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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事，”那侍女又道，“若是二位晚上得空，谷主想请二位一叙。”
沈云舒不由得一愣。
待送走那侍女，顾流风困意也消了大半。沈云舒无奈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也不用睡了。”
“你的脸也太红了。”顾流风看看他。
沈云舒狡辩：“想到要见叶谷主，觉得紧张。”
“我看是脸皮太薄，”顾流风犹拉着他，“别人还没说什么呢，你的反应先把自己出卖了。”
沈云舒终于做了之前就想做的事，伸手掐他的脸：“让我摸摸你的脸皮多厚——”
“放手！”
梁溯乘的船酉时靠岸，不出意外是两个人回来的。谢莹头戴帷帽，身形单薄地站在她身边。两人眼神都没交汇过，更别提对话，只是沉默着一前一后地下了船，沈云舒站在岸边看着，小声问道：“这是吵架了？”
没等其他人回答，梁溯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接着一头栽进了孟霜怀里：“累死我了。怎么都来接我，我好大的面子……”
谢莹在后面怯生生地跟众人行礼问好。
孟霜对她笑笑：“你是阿溯的朋友，不必这么客气。”
梁溯从她怀里起来，大声说道：“我可没有本事这么大的朋友！”
谢莹撩起帷帽，垂着眼睛，也不辩解，只说道：“阿溯，对不起……”
她语气十分可怜。梁溯搓搓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不耐烦似的摆了摆手：“说了八百遍了，听得人耳朵起茧。走了，回谷。”
谢莹却没动：“我毕竟是外人，还是……”
她话未说完，梁溯就风一样地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把人往马车上拖。孟霜含笑看着，沈云舒呆呆道：“我看不懂……不过看来没什么事。”
“我就说你是个木头。”顾流风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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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无关小剧场
梁（看剧本）：哇……这故事编的，离谱中带着一丝合理。沈前辈你还有这个本事，佩服佩服。
沈：谁让某人小时候把市面上的故事听完了以后非要缠着我讲新的……
顾：……
第85章 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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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跟着回去，还来不及同谢莹多说两句话，叶寄秋那边已经派人来请。梁溯好像不大想和谢莹共处一室，一口气没喘匀就要跟他们一起去。
顾流风问她：“谢莹刚来到这儿，你不陪陪她？”
“她哪里用我陪，”梁溯气哼哼的，但还是回过头对孟霜说道：“师姐，她就托给你了，给她安排个住处吧。”
看样子还是要把人留在眼皮底下。
等只有三人时，沈云舒问道：“梁姑娘，你生她的气？”
“是！”梁溯大声道，“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这样长途颠簸，在船上一口气都要上不来，若我不去，怕是要死在那里被人丢进河里！”
顾流风看她：“气的不止是这个吧。”
梁溯眼神不躲不闪，没一点心虚的模样，但却沉默了。
“我想不通。”她最后叹气道，“她不肯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只说和我没关系。”
沈云舒情不自禁道：“许是不想让你卷进诸多事端……”
话未说完，梁溯和顾流风同时看他一眼。
“算了，是跟我没关系，”梁溯踢开路上一个石子，“一个两个的，尽把我挡在外头。”
沈云舒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落寞来，顾流风淡淡劝道：“嘴上这么说，她不还是来找你了？”
梁溯不耐烦地摆手：“谁要她来找我，武林大会将至，我忙得很，没空理她。”
说话间已经到了叶寄秋院前，她将脸上不悦的表情收了，很客气地请看门人进去通传。见了叶寄秋也很正经：“师父。”
“请坐，”叶寄秋朝沈顾二人点点头，又对着梁溯招招手，“走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还知道回来？”
梁溯乖乖走到她身边坐下，像个小动物似的倚着她：“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了么。”
“我好得很。”叶寄秋笑道，“倒是你不太好。”
“很明显么？”梁溯挫败道，“师父，我找不到答案的事太多了。”
比起药石医理，情感这种东西好像微妙复杂得多。在沈云舒看来，梁溯聪明却单纯，所以更易困囿于其中。
叶寄秋却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起来：“好了，我同他们二人还有话要说，你要想听就留下，没兴趣就回去吧。”
“回去……”梁溯扁扁嘴，“我能回哪儿去？”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站起来出了门。叶寄秋凝神听她脚步声走远，才对二人说道：“让二位见笑了。”
沈云舒摇摇头：“梁姑娘是真的很烦恼。”
“纵使如此，路也是要自己走的。”叶寄秋淡淡道，“许久不见，沈少侠似乎心结已解。你的路可找到了？”
沈云舒苦笑：“姑且有了点想法。”
“只是你也好，阿溯也好，无论有什么打算，武林大会这关总是要闯过的。”叶寄秋道，“之后的江湖，恐怕要变天。”
“叶前辈以为如何？”
叶寄秋闭目一笑。沈云舒往返各地，尚且无法将信息全都拼凑，她似乎从没出过沧澜谷，却对局势洞若观火。此时她睁开眼睛，缓缓道：“武林盟主的人选，呼声最高的便是燕山晏司闻与听雪刀谢元白。无论最后谁是赢家，都会引起皇帝忌惮。”
身处其中的沈云舒最明白其中利害：“权力西移于皇帝而言不是好事……何况燕山势大，确实需要制衡。”
叶寄秋微笑道：“这么说，传闻晏司闻强练功法残本以致走火入魔，其实确实有皇帝的参与？”
沈云舒一顿，方知道她为何要请自己来。虽然不曾有人跟他透露过其中关节，但商月眠的行动他也猜得到七八分，想来也没有什么非要瞒着叶寄秋的地方，便点了点头。
以她的盛名，不知燕山有没有来求取过药方。想必是没有的，沈云舒暗自忖度，沧澜谷既然和微雨山庄搭上了线，显然就是站在了燕山的对立面。
难道这也在叶寄秋的筹谋之中？
沈云舒道：“叶前辈运筹帷幄，晚辈拜服。”
叶寄秋温和道：“也有霜儿的功劳。只是她毕竟年轻，看不清楚许多事也是正常。”
沈云舒听见她如此称呼孟霜，又想到梁溯方才抱怨自己“想不通”，不由得笑一笑。他看一看顾流风，却没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只是眼里笑意更深。
叶寄秋叹道：“心机费尽，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也不过是想换几年安稳日子。只是人心如此，永无宁日，纵使在幽谷深山里也躲不得清净。”
沈云舒沉默片刻才道：“所幸叶前辈也并非孤身一人。”
叶寄秋略一颔首，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她淡笑道：“我累了，就不久留你们了。谢家女儿的事劳你们费心。”
二人告辞离开，先去了孟霜的茶室，但却只见谢莹，不见梁溯。孟霜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心思，解释道：“阿溯来过，然后又走了。”
“她是生我的气，不想见我。”谢莹小声道。
“她自己心不静罢了，”孟霜笑道，“是在和自己置气。”
顾流风直接问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又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沈云舒觉得他语气有些严厉，正想说些话打圆场，谢莹却已经抬起眼来，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阿遥，多谢你们关心，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这样犟，众人一时哑然。孟霜扶额笑了，沈云舒悄悄去看顾流风，而顾流风毕竟不是梁溯，对谢莹的话其实没什么反应，而谢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不会把自己陷于危难，更不会害你们。”
顾流风道：“梁溯想听的不过也是这句话而已。”
谢莹却没解释什么，只是笑了一笑。她本来就生得好看，只是苍白如雪，这时一笑好像才有些生气。沈云舒一时神色微动，觉得在她身上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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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远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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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各自回去，只剩他们二人并肩朝住处走去时，顾流风才有些不满地说他：“你看谢莹都看呆了。”
沈云舒惭愧道：“唐突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顾流风面有愠色，“你这人实在是容易沉迷美色。说喜欢我难道只是喜欢我的脸？”
“阿遥千好万好，长得好是最不足道的。”沈云舒随口哄了一句，又解释道：“我发呆只是突然想到，谢莹做这些事，会不会是为了她姐姐……谢怀雪？”
提到这人，顾流风略微皱起眉头：“我在云州时没听说她们还有什么联系。”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不管他们如何猜测，谢莹都闭紧嘴巴一言不发。所幸之后几日都风平浪静，一直到小暑刚过，许多门派的人陆陆续续抵达扬州，许久不见的陆遥也施施然出现，朝众人笑了一笑。
“诸位猜猜谁来了？”
“有什么可猜的，”梁溯看了一眼谢莹，“除了燕山，还有谁能被这么记挂？”
陆遥道：“倒也不算错。”
沈云舒好奇道：“晏司闻可来了？”
陆遥道：“只看见晏绪和些同门，队伍里倒有一辆马车，不知里面的人是不是燕山掌门。”
沈云舒和顾流风对望了一眼，心道如果晏司闻一切无恙，大概也不至于坐马车出行。
“我想亲自去看一眼，”顾流风微微皱着眉头，“他们已经进城了么？”
“燕山是贵客，想必要先去武林盟。”陆遥看向沈云舒，“这事情我不方便露面。”
沈云舒自然知道他意思，何况顾流风说要去，他必然也要同行。梁溯道：“无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她在怀里摸了摸，掏出张人皮面具扔给顾流风：“你这张脸实在是显眼，遮一下吧。”
谢莹站在她身旁，并不表态。梁溯这几天对她的态度是放任自流，也不多说话，只是例行公事地为她看诊。谢莹从不偷溜出去，再苦的药眉头也不皱地就喝了。
她这样老实，梁溯也逐渐偃旗息鼓。此时一挥手直接替她做了决定：“你也别去了，少让我生气。”
“这次不去。”谢莹语气听起来很乖。
可沈云舒看她，不知为何读出一丝“只是以后势必还会让你生气”的意思。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被对方牵动思绪。沈云舒失笑，摇摇头跟上了顾流风。
他出门时就已经将人皮面具覆在脸上，见沈云舒目不转睛地看着，顿了一顿问道：“不好看？”
易容从来都是问自不自然，哪有问好不好看的。沈云舒看着那让人过目就忘的平凡长相，一时间觉得很新奇。何况梁溯给的是好东西，顾流风的表情透过那层遮盖也显得很生动。
“比起本来的面貌自然是不如的……”
他话未说完，顾流风就已经转了过去，一副“那你就不要看”的模样：“回来就摘。”
沈云舒想了想，反正没说完的“可你不论什么模样都很好”也是半句废话，不说也罢。
他跟着顾流风在武林盟外的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彼时四方英雄都因为武林大会的事来到扬州，小小茶楼里不知汇聚几方势力，一举一动也不知会落入谁的眼里，因而二人俱是沉默。
沈云舒正看着他愣神，忽听顾流风道：“来了。”
他扭头朝窗外看去，见几人挤挤攘攘从门内走出，为首的是个华服男子，容貌俊美，正是晏司闻。
他被众人围拥着，又回头同武林盟的管事说了几句话，待人将马车门帘挑起后才跨步上去，举止挑不出任何问题，也丝毫不见传闻中“走火入魔、精神失常”的模样。
沈云舒正待说话，晏司闻却好像意识到了他的眼神，抬头朝这边望来，目光钉在他二人身上。
只和他眼神接触一瞬，沈云舒却突然汗毛倒竖，只觉得那双眼里隐有血色，像危险的预兆。晏司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沈云舒方回神，觉得冷汗涔涔。
顾流风一时间没说话。
沈云舒颇担心地去握他的手，顾流风动了动，反客为主地覆上他手背。周围人交谈的声音听不大真切，沈云舒低声道：“晏司闻不像有事。”
“也许传闻真的不可信吧。”顾流风收回手揉了揉眉心，“只是晏绪不在，他去了哪里？”
沈云舒心里冒出个微妙的念头——总不会是去和谢莹见面了吧？随即他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等他们回到沧澜谷，却真的没见到谢莹。
他不由得去看梁溯的反应。梁溯闲闲道：“看我做什么？微雨山庄的人来了，她回家了而已。”
“……”
顾流风问道：“陆遥呢？”
“谁知道，”梁溯道，“跟着谢莹一起走了。”
顾流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那张人皮面具交还给她。梁溯接过，又问道：“见到晏司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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