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从窗外飞进几枚暗器,逼得那人收回手掌抵挡,叶轻看出那是窦则琛的暗器,心里奇怪戒指没扔多久,人怎么来得这样快,身上却毫不含糊,立刻撞到旁边那人,冲开禁言咒,含着鲜血喊道:“别进来!”
窗外的人顿了一下,被玲珑阁主抓到机会,手上的绸缎甩出去缠住那人的脚,用力一拉,那人翻身卸力,下裳翻飞间射出多枚暗器,每一枚都暗含澎勃灵力,众人纷纷召开结界抵挡,只长鹤楼那男子一时不察,手被玉石划开了一道口子。
叶轻见机祭出本命心剑,他看出那鬼王画内藏乾坤,正要劈上去,一直未出手的禅莲宗住持伸手一指,叶轻整个人便摔出去,砸到墙上,吐出一口血,正好落在皇帝的尸身上。
叶轻心中暗道罪过,正巧看见长鹤楼那人过来,想要将他杀了献祭,身形却忽地一滞,手上乌黑一片,这么短时间便毒气攻心了。
男子本想用修为将毒逼出去,却不知为何惊恐地倒在地上,脸上生机迅速褪去,白色的生气从他身上抽空,灌入床上的尸身里。
另外两人惊疑不定,都看向一脸镇定的住持。
方丈未曾言语,只看着床上的尸首,忽然间,床上那人抬起了手,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攀住床沿,似乎要起身。墙上的鬼王挂画不知是何法宝,看到尸首擅动,竟发出洪钟般的桀笑,那手立刻僵住了,在场的人听到这声音,无不被震得心神俱裂,叶轻更是面无血色,只欲昏过去。
那床上的东西竟还笑得出来,声音在这震耳欲聋的镇压下显得尤为通透,像在人耳边响起,“师父,你要找鬼王来镇我,可要找个真鬼王,这么一张纸镇不住我。”
住持脸色倏忽间灰败下去,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念了什么,挂画里的鬼王目眦欲裂,似要破纸而出,玲珑阁主急道:“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怎么会真的活过来?”
鹊珏宗长老还有些冷静,“方丈,如今可能镇压?”
住持扯断手上的佛串,万年灵檀木的珠子极速打出,欲要封住尸首的几处死穴。
叶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撑着起来持剑打落一枚珠子,鹊珏宗长老见状,收掌成爪抓向叶轻的喉咙,却有一只有力的手从叶轻身后接过,随手一扭,鹊珏宗长老便惨叫一声,他的手上开出来许多黑金色莲花,和方才那男子一样迅速生机断绝,枯萎成一具人骨。
叶轻眼皮一跳,莫名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身后的东西问道。
“又是你,说起来,你上次是不是想杀我?”
第35章
禅莲宗的住持死死盯着叶轻身后那人,沉声问道:“……妙真。”
那人但笑不语。
挂画不知何时已经碎作几块,上面的鬼王也已面目全非,血泪一般的水渍从墙上流下。
“……前身的罪孽,正该你今日来赎,妙真,不要再一意孤行,把东西都还回来吧。”住持开口道,“打开洞府,那些不是你应得的东西。”
叶轻什么也没感觉到,甚至也没听到身后的人说了什么,住持就忽然佝偻下腰,喘不过气一般从喉咙里发出气音。
玲珑阁主见住持闭上眼睛,不由道:“老和尚你若是不行,现下正该把外面留守的弟子都叫过来帮忙,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制不住他一个?”
说着,手上已经捏了诀传信出去。
窦则琛的身影则不知何时消失了,叶轻这会也顾不上他,刚刚差点殒命,但现在的情形却看着比刚才危急数倍。
萧百泉不慌不忙,似乎压根不在乎别人做什么,他提着衣摆下了榻,动作矜贵又优雅,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寝宫一般自在。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叶轻左前方站定了,摸着袖口,微微转头看向几人。
叶轻才看清他的正脸,那张七分相似的面庞已经变得十分熟悉了,长眉斜飞入鬓,剑目凤眼,脸庞线条流畅。
依旧是刚才那副身躯,此刻芝兰玉树立着,却平白增添了许多压迫感,明明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萧百泉的胸口沾着一些血迹,是叶轻受伤时吐的血,和他本人一派清贵的模样格格不入,他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你刚刚救了我,现在还要杀我?”
禅莲宗住持脸色愈发灰败,即使安静坐着,也像背负着一座山一般,背脊佝偻,满头大汗,和刚开始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玲珑阁主也全身紧绷,偏偏还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笑道:“事已至此,你就当报答救命之恩,把藏宝的洞府位置告诉我们,我们也就不必再把你送回阴曹地府,你看如何?”
萧百泉向右侧头,像是特意听她说话,又像是看着叶轻,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睛没有丝毫动摇,他将食指抵在唇边,还未发出声音,玲珑阁主的喉咙处便长出莲花来。
萧百泉轻声道:“刚刚有些吵,你怎么不说话?”
叶轻这才反应过来,强行从那似曾相识的一幕里回过神,他看了一眼闭着双目的住持和面色痛苦的阁主,斟酌开口道:“你在问我?”
萧百泉眼里流露出惊讶,“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说话么?”
叶轻瞥了一眼右边那两个人,住持已经不知生死,女子正想办法祛除长在身上的怪异莲花,趁萧百泉和叶轻说话,立刻越窗遁走了。
萧百泉也不管她,只看着叶轻。
叶轻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努力撑住身形,他想既然与这魔尊无冤无仇,便如实道来:“先前误会你是我杀师仇人,现在已经知道仇家另有其人,我自然不会再杀你。如果你觉得叶某是非不分,叶某甘愿受罚。但你若为祸世间,自有天道会阻止你。”
萧百泉原本表情沉静,听到这番话,微微眯了眼睛:“天道……”
“那么,你不想知道洞府的所在之地?”
叶轻笃定道:“那和我没有关系,我自有要做的事,如今也快做完了。”
就在这时,禅莲宗住持口中念念不休的声音越发明显:“……慧维妙真恒,心空悟上乘。续宗宏法远,万古耀莲灯……”
念着念着,那苍老的声音在萧百泉的目光下归于沉寂,住持身上燃起蓝色真火,没一会便烧成一具枯黑的尸骨。禅莲宗方丈就这样圆寂了。
萧百泉一挥手,从枯骨里飘出一颗白色的舍利,他握在手里,面无表情看了一会,猝不及防捏碎了。
藏经楼所有门户突然大开,猎猎劲风卷起萧百泉的衣袍和长发,叶轻好不容易用剑撑住身体,便听到了萧百泉的千里传音,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与话中内容格格不入:“禅莲宗住持已被我萧百泉所杀,还有谁想知道我的秘密,萧某随时恭候。”
叶轻皱着眉,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正要等他自己离去时,萧百泉回转身子,朝他走来。
叶轻想后退拉开距离,萧百泉却更快,眨眼间便抓住了叶轻的肩膀,叶轻自知不是萧百泉的对手,却也不想乖乖认命:“前辈还想让叶轻做什么?”
萧百泉声音温和道:“你不杀我,自然和我是一伙的,你不跟着我,让旁人杀了怎么办?”
叶轻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萧百泉的想法十分奇怪,于是直言不讳道:“我们的立场何时一致了?我跟着你反而会有更多危险,还请前辈放我离开。”
萧百泉并不听他的,自顾自地说:“你不为秘籍,也不为我的命,怎么就不是和我一起的了?”
叶轻觉得他这温柔的语气十分诡异,正欲分辩,就被萧百泉伸手在脑后按住了昏睡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36章
淅淅沥沥的雨,滴到水中发出叮咚声,寒湿的秋风吹起卷帘,叶轻被这带着凉意的风一激,霎时醒了过来。
叶轻掀开帘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淹没在灰蒙蒙的雨帘中,呈现一片青黑色。他下床开门一看,他正在一艘颇大的海船上,这船高大如楼,底尖面阔,外面熙熙攘攘的船员正在搬货,他的房间在二楼,看得十分清楚。
叶轻凝神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上次受的伤不重,蛇丹凝成的元婴自发替他疗了伤,身上隐约有些燥热,别的无太大问题。
就在这时,有个守在旁边的瘦高的船员看叶轻出来,过来和他说道,“船主让我看到您醒了,就请您跟我过去。”
叶轻心念一动,问道:“这船是要往何处去?”
瘦高船员却一味说让他见过船主再说。
叶轻于是跟着他穿过半条船,又上了一楼到顶层,船员在靠近舵楼的房间外面停住,示意他进去。
叶轻顿了顿,开门进去。
这是间海图室,里面却没有人在讨论行船方向,而是两个人在下棋。
坐在门对面的是一位蓄须的中年男子,颇为富态,座椅被挡了个干净。另一个背对着叶轻的则是位身姿卓然的年轻男子,束着一顶缀着金色宝石的发冠,此刻听到开门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黑子。
那中年男子肤色黝黑,难为还能看得出他脸色憋得通红,看到叶轻出现,顿时如蒙大赦,抱拳讨饶道:“尊主,这棋不下完也知道是您赢了,正好这位小友来了,不如属下退下让您叙旧?”
萧百泉撩过耳旁的束带,闻言看向叶轻,“你身体如何了?”
“……不碍事。”
萧百泉点了点头,“那便你来。”
中年男子满脸喜色地给叶轻让座,又吩咐左右上灵茶灵果,这才恭恭敬敬地告退。
没一会,室内只剩下他二人。
叶轻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萧百泉今日没穿僧袍,而是穿着大袖长裾的常服,看起来更像位凡间的王公贵族。他垂着的眼型修长,睫毛长而直,似乎发现了叶轻的目光,忽然抬眼看过来。
“做什么这样看我,”萧百泉意有所指,“该不会是在想法逃走?”
叶轻落了座,却不忙执棋,不答反问:“前辈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萧百泉便也不着急,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
“我要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之后呢?”
萧百泉笑了笑,“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今日的萧百泉看起来正常许多,不像先前那样奇怪地偏执,看起来很好说话。
叶轻随意下了一子,“我能知道是什么地方么?”
萧百泉看着棋盘,也落下一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轻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身上的燥热隐隐约约,如影随形,他放下执棋的手,平复了一下,“为何是我?”
萧百泉却没回话,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抬头定定看着叶轻,看得对方如芒在背,才说了一句:“失礼。”
说完探手就去抓叶轻的手腕,叶轻下意识抽开手,自然是毫无用处,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而易举握住脉门。
不过片刻萧百泉便放开了手,他看起来有些讶异,却很快收拾好了表情,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他们来见过我。”
叶轻握着手腕,皱起眉头,“谁?”
“自然是……和你修为交缠的那两位,你们的灵气圆融和谐,一眼就能看出。”萧百泉似乎在斟酌用词。
叶轻也不是寻常人,岿然不动,即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他们找你做什么?”
萧百泉却忽然看着他笑了,温言道:“他们求我帮忙,但我对统领西域小教派没有兴趣,便推脱了。因此没有带上他们。”
叶轻已听懂他言外之意,有些羞恼,面上却带了点轻松道:“不过一点隐疾,叶轻自认不会为其所困。”
萧百泉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点破,说道:“船上有许多修为不错,长相也不俗的修士,都是鄙人麾下,让他们勉为其难做点小事,恐怕不会拒绝。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他们来见你。”
叶轻忍了忍,才没有立刻拂袖离去,却也耐心尽失,“既然前辈什么也不打算说,叶轻便就此告辞,什么时候用得着我再来差遣吧。”
说着便要离开,萧百泉也跟着站起身,伸手在他面前一挡,带着笑意说道:“抱歉,我无意冒犯你,我只是以为你可能需要。除了放你回去,其他的要求你尽可以提。”
叶轻心一动,正要问些什么,屋外传来敲门声。
“尊主,有条水师船截住了我们去路,说我们的公凭有假,要搜我们的船。”
萧百泉思索片刻,问道:“是哪里的水师?”
“看旗帜,是云台决意门的水师船,现今正路过他们的水域。”
叶轻马上看过去,萧百泉发现了,便道:“是你的旧识。”
叶轻眼珠一转,“不曾有太多交集。”
萧百泉笑着摇了摇头,“说谎。”
转而吩咐外面的人,“那就让他们搜,别让人起疑。”
那人领命而去。
叶轻也冷静下来,虽然不清楚萧百泉的目的,但自己现下是没有危险的,何况方辙的人就在外面,此刻情况对自己有利。
便也跟着回去坐下。
两人默默下了一会棋,萧百泉像是在等着什么,手指在桌面轻点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爆炸,震得整艘船都微微颤抖,门外骚动声越来越大,萧百泉才放下棋,轻轻叹了口气,“这点事也办不好。”
靠近叶轻那侧墙壁忽然炸开,萧百泉动作极快地将叶轻揽到身后,碎石都挡在萧百泉身周,叶轻仍是被那爆炸余韵震荡,回过神时,萧百泉已带着他躲进了一间窄小的密室,布下单向隔音禁制后,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
只听有几个人进了房间,在满地碎石中间搜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萧百泉突然道:“他们当真是来找你的么?这样的炸法,人恐怕很难安然无恙吧?”
叶轻这才发现两人的位置十分近,萧百泉半包围着叶轻,说话的气息都呼到他脸颊上了,叶轻不自在地侧了侧身体,心里也有些纳闷,决意门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在找仇人。
萧百泉顿了顿,微微拉开了点距离,“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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