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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骁靠在门上，老式的木门咿呀一声，他低头一言不发。
“但我并不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忽略你的情绪，我能感觉到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盛雪鸿朝前挪了一步，微微朝谭骁靠近一点，悄声低语，“我知道我在伤害你，但当我发现，即使我伤害你，你依然爱我的时候，我就想要借此，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谭骁简直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在跟你道歉，我希望你原谅我。”盛雪鸿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我依然想那么做。”
谭骁一拳揍过来，却被死死反擒住手腕。
谭骁咬牙切齿：“所以你明知故犯？”
“因为你善良，你爱我，总是向着我，所以我对这个状态有点上瘾。你对我好，我就想要得寸进尺，我需要你依赖我，继续爱着我，永远离不开我。”盛雪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谭骁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只能被他幽幽地盯着。
“现在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只有你可以证明我的存在。”盛雪鸿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现在情况变了，我们都应该往前看。我是这么想的，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我确实没少惹你，但后来我也照顾你，还给你做饭了呀，这事儿咱们就先放一边不提了。再后来战时状态，也不能要求这么多，哎，条件艰苦实在是没有办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谭骁感到很意外，听到“这些就先不提了”更是两眼一黑。
盛雪鸿还在喋喋不休，他身体虚弱，但脑子转得飞快：“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不就是没让你提前知道吗？可是，我总不能让你替我去牺牲呀。你觉得不公平，没有实现你的价值，那这家里以后不得你说了算。折算下来时间，我四舍五入算十年吧，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这稳赚不赔的生意你做不做？”
“你等一下，谁允许你擅自把这些情况放一边的？你跟我砍价呢？”
“我需要你，我往后的人生需要你，我想告诉你的只有这个。”
亏得那一盏明晃晃的白灯，盛雪鸿的目光映着刺眼的灯光，由此他的目光像开刃的刀，他说着让人生气的话，眼神却非常明亮。
谭骁只顾着躲，他又气又恼、又羞又愤。他不能明白，这么虚弱的人怎能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更让他懊恼的是，他居然还挺受用。
“你想干嘛？”
“我爱你。”
谭骁怀疑自己在做噩梦，要不然就是盛雪鸿喝醉了。因为盛雪鸿说完这话后，就低下头来亲他。谭骁无处可躲，又怕被旁人看见，只能被他堵在门口亲。
他觉得头晕得更加厉害，心跳得也厉害，盛雪鸿亲得很克制，轻轻含着他的嘴唇，吸咬几口，舌头往里一戳，碰上牙齿又卷回来，舔舔他干涩的嘴唇。
谭骁僵直在原地。盛雪鸿浑身散发着一股酒精药水味，这味道让他感到冰冷和难受，但温热的嘴唇和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却让他在风雨之中，触摸到了一颗滚烫的心。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神秘、不可理喻、让他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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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稳稳拿捏！
下一章明晚，还是晚上更~
第134章 134
看谭骁有点服软，盛雪鸿开始大胆地乱讲话。
“小丸子，别害怕。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只有你能证明我活着的意义，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骂我也好，打我也好……”
“你不要胡编乱造！”谭骁的脸快要红透了，气急打断盛雪鸿的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打过你？”
“你爱我对不对。”
“废话！”
盛雪鸿忍不住又朝谭骁脸上亲过去，在他耳边悄悄说：“你总是不肯说爱我，要威逼利诱才肯回答，我也爱你。”
谭骁现在只想给他一拳，把他敲晕了扔到隔壁床上。此时楼道墙角忽然闪现过一个护士的身影，谭骁大吼一声把护士叫来，让她赶紧把盛雪鸿带走。
盛雪鸿诚心诚意地道歉，虽然谭骁觉得，他说实话跟花言巧语没什么区别，甚至于，盛雪鸿从前并不显露他性格中的阴暗面，以至于昨夜他吐露真心，反倒就像在耍酒疯。
谭骁一时半会儿真没缓过来。
老话说得好，睡觉前最好不要情绪过于激动，谭骁被他说得一宿没睡，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又害怕又喜悦，又惊恐又不安。
他因盛雪鸿的欺瞒发火，总算逼得盛雪鸿说出了真心话，结果盛雪鸿说了，他又惴惴不安。
盛雪鸿说完那番话，筋疲力竭，他被护士带走倒头就睡。谭骁睡不着，一大早上去看他，没想到这人裹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一动不动。
今日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医院楼外在进行清扫，浓烈的消毒水味扑来，却将一面面白瓷砖，清理得干干净净。
谭骁朝窗外望去，那些昨夜在阴雨中蛰伏、肆虐的藤蔓，现如今冒着青绿的嫩芽，在逼仄的楼道缝隙中，朝阳光下无限延伸。那些藤蔓浑身带着刺，裹着新鲜的露水，而刺上生着嫩芽和花朵，在通透的阳光之下蓬勃朝上，谭骁那一瞬间感受到触动，生机是无处不在的。
盛雪鸿睡了整整一天，他当天晚上来找谭骁，谭骁正要睡觉。经过昨晚那么一闹腾，他们俩的作息时间彻底岔开了，等盛雪鸿睡醒精神抖擞，谭骁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
昨天湿冷，今天却十分炎热，盛雪鸿依旧隔着墙，在隔壁敲三下：睡了吗？
隔了一会儿，谭骁回应：还没有。
于是轻叩声便从墙后转移到门前，谭骁开了门。
盛雪鸿惊讶，谭骁居然还是昨天那副样子，一点没有气消的兆头。
盛雪鸿苦恼地问他：“小丸子，你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谭骁有理有据地回复：“让你感受一下努力白费的感觉。”
盛雪鸿思索了一下，自信地回答：“没关系，昨天的话我还记得，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用了不用了。”谭骁赶紧摆摆手，“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
盛雪鸿很热情：“要的，要的，不用跟我客气。”
谭骁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昨天是真心话吗？”
盛雪鸿点点头。
谭骁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消化。”
“你来找我消化嘛。”盛雪鸿问，“多少时间？”
“反正不会超过五年。”谭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天消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了，“我没你那么有耐心，反正不会比你耍我的时间更长了！”
谭骁要走，盛雪鸿拽住他的手腕。
“谭骁，我说了，如果你生气，想打想骂都可以。”
“盛雪鸿，你没有错。”谭骁轻声打断他，“于情于理，你都没有错。你保护了我，完成了你要做的事，我并没有改变对你的爱。”
“但是，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了。虽然你的确运筹帷幄，抓住了我的心思，但实际上……”谭骁觉得心中被撕裂的阴暗，正在深处蠢蠢欲动，“有些人我再也见不到了，他们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我要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你得给我时间。”
谭骁冲盛雪鸿笑了一下，盛雪鸿轻轻放开了他，但他的目光十分担忧。
“你先回去养伤，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谭骁安慰他，“别担心，我不走，我明天一早就去看你。”
谭骁目送盛雪鸿回去，然后慢慢躺回自己的床上。他没有告诉盛雪鸿，为了完成最后交出图纸的计划，有一些人已经永久地牺牲。
谭骁当时并没有将图纸交给赵天，先前他已经察觉到赵天迟迟没有动作。作为赵天的直接下属，他的感觉相当不妙，因此出于安全起见，他调换了图纸，交了一张假图纸到赵天手中。
赵天得到图纸后，对他说：“从今天起，撤出之后所有的行动。”
当时谭骁已经觉得非常不安，他派人跟踪了赵天，发现赵天转头就把他交到了小野浩之的手中。
按理说，赵天的行动，是不该被下属发觉的，但或许是图纸到手胜券在握，又或者觉得谭骁性格温和，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于是赵天的行踪暴露了。
但赵天是个谨慎的人，他第二天立即派人监视谭骁，将他扣押在了中统区，却又未明说原因。
谭骁抓着赵天叛变的把柄，局势颇为紧张而微妙。
倘若赵天强行将他关押，或者暗杀他，势必闹出大风声，到时候万一查到赵天自己身上，顺带牵扯出他叛变的事，此事便全盘功亏一篑，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谭骁得到不许出大门的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赵天已经发现了端倪。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小野浩之。
牺牲很容易，愿意为了胜利牺牲所有，付出一切的，大有人在。
可难就难在，谁才是这个最佳的人选，因为白白牺牲是没有意义的，越是做这样的工作，越是惜命。现在日本宪兵部已经加强了守卫，谭骁不说要杀了小野浩之，他连中统大门都出不去。
在这个紧要关头，谭骁想到了一个人，钱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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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报：接下来两章，全是刀😇
第135章 135
在那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唯一能依靠的竟然是那个汉奸。门口的哨兵见过钱忠，知道他长什么样。于是谭骁制作了装有炸药的盒子，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要门口的哨兵立刻去找钱忠。
钱忠是谭骁唯一能找到进入日本宪兵部的人，谭骁要他将这个炸药盒带入宪兵部。
如果钱忠做了，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世难时危，希望是渺小的，更何况劝说一个人奉献生命。但谭骁仍然觉得，钱忠会答应。
其间发生的事并不复杂，谭骁没有太多时间思考，钱忠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没人会怀疑一个懦弱的、对日本人俯首帖耳的汉奸。
一天当了汉奸，这辈子都是汉奸，汉奸和特工是不一样的，他们这辈子都是抬不起头来的畜生。
钱忠做的一直是下等人的活，譬如给日本人买早点，打扫卫生之类的活。他长期缩着脖子，夹着肩膀，低头走路，看起来一惊一乍，墙角窜出一只老鼠都能把他吓死。
因此那日，当他将所有人的早饭，和那个纸盒一起放在桌上时，无人起疑。
爆炸发生了，就在那一瞬间。
小野浩之当场被炸死，在所有人震惊万分的时刻，森田平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让一切迷雾愈发诡谲难测。
就像那首诗说所说的：世界是这样终结的，不是砰的一声，而是嘘的一声——在所有人的唏嘘中终结。
那个躲在角落里发抖的汉奸，竟然完成了如此壮举，炸死了宪兵部的最高长官；而对信仰最忠心耿耿的武士，在面对长官之死时放声大笑。
战争的可怕在安静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坍塌。无论是外部的世界，还是内心的世界，都已经彻底破碎。
军事专家们无所适从，抱头躲在桌下；而那一张被炸碎的图纸，像一吊吊纸钱，高高飞起，四散在灵堂之中，然后化为齑粉和尘埃，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小野浩之被炸死，整个日本宪兵部乱成一团。宪兵部当即做出反应，立即封锁消息和现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等消息传到东京，再派一名长官过来，最快也要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混乱使人们短暂地遗忘了别的事，有人终于想起了森田平，但却发现森田平的尸体不见了。
森田平原先摔倒在了门口，许多人以为他就这样死了。可他心中却尚留着一口气，因这一口气，他慢慢地爬起来，迎着炫目的光，朝门口走去。
他知道自己还不会死，人的气数自己知道，他还想知道一些事，看一些答案。
森田平拿着枪，看到了躲在一旁发呆的钱忠，一步步抵着钱忠的脑袋朝门口走去。
钱忠低着头，双手紧握，他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呆呆地蹲坐在角落里，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渐渐地，他听到拖沓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一把枪。
那时，他那双迷茫的双眼中，重新出现了什么。
钱忠忽然朝森田平爬过来，不断朝他磕头，求森田平饶命。
森田平那时并不知道钱忠引发了这场爆炸，小野浩之死亡，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无论那张图纸是真是假，他们都已经没有了继续追查的必要。
但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的时候，他便可以纯粹而自由地做一些事。
森田平把枪收回，叫钱忠起来，把枪亲切地交到他手中。钱忠握着那把枪，枪支冰冷，他却觉得烫手，抓不住似的，拼命颤抖。
森田平问他：“你知道那张图在哪儿吗？”
钱忠颤抖着摇头。
森田平再问：“你知道是谁放的炸药吗？”
钱忠依旧颤抖着摇头。
“你知道花旗银行的副行长叫马光宗吗？”
钱忠一顿，最终还是木讷地摇头。
森田平嘘声长叹：“我记得你有个侄子，还是个小孩。”
钱忠麻木地抬起头，看着森田平。
森田平冲他微笑，并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事到如今，这搭在肩上的一碰，竟多少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你去把他杀了。”森田平叹息一声说，“证明你的清白。反正不是你的儿子，杀了也不足为惜。如此一来，你的妻子和孩子都会安全，否则，死的就是你自己的亲人。”
钱忠长久地看着森田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钱忠拿着森田平的枪去找小七。小七还在街头卖报，众目睽睽之下，当钱忠朝小七看来一眼时，小七也看见了他。
那一瞬间凝视的目光后，小七好像懂了钱忠要做什么，他站在原地不动，钱忠慢慢朝他走过来，问他买了一份报纸。
像每一次不怀好意的开场，每当钱忠要找小七买报纸，就预示着他即将出卖小七。小七递过一份报纸，钱忠将那份报纸卷起，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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