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按着宁安的肩膀将人扶好,确认她没事后,动作自然地将其往身后一挡。
随之白袖轻荡间,天乾境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般涌出,以不可抵挡的威势压向妖兽。
妖兽扯颈呜咽,灯笼般大的眼瞳逐渐涣散。
阿兰见此躲远。
一声巨响后,它的身体霎时倒塌在地,扬起漫天灰尘。
随后,威压继续扩张。
地下石洞垮塌,碎石倾泻。
宁安和阿兰看着头顶上护着它们的剑气和周围的狼藉,怔怔出神。
......
很快,烟尘四散,一方凹陷的坑洞中,三人终得以重见天日。
姚月衣衫染月,偏偏眉目清冷,更胜几分秋意。
她持剑长身玉立在宁安身前,束发的天青色发带泛着淡淡银光,给人以温雅疏离之感。
——原本沾染尘灰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平常的白衣。
“怀黎。”
姚月回头,对宁安含笑道:“我来找你了。”
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空中的隧道入口像凭空出现一般,依旧泛着点点浅蓝,流光溢彩。
第099章 规矩
姚月向来疏离内敛,于情爱一事,更是鲜少将心意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宁安爱她,敬她,有时候却也看不清她。
但就在刚刚,这人说来找她的那一刻,宁安竟然破天荒地觉得…师尊像是在和她表白?
想到这里,她心中忍不住失笑,暗道真是被迷昏了头,白日刚至就开始做梦了。
……
此时已是破晓时分,云影飘渺,夜色尽褪。
黄沙之境。
风暴来临之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宁安站在塌陷的坑洞里,对面前的仙尊低声问道“师尊,你的修为恢复了?”
“未曾完全恢复,但已无大碍。”
姚月淡声道。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只余一点水泽。
——失而复得的喜悦消散,便是后怕占了上风。
姚月忽然上前一步攥住宁安的袖子。
她眼睫低垂掩住神色,开口便问道:“你如何,可有受伤?”
“没,时生你…来得及时。”
“那就好。”
姚月语气清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宁安反手握住她的素指,亦上前一步凑近道:“发生了何事?”
姚月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一字一顿说的分明:“为何要犯险?”
宁安闻言愣住了。
身前的人眸子清冷而温柔,仿佛是一朵飘落在地的白玉兰。偏偏眼里浓烈的爱意和忧切是平日难以见到的。
该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吧?宁安想。
姚月看着被紧紧攥住的手掌,没有丝毫躲闪,反而任由她得寸进尺。
宁安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握住,良久,才满不在意地笑道:“师尊,我这不是没事么。”
姚月听了,神色不变,但浑身的气息的确是冷了许多。
她试探地往后拽了拽,发现这人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模样,就依着这个姿势,轻声道:“违师命,是要受罚的。”
“弟子领罚便是。”
宁安手下的力道加重,话虽这样说,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样子。
姚月感受到腕骨处的刺痛,忍不住垂眼看去。
——细白的皓腕在身前人不轻不重地把玩下慢慢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痕,如梅瓣落雪,惑人心魄。
姚月神色平静。
抬眸间,她的视线几乎是凝在了宁安身上。
两人暗中较劲着劲,似乎谁也不想退一步。
早早就溜进荡尘剑的阿兰见状,看的津津有味。心道这师徒之间的感情真是复杂。
“人类就是麻烦,比不得我们剑灵直截了当…”她手中把玩着晶亮的红色额饰,忍不住撇嘴道“不过……这两人之间……感觉好生奇怪…”
阿兰嘟囔不停,似乎在思考什么。
外界,宁安看着姚月平静的眼瞳,忽而神色一变放开了攥着的手。
“你感受到了?”
姚月见她面容微怔,知道宁安是发现了什么,于是淡声问道。
“刚刚的威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安心中讶然,师尊竟然还是凡人之体?
那她是如何突破自己下的禁制,然后来到这里的?
还有刚刚的气息…天乾境?
死里逃生留下的心悸和惶然早就烟消云散,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诡谲怪诞的猜测里。
……
半响,宁安上前一步,试探性地开口道:“难道…”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一道陌生但熟悉女音。
“小怀黎,好久不见。”
刚要上前的步子瞬间顿住了。
宁安身形一僵,视线错过姚月的肩头,望向远处忽然出现的白色身影。
在看清出来人是谁后,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上下一眨,脱口而出道:“师祖?”
荡尘身影朦胧,像是清凌凌的月光散在她的身上。
荡尘先祖?!
先祖仙逝已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黄沙之境呢?
……
没有察觉到丝毫的道气波动。
宁安眸色微沉,下意识地挡在姚月身前,将人掩地严严实实。
她虽然自废了修为,但至灵之体的感知还是在的。
没有察觉到天乾境修士应有的道气波动,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宁安思绪不断,暗道这莫不是妖兽的又一个把戏不成?
还没等她理清目前的状况,一道剑光突然携破空之势袭来。
簌簌风声几乎是刹那间涌入耳中。
宁安瞬间被打断心神。
眉眼凝上一层冷意,她迅速抬手将荡尘剑橫于身前。
玄铁相撞,虎口被震的发麻。
荡尘看着身前面容冷然、持剑抵御自己的人,墨瞳轻漾,勾唇笑了笑。
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剑又往下压了几分。
一旁的姚月见状,挑眉没有作声,似乎有几分作壁上观的意思。
唰——
剑身相错,宁安身形如鬼魅,已经脱离了面前人的压制。
……
“你是谁?”
她颔首,将剑尖往前送了送。
宁安眉梢冷冽,语气平静如水。
荡尘听了没有回话,而是小心翼翼地敛眸看向自己的脖颈处。
那里虚虚抵着的长剑寒锋熠熠,薄刃轻动间,杀意毕现。
好快的剑法。
——是生死剑意。
剑式看似简易,实际上极为诡谲多变,锋锐异常。
思及此,荡尘用手指慢慢拨开一寸寒芒。
宁安感受到她的动作,忍不住抬眼望向远处长身而立的姚月。
那人神色淡然,见她看了过来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宁安见了,知道师尊是让自己不要动手,于是她顺着荡尘的力道,缓缓放下了长剑。
阿兰化作一道白光出现。
“主人——”她跪在地上,神色肃穆,和平常的模样判若两人。
荡尘没看阿兰,而是低眸盯着指腹上的一丝血迹,然后漫不经心地将其抹去。
她拢袖轻笑,夸赞道:“小徒孙,你的剑法倒是凌厉了许多。”
闻言,宁安很快反应过来。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虚影,应是荡尘先祖的一抹残念。
原来先祖的残念竟然在黄沙之境么?
和之前遇见灵机仙祖的惊讶不同,这次宁安的眼里多了几丝了然。
她躬身行礼道:“参见师祖——”
“小徒孙,你既唤本尊一句师祖,就应该知道徒孙的规矩。”
“敢问师尊,是何规矩?”
墨发随着宁安弯腰的动作倾泻,堪堪掩住她的神色。
荡尘闻言勾起一抹微笑,但眼底却未见笑意。
跪在地上的阿兰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的视线在身旁的宁安和对面的姚月身上流连了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非礼勿视般地化作寒芒隐入了荡尘剑。
姚月见此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师尊会说这件事。
之前在山洞时,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提。
“师尊…”
姚月上前几步攥住荡尘的手臂,眸中有些护短的意味。
荡尘瞥她一眼:“阿月,退下。”
“…是。”
姚月抿唇,恢复了平时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看向宁安的目光依旧是带着几分担忧。
“觊觎尊长,以下犯上…小怀黎,你说是什么规矩?”
第100章 并肩显注复
人界。
种植金甲木的地界出现死气一事已传遍二十七城。
身为晏城城主,李晏清这些日子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为城中发生的某件诡谲之事扰得日夜难眠。
“阿娘——”
夜色渐浓,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稚□□声,随之一位五六岁大小的女童推门而入,向她欢快地跑来。
上了年纪的下人跟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地连声唤着:“小祖宗,慢点跑!”
见状,李宴清挑眉,一把拥住向她扑来的女孩。
“阿娘,你这么还不睡啊...泊守睡不着。”
怀中的稚嫩声调青涩而天真,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孺慕之情。
宴清闻言,先是抬手将女孩有些松乱的双髻理了理,继而扶着她瘦小的双肩,轻笑道:“李泊守,你唤我什么?”
“城主——”
女孩拖长音调,撅嘴道。
宴清无奈地揉了揉女儿胖乎乎的脸颊,轻声道:“这么晚了,来阿娘这里做什么?”
“泊守就是想你了...”女孩低头抱住身体有些温凉的母亲,然后哼哼唧唧含糊道:“女儿已经将今日的书读完了,阿娘别生气。”
一旁站着的下人见此,温声道:“小主子自从与您分房而眠,这几天,夜里经常噩梦难断,时常惊醒。”
“是么......”李宴清敛眸,喃喃道。
良久,桌上白烛燃尽,怀中的幼童已经睡熟了。
她将女孩抱到内室的床上,妥帖安置好。
“城主,我来吧...”
李宴清看着弯腰在床边忙活的人,垂眼低声问道:“良玉,你说孤是不是对她太过严苛。”
“主子...”白良玉看着床上酣眠的孩子,目光怜爱。
继而她忽然转身,神色忧切地跪在地上。
李宴清平静地望着她的动作。
面前的人已鬓发染雪、尘霜满面。
“你这是做什么?”宴清淡声道。
“您自小饱读诗书,天资聪颖,自先城主去世后,更是登临城主之位,一心为民,从无怨言。”白良玉颤声道:“但按照祈安目前的局势,女子科举的存废已成定局,您莫要再去上书劝诫皇帝了,那昏君不会听,反而会对您越发不满...慕城主被株连九族一事难道您忘了吗?”
莫要为了旁人呕心沥血,换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不值得。
话还未说完,她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天下女子与我而言是姊妹同胞......她们郁郁不得志,被困于宅院蹉跎一生,难道是你我愿意看见的吗?”
“至于株连九族…”
李宴清的目光映衬着青色官服,清明而通透:“灭身之祸,不足为惧,天下女子可是杀不尽的。”
“那小主子呢,您就算......”先逐福
白良玉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面前的人将手指轻轻放在唇上。
——是噤言的意思。
门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目光深沉,神色不定。
随后,一道平淡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浅洺身着广袖长袍,腰佩墨玉,上面雕刻的五爪龙栩栩如生。
她收回手,指节分明而眉眼含锋。
“李城主,楼氏浅洺,特来拜见。”
.
明月半掩,万籁俱寂。
此时夜色深重,已是卯时。
祈安城内,一处府邸静静伫立着,和寻常的建筑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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