酒,摇头淡声道。
“不对,有人下来了。”
嗯?
太明仙尊的话音未落,轻英和魏秋皆抬眼向水幕望去。看清了上面的景象,三人都忍不住面露诧异。
只见白雾弥漫的剑崖边,一女子手腕轻转,以灵气化剑。
剑意玄妙,给人以灵魄震颤之感。
“宁安?”
看清了崖上的人,轻英眸色微怔。
“只有忘魄境后才能找到独属于自身的剑意吧?这小娃才纯元境初期...幻化出的剑意本尊怎么未曾见过?”魏秋皱眉,转头向轻英问道:“是天青宗的四个剑式所化么?”
“不是,是生死...”轻英站起来,手指因激动而颤抖。
她弯了弯唇,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生死轮回,领悟者寥寥无几,上一位领悟生死剑意的修士...还是仙逝的荡尘先祖!”
剑崖上,众人看着宁安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不见底的深渊中,皆效仿其灵力化剑的举动。
观影壁。
在宁安幻化出气剑的刹那,长白仙尊就瞬间起身,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水幕上的飘渺剑意。
良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剑崖,他才僵硬地坐回玉座。
周围的弟子静寂无声。
半晌之后,有人磕磕绊绊道:“这些亲传弟子竟然可以以灵气化剑...”
“宁师姐不愧是姚仙尊的徒弟,首先想到了此等办法。”一个女子眼睛发亮,忍不住赞叹道。
她这番话说完,有人冷哼一声,讽刺道:“但这样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宁安她才纯元境初期,这样做无异于自断其路”
说话的人是一个男子,身着破岳峰的服饰。
有人注意到他,回讽道:“你不是当时幽冥镜大比时,跟在魏之秋魏师妹身后的那个男的吗?怎么,不服你去参加啊,连个资格都没有,还好意思说。”
“你——”
魏之秋看到前方面色僵硬的长白仙尊,拉了拉他的衣角,低沉道:“莫要再惹事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想到幽冥镜大比时差点被火焚烧,男人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这时,有人回应第一个发出声音的弟子:“亲传弟子大都是纯元境后期,修为高强,灵气化剑手到擒来。”
......
周围弟子们的低语交谈再次展开,长白面色阴晴不定,却也没了心思去阻止。
对于宁安的剑意,这群弟子可能看不出什么,只会觉得有些特别而已。
但只要是忘魄境的剑修,必定会有所觉察。
这不是什么寻常的剑意...而是生死道。
和姜抚书的佛剑道一般,是属于修士独创的,融合自身命格气运的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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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靴轻落,宁安盘腿端坐在地,屏气凝神,开始对第一层剑意的领悟。
周围陆陆续续发出声响,应该是其它亲传弟子也来到了第一层。
第一层靠近山脚,因此周边清明,没什么云雾,阳光散在这些内门弟子的身上,如果不是她们的锦袍秀服被剑气划的破破烂烂,倒真有一番独特的仙家气派。
剑崖从下至上的剑意依次为金,木,水,火,土,天,地,人,心。
这一层是金之剑意。
很快,所有内门弟子周围都发生了变化。
她们周身慢慢浮现出点点金辉,像是萤火般漂浮不定。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光点慢慢向这些弟子聚集。
不出半刻,她们身上就似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金粉,光线照射下无边瑰丽。
宁安气沉丹田,将灵气散于这方空间。
金辉附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她稳住心神,呼吸间,感受着这一层的丰沛剑意。
后方的崖壁上插着几十把古剑,剑柄泛着淡淡金光,应该是被这一层的剑意所侵染。
金,柔韧,珍贵。
那它所代表的剑意到底是什么呢?
周身的剑气已经开始攻击亲传弟子的肉身,众人皆以灵气作抵。
掌门大殿。
“白掌门?”轻英看着走进殿内的人,朗声道。
白以月抬手:“掌门莫要起身了,我坐在魏掌门身旁即可。”她坐下,对太明仙尊和魏秋淡淡行了礼,这才继续开口:“本尊有些私事,来迟了,诸位莫怪。”
轻英笑着摇头道:“不迟不迟,白掌门,大比才刚刚开始。”
白以月挑眉,抬眼看着水幕上的场景,见宁安衣衫被剑气划破,肩膀处渗出些许淡红血迹。
她终是忍不住启唇道:“姚仙尊让我看顾好她的小徒弟,莫让其受伤,如今看来,本尊算是食言了。”
第084章 杀伐
轻英听了这话,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于是她暗中传音给白以月,语气难免担忧:“白掌门,姚仙尊...是去了界洞不成?”
白以月原本正目光淡淡地注视着水幕上的人,闻言垂下眸子,传音回应道:“不错。”
她没想要隐瞒此事。
如果她没猜错,这乾清掌门应该也是知情的。
轻英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复,暗道果然如此。想到百年前荡尘先祖命丧于界洞,她心中微叹,不由得有些无奈。
这姚仙尊看似清冷疏离,无欲无求,实际上颇有些一意孤行的偏执,决定的事情任谁说也无法改变。
想当初荡尘先祖离世,她孤身下山将聚魂花种遍三洲五郡,意图把她师尊留在世间的残魂凝聚,但事与愿违,人死如灯灭。
荡尘先祖是散尽灵魄而死,怎会留下什么残魂?
聚魂花的确是难得的灵物,但也无法凝聚不存在于世间的魂魄。
姚月当时修为已至忘魄境,哪儿能不懂呢?
左不过是心有不甘,想要违逆天道,来成全自己的一抹念想罢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望向剑崖底部的宁安。
——女人端坐在地,身上的纯元境气息浑厚,满身金辉璀璨。
轻英见了,心道她每次见到宁安总觉得分外熟悉,那种给人以偏执淡漠的感觉……的确是随了某人。
思及此,她长长叹出一口气。
视线仿佛是凝在了水幕上。
轻英看着看着,心念微动……
——宁安这张脸,她似乎真的在哪里见到过。
“在哪里呢......”
轻英蹙眉喃喃自语,她的手指弯曲,轻轻扣在身旁的玉桌上,脸上的神色不动,仿佛沉浸在无边的思忆中。
观影壁下,众人抬眸观望着。
水幕上寂寥无声,亲传弟子们个个端坐在地,面容平和,静静领悟着剑意。
但只有亲至剑崖下的人,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痛苦。
这些金色光点看似无害,实际上分外磨人心性。
金辉在身上呆久了,竟然开始腐蚀衣下的肉身,给人的感觉酸痛刺麻,好不难挨。
宁安的呼吸不由得加重,她的指尖溢出一丝灵气,意图将身上的光点隔绝。
谁知还没有动手,身旁便响起一声惨叫。
“啊——”
声音嘶哑,尖锐异常。
“这怎么回事?”
观影壁前的内外门弟子也见到这一幕,个个瞪大了眼睛,有人诧异开口,语气里的惊惧恍若实质:“你们看!这些金辉,好像在侵蚀她们的肉身!”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水幕上,弟子们平静的面容此刻都开始皲裂,露出痛苦之色。
汗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滑下,很快消弭于衣领,濡湿一片。
“金主杀伐,这些光点看似无害,实际上暗含剑气,剑气接触皮肤,锋锐入骨,其疼痛非常人可忍。”太明仙尊的声音突然传来。
长白看向一旁的玉座,果真不是空空如也。
他抬眼,话里有些阴阳:“怎么回来了,不是去迎那两位掌门了么?”
“不错。”太明仙尊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然后拿起旁边的瓷杯抿了一口茶,这才转头望向他,冷淡开口:“白掌门和魏掌门已经到了,本尊无事,还是在此盯着这群弟子为好。”
“哼——”长白仙尊瞥她一眼,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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