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侯还是坐着不动,一脸为难。
这姑娘,从今天早晨起来后就一直霸道到现在。
有点难伺候了。
叶想撇撇嘴,不耐烦了,自己坐了过去,把他推到角落,一边嘟囔:“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大方一点嘛,不就借你大腿用一下么。”
说着身子一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利的睡着了。
对了。
晚上睡不着,可以吃个宵夜试试,吃完了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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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明溪书院,其实没什么名气——虽然它历史久远,自大曜开国立朝那天起,白家便开立书院,但数百年间几度更名,什么晋安书院、安国书院等,二十年前,白国舅有了个叫白明溪的儿子之后,又一次更名为明溪书院——可说是相当随便了。
但书院教书育人却绝不含糊。
大曜有条律法是关于这家书院的,朝中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享有爵位氏族和皇室慕氏的所有直系子女,都必须送到明溪书院,接受来自白家的素质教育,让国家下一辈好好学习学习,什么叫做家国一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为人之道!违者全家丢官罢爵,永世不得入朝。
马车渐渐远离晋京城门,郊外的风光极好,只是寒冬时节,虽绿意不减,难免还是透出几分清寂荒凉。明溪书院位于晋城近郊,正处于那青山绿水之间,书院大门正朝着晋京,疏阔开朗,正大光明。
下了马车,信安侯扶着叶想的胳膊,以免叶·黛玉脚底打滑:“一般情况下,书院从小年夜开始,到元宵以前,都不会有人回来,这些积雪啊,会一直到二月学生来了才打扫。”
三人走进书院大门,一步步走上阶梯,半山腰上才是书院的中心。
“我年前来的那一趟,听见先生们讨论你,都说你是那届最优秀的学生,能吃苦,愿意干活,文采修养也是极好的。书院的先生们可都是难得的名士贤才,你就剩下一年的学业,不念完实在可惜了些。”
“说来,慕氏家学修养也是极好,出来的孩子没几个会长歪,便是有个别不成器的,也只是像五殿和小七那样,只是喜欢玩乐也不会大肆铺张浪费。尤其像大殿下这样的嫡长子,性格坚毅,为人更是沉稳,品德良好,可做表率。”信安侯彩虹屁一但打开,像是停不下来似的,短短几句话,把叶想、书院,皇家慕氏都夸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想有些受不住,停下脚步瞪江二爷。
信安侯:“……我说你很优秀。”
“我知道!”优秀的那个都优秀挂了!
“白明溪说,你还可以回来读一年。”
呵,原来是这个目的!叶想果断拒绝:“不必了。”
信安侯缓缓说道:“唔,好,不喜欢,那就不读了。”话里面透着一丝丝……很明显的宠。
惹得清纯少女叶想红了脸。
“那……”信安侯一脸沉思,“我在南街有家小茶馆。”
“唔?”
“景致不错的,拿去打发时间如何?”信安侯说得十分轻易,仿佛真的是为了让叶想这几个月不那么无聊费尽心思。
“给我当老板?”
“是。”
叶想惊了,有钱人都这么玩的么?“不怕我玩倒闭了?”
“经营不善的小店,倒闭了也没关系。”信安侯迟疑两秒,又说:“只要不拆店,我都能接受。”
小黑一脸不忿,在背后小声哔哔:“这家店可是侯爷亲自绘制的图纸,我督建的!你可好好待它。”
信安侯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头逗小黑,“小男人,肚量要大些。”
“哪里比得了您财大气粗的。”
叶想肯定地点头,的确是财大气粗。
第24章 红笔桃树
说话间,三个人顺利爬上山腰,进了大院,叶想好奇地四处张望,明溪书院的建筑十分疏阔开朗,却又没有信安候府那般粗犷,该有的花草点缀恰到好处,令人一见便觉春风拂面,阳光灿烂。叶想直觉,这里出来的学生,应当也都是同信安侯这般的翩翩公子,大家闺秀,诗书礼仪无一不通那种的……
啧啧啧,社会精英啊!~
见叶想兴致勃勃很有活力的模样,信安侯有些欣慰,“早知道带你出来可以让你心情这么好,我早该腾出空来。”
“没事儿没事儿,你之前也忙嘛。”叶想呲牙一笑,有些气喘。
“我的居所在山后头,还有很长一段山路要走。”见叶想额角已冒了热气出来,信安侯有些担心道:“你身体还没好全,一会儿走出汗来,大冬天的会着凉的,不如我背你?”
叶想有些犹豫,拉了拉披风,“大概还要走多久?”
侯爷抿嘴一笑,“以现在的速度,应该要小半个时辰。”
这丫坦白之后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吧?对她这么友善做什么?怪吓唬人的。
叶想:……
但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谢谢二爷,二爷辛苦了!请二爷背我一程。”叶想很是狗腿。
明溪书院立于群山之间,占地不小,叶想在山下就看见了,这附近的三座山,山林间到处都能看到瓦屋顶,谁知道哪间才是信安侯住的地方。
走出书院的范围,三人踏上了山路。
叶想没想到书院住宿的地方离前山上课的地方这么远,还要上山走山路。
而且路都只是简单的石头搭一搭,如果下雨下雪,山路湿滑,想必就更难走了。
走到一块石台上的时候,信安侯指着某处屋顶说:“那就是之前你跟小七住的屋子,女舍都在那边。”
“你呢?住哪儿?”
信安侯指了个截然相反的位子,叶想挑眉,“男舍这么远啊。”
“哦,不,男舍在那边。”信安侯又指了个新的方向。
叶想有点懵,小黑哈哈笑道:“侯爷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叶想明白了,于是问:“你为什么不同其他老师住在一处?”
“你觉得呢?”
她很快想到了那个原因,顿时嗤鼻,“难道老师们也合寝吗?这书院真抠搜。”
“书院里固定教书的先生也就那么些,每位先生都能腾出一间屋来。”否认后,信安侯微微笑着,“住得远一些会比较清静,但我主要是想从你们白院长手里抢点东西,那院子原本是他自己要用的。”
倒是看不出来他这么霸道,叶想八卦地问,“他怎么得罪你了?”
“新仇旧恨。”信安侯声音微冷,“他抢走了我的珍宝,却又不珍惜。我不弄死他已经是给国舅爷的面子了。”
叶想一头雾水,“又跟国舅爷有什么关系。”
“白明溪他爹,皇后的亲哥哥,白国舅,也就是明溪书院上一任院长,于我,也算有半师之谊。”信安侯无奈道:“白明溪性子古板守旧,又格外执拗,明明出身性情相貌都是一流的,不知怎么……竟然……竟然容易自卑,呵。”
感觉有……奸情!
叶想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仔细斟酌说辞,“他欺负你啦?”
走在前方的小黑脚下一歪,险些摔倒。
信安侯乃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愣了一愣,笑了,“也就你才总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念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么了?”叶想顿时不满,“你这人讲话总是奇奇怪怪,讲一点不讲一点的总惹人误会,之前隐瞒我身份的时候便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叶想在侯爷的背上,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浑身僵了一僵,语气更无奈了,“叶儿,我们需得讲讲道理。你的身份,是你从前就不想要的,但亲人血脉你总不能视如草芥弃如敝履,我只不过是希望你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意识到亲人的宝贵,感受到兄弟姐妹的……好吧,我们没必要争论这个。每个人都会有难言之隐,话不可能说的太白……比如白明溪于我江家而言,便是这个难言之隐。”
叶想再次抓到重点,‘于江家而言’,看来是跟信安侯本人倒是没什么关系。
推理到这一步,叶想脑子又是一片空白,算了算了,跟信安侯都没关系了,跟她就更没关系了。
信安侯不愧是练过武的,下盘很稳,背着叶想仍然健步如飞,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
信安侯住的这间小院子,建在后山最偏僻安静的地方,被一片小竹林间隔在内,十分清幽,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屋子原本是属于书院院长白明溪的,信安侯强抢来的,这个小院子的风格到底是像前者还是后者。
走进这个用竹篱笆圈起来的院子,院子中央栽种了一棵光秃秃的树,靠近书房台阶旁的是一张积了雪的石椅,有三个房间,正当中的房见坐北朝南采光不错。
从破漏的窗户中显然能看出来,左边的屋子完全空置,右边是书房里面好几个书架摆了不少书,正当中的应该是信安侯的卧室,竟然没有准备会客的地方,或许一般是在书房见人。
进院后,叶想从信安侯背上下来后,就看到院中央那颗光秃秃的树,她觉得十分眼熟。
她一定在哪儿见过这样的树。
“你四处看看,我跟小黑进去收拾东西,完了再带你逛逛书院。”说完,信安侯和小黑两人进了书房,翻出大大小小箱子若干,逐一把书架上的书籍收拾整理好,放进书箱,一时间折腾得满室灰尘飞舞。
信安侯是个多金贵的娃呀,哪里干过这样的活,不多时便被呛得脸都白了,小黑摇着头说:“侯爷,我能分出来哪些书是书阁里的,哪些书是自家的,您还是去陪叶姑娘吧,有不清楚的我再问您。”
说到叶想,信安侯扭头看出去,脸色顿变。
见侯爷神色有异,小黑也看出去,见到叶想站在树旁,一脸痴呆相,不由一声长叹,“九殿下到底犯的什么毛病?明明都失忆了,怎么遇到到这棵树还是这幅丢了魂的模样,真搞不懂她。”
小黑说完,信安侯眉头倏地皱起,丢下书,拿自己的披风走到外头,给叶想再包上一层,轻声细语的,仿佛怕吓着她:“一年没回来,房间里全是灰尘也没地方让你休息,你要不要四处走走?”
叶想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无碍。”
接着转头又盯着树看。
“那便进屋吧。”信安侯牵过叶想冰凉的手,拉着她,\"外面风大,你这么站着不动会着凉的。\"
叶想这次没有说话,顺从地进了屋子。
房间里落满了灰尘,的确无处可坐,信安侯进内室,拉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裳,叠了两叠,厚厚地放在凳子上,再把叶想放上去。
“我去烧点水……”
话才开口,叶想一声“好”打断了后面的话。
信安侯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扫一眼她冷漠的脸,突然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这丫头今天是真的……好拽。
侯爷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接着离开去寻热水。
刚出院子,信安侯回头再去看,她又站在了窗前,直勾勾地盯着那棵树。
到底为什么?这棵树到底怎么了?
大概信安侯的脑子里全都是问号吧?
但关于这棵树的疑问,也只有叶想才可以回答了。
而叶想本人,此刻正处于思绪混乱期。
从前夜离开皇宫时产生了莫名的情绪开始,叶想潜意识便有了些焦虑感,这一次不是被害妄想了——她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
叶想十分肯定这幅身体原主还残留部分意识,这部分的意识,在遇到一些刺激的时候会展露出来,比如昨晚,比如现在。
昨夜出现的心痛和泪水的症状叶想还稍微的能接受。
然而今天,在见到那棵树时,叶想则是感觉整个人都凉了,十分玄学的凉透了,冷得她想抖,而且胸口阵阵泛酸,带着一种恼人的空虚感,仿佛心脏被掏空了。
“穆叶容!”叶想抖抖嗖嗖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好一番抗争之后,眼睛还是模糊了一片,颗颗泪水滴落。
又是跟昨晚一样的情况,这次是为什么?为什么一棵树带来的情绪会比昨晚还要强烈?
‘九殿下上学时,带来了一颗红碧桃……殿下从屋顶摔下来那天,臣不在现场,与臣无关。’
电光火石间,叶想想起某人说过的一句话,顿时如被雷击一般,脑子出现一阵空白。
好半天后,叶想闭上眼,不再看那棵难看的树。
她做出了退让,“你既然不甘心走,身体还给你如何?”
然而冰冻的感觉渐渐褪去,叶想狼狈地坐回到信安侯铺好的凳子上,只感觉身心俱疲。
“我不想活在这儿,你却还留恋着她,真是冤孽……”
没错,叶想得到了这具身体的一些记忆碎片——全是关于江少煊的。
第25章 哎哎哎哎哎
信安侯捡了一些枯枝木头,提着水壶回来,进屋时见叶想把凳子搬到了角落里,靠着柱子正在歇息,便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把东西都放在外面。
房间里有烧水用的小火炉,信安侯把炉子搬出去,熟练地点起火来烧水。
叶想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假寐,听见了动静,便睁眼瞧着,脸色那叫一个复杂。
平心而论,信安侯这……人,实在是不错,虽然有时候话少了点,人闷了点,但为人还算和善,尤其是笑的时候,看起来十分温和可亲,像隔壁家……大哥。
就是那种小说里会有的阳光温柔的邻居家学长——就特么很可惜是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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