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开始讲人生故事吗?
“因为太喜欢写遗书而放弃去死的人。是很了不起的称号吧?”十野伸了个懒腰,把钢笔递了过来,“这个可以送给你,好像就是你们公司生产的。”
紧接着,他又道:“我到现在都很感激做出这支笔的人,虽然并不知道是谁。我坚持认为世界上没有大事小事之分,市政建设并不比文具更加重要,也许我们把自己的责任承担好,就能不知不觉地拯救很多人。如果和我对接的工作人员没有这种觉悟……”十野看着春河,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抱起来很舒服,似乎也可以原谅他。”
春河耳朵一红,但还是自动忽略了他话里的调笑。
二十年前的遗书……就算写了也没有人会看?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二十年前……十野根本还是小孩子吧?
春河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些信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他拿起钢笔,却觉十分眼熟。他前几天还正在做着去年的文具年鉴。
“哎?这不是去年刚刚产出的钢笔吗?怎么会是很多年前?”
十野顿了顿:“……我没想到你没那么好骗了。”
春河:“……”
超级生气。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我们现在是在工作,在工作!请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这时,春河的手机响了。
“……抱歉。”
他黑着脸拿出了手机。
春河看到信息来源,微微皱了下眉。表哥怎么想起来给他发信息?
“春河,你在明西县了对吧?我现在遇到一个大危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还在工作……”春河还在打字,对面就又急不可耐地发来一条信息。
“帮我打听一个人吧?明西县的风俗行业,有没有这么一个男公关?”
太离谱了,他才刚到明西没多久,而且他又怎么会熟悉男公关……
春河放下手机,打算不再理会。门铃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来。一声叠着一声,像是很急切。
“稍等。”十野站了起来。
春河心里一紧。会是裕和前辈吗?昨晚他和十野……在这个时候见到裕和,一定会演变成修罗场的程度吧?
“如果你有客人的话……”春河也跟着站起来。
“没有。”十野在他肩上一按,要他重新坐下,“可能是宅配。”
手机再次响起来,表哥发来一张照片。出于好奇,春河点开看了一眼。
照片是在酒吧拍的,像是很多年前流行的装修风格。昏暗的光线里,一个男人正在站起来倒酒,蓝色的灯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好像海底发着荧光的漂亮生物。
照片上的人……春河回头看去。照片和真实像是以奇异的方式重叠在了一起。照片上的人是十野。
“阿采……真的是你。”
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春河站起身,就见十野被径直抱住了。那是个中年女人,戴着珍珠配饰,浑身上下打理出十分得体的奢侈意味。女人的手指紧紧抓着十野的衣服,好像有无限的依恋。
“阿采,我好想你。”
“抱歉……抱歉。”十野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一边道歉,一边慌忙把那女人的手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把人推了出去。
“阿采……”那女人还在说着什么。
“春河……”十野转过身来,他靠在门上,难得地显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态。
春河愣了一秒,随即慌忙低着头,飞快地收起他的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您先处理自己的事吧。”
“我可以解释。”十野走上前,试图拉住他。
“不需要。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春河避开了他的眼神,“工作上的事我们还是邮件联系吧,我会把文具信息整理好发过来,也请十野老师把意见汇总给我,麻烦了。”
说完,他拨开了十野的手。
工作上的事……没错,只是工作上的事。昨晚的事只是意外。
春河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要躲起来。他戴上耳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但是门口的喧哗声还是清晰可闻。
“阿采,我们……”
阿采阿采。
好像所有人都爱着十野,所有人都和他很亲密,所有人都可以叫他阿采。
“抱歉突然来访,但是我真的很想见你……”
好吵……
“阿采,我不相信你会忘记,那时我们多么开心啊。”
吵死了……
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电梯又坏掉了吗?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一个叠一个的“阿采”。
“就是这个家伙吗?就是这个家伙把你弄得鬼迷心窍吗?”
居然还有一个人加入进来。还是三角恋爱吗?
太吵了……就没有邻居投诉他们吗?!
春河忍无可忍,他掀开被子,摘下耳机,一把拉开门:“你们能不能小声……哎?!表哥?!”
他的一声“表哥”似乎震慑了所有人,十野脸上的烦躁渐渐淡去,表哥突然失去气势:“唔……这么巧啊。”
走廊上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十野处于风暴中心,他环视一周,很快得出了富有建设性的结论:“所以事情是……我以前的客人现在包的小白脸是和我做了酒后成年人游戏的……春河的表哥。”
春河:“……”
千不该万不该,他为什么要出门趟这趟浑水?
表哥却已经朝十野冲上去:“你说谁是小白脸?”
春河连忙抱住他,表哥忽然一僵,好像盛怒之余又捕捉到了其他信息,他转身看着春河:“哎?酒后……成年人游戏?”
春河:“……”
更加后悔出门了。
“我们这样小的国家至今都没有颁布禁止民众相互往来的法律,真是首相的失职。”十野一把揽过春河,把他推进屋,随即自己也钻了进去,“二位慢聊。”
“阿采……”女人还想追上来,却被表哥拉住了。
“这家伙分明就是吸血虫而已啊,你不要继续被他蒙骗了!”
女人据理力争:“你不也是图我的钱而已吗?”
“抱歉。”
十野把那两个人的声音关在门外,低头握着春河的肩膀,做出一种保护性的姿态。
“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是以前的一个客人。”十野微微咬了下嘴唇,“很久以前了,没有过枕营业,但其他形式的接触我也没有刻意拒绝。”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时候我年纪小,没有真正挂牌,只是做一些例如……倒酒端果盘的工作。偶尔会在大家都忙的时候被叫去和客人聊天。后来……就也被点名叫过。”
春河辨不清十野话里的真伪,也不想探寻过去。
“这是你的私事。”春河尽量按下自己的感情,“只是……我们之间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你没有必要再编造什么话来和我解释。”
原来是撒了太多谎,以至于不会被相信了。十野想。
“如果我说从来没有骗过你呢?”
包括喜欢,包括姓名,包括所有亦真亦假的故事。
是工作,是要和同事保持良好的关系,是不要介入同事的私事。春河这样告诫自己,想把事情翻篇,可是那一瞬间,想要强压下去的伤心和不忿却以更加强烈的势头席卷了他的心。
春河抬头看着十野:“所以我又是你拒绝别人的借口?原来酒后失态的关系,我还要承担这种责任吗?”
十野有一会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他轻轻放开了春河,“这种本该我自己解决的事情,却给你添麻烦,真的很抱歉。”
十野转过身,顿了一下,还是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两位请到我这里来吧。”
走廊重新寂静下来。春河却没觉得如释重负,反倒更加失去了力气。
第41章 41 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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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河想尽力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没过多久却又收到了表哥的信息:“你这个邻居太可怕了。”
可怕?十野会给人这样的印象吗?
“我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居然觉得他人不错。”
过了一会,表哥又发来一条:“如果我是女人一定也会死在这种男人手里。”
“这种把'温柔'的技能运用得炉火纯青的男人放弃做公关简直可惜。”
春河没有回复,直接关掉了手机。
十野……也许真的是温柔的人吧。
第一次见面,是十野帮他搬了箱子,是十野告诉他可以向和泗大人许愿,是十野总过来问他今天过得是否顺利,也是十野带着他融入了这个社区,送给他珍贵的初版漫画,在足球赛上为他出头……
春河想到十野的话:“在这样的世间存活,只要选对了剧本,就可以所向披靡。”
隔壁不再传出声音,看来两个人的情绪都被安抚住了。又一次选对了剧本啊,这就是天才漫画家的能力吗?
所以……春河想,所以不能怪他喜欢上十野。但如果对于表哥这种棘手的情况都能保持温柔,那么也许十野对他的一切温柔,也只是选对了剧本而已吧。
春河合上电脑,有些失落地躺在榻榻米上。
好想就这么睡过去……好希望一觉醒来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但春河又说不清他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过了一会,他隐约听见了隔壁开门和说话的声音。看来那两个人的事情解决,十野已经在送客了。
春河把一只抱枕压在脑袋上,敲门声却紧接着响了起来。
门外的十野轻咳了一声:“那个……反馈意见我一会会发到你邮箱里。”
这是已经说好的事……完全没必要再讲一次。
春河不想答话,直接在笔记本电脑上打了几行字发过去:“我知道了。”
他清晰地听见了门外十野的手机发出收到信息的响声。隔着一道门却只愿意发信息,更像是赌气了。春河转个身面向阳台,仍旧不吭声。
十野却没有离开。
“如果你想一起吃晚饭的话……”十野顿了顿,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想也没关系。”
春河自欺欺人地逃避着,又把没用的工作用语还回去:“文件我正在做,一会就可以发给您了。”
后来的邮件里,十野中规中矩地提了他的想法,没有讲多余的话,也没有再来找春河。
春河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只知道第二天还是要照常去上班。好像时间是靠这种每天都要重复的日常推动着才能往前。这种似乎并不重要的日常构筑了我们的生命也消磨着我们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山左过来问了问文具年鉴的事。
春河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和收尾:“很快就好了。”
山左点点头,刚要离开又顿住脚步,他眼神停留在春河的衬衫上:“原来你说喜欢文具……是认真的吗?”
“唔……当然……是啊。”
喜欢文具?
春河不知道山左为何有此一问,只能含糊地搪塞过去。
山左指了指春河胸前的衬衫口袋:“这支钢笔,你居然保存了二十年吗?”
“哎?”
那只钢笔是昨天十野给他的,说是什么“拯救了他的钢笔”,春河戳穿了十野的谎话,却还是收下了钢笔,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这不是去年的钢笔吗?春河眼前还摊开着文具图鉴呢。
山左只顾着盯着钢笔看:“是那个年代很经典的款式啊。当年我也很喜欢。我们去年复刻了一次,但是笔帽做了很小的改动。”
说完,他伸手在春河肩上按了按:“年鉴交给你,倒是很让人放心。”
裕和在一旁笑笑:“山左前辈还是第一次对后辈表现出欣赏呢。”
山左摸了摸鼻子,走开了:“把我说得好像很严厉……”
春河却愣住了。
所以这不是去年才生产的钢笔?真的是二十年前?所以十野说的话……
——“这支笔救过我一命。”
——“如果我说从来没有骗过你……”
这些都是真的吗?二十年前十野才多大年纪?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竟然会想要结束生命吗?
不,怎么可能……那家伙完全是个谎话连篇的……
手机的铃声吓了春河一跳。他赶紧把模式调成震动,和周围同事道了歉。
发件人正是十野。
“偷偷给你看一眼。要保密。”就这么一句话。
——偷偷给你看一眼。
这句话好像一句耳语,春河耳廓忽然有些发红。
但他心里还是保持了一点对十野的警惕。该不会是恶作剧吧?不会是什么十八禁内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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