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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三条船以后(玄幻灵异)——李承欢

时间:2024-03-03 10:17:05  作者:李承欢
  这样的重礼在前,我再向陈静雨说甜言蜜语时,嘴边的笑意,也变得真诚了许多。
  我甚至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陈静雨出手如此阔绰,我就该早点遇到他,早点问他要东西,或许那时候我还没遇到陆宵,也还有机会摆脱沈霖。
  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东西到手了,我也不愿意再多留下来,很快就要离开。
  陈静雨对我说,“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反正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叫他在这里等着吧!
  走出鹤宫时,我手指摩挲着手上那枚戒指,满心里都是快意。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修为高绝又有什么用,这世上总有些事,是连陈静雨,也不能顺心如意的。
  假死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简单。
  我先是从宗门中接了一个任务,说我要往北海去。
  过程很顺利,我只稍微亮了一下陈静雨给我的那块令牌,管事就恨不得给我跪下了。
  我心想倘若他知道我脖子上还挂着陈静雨给我的那枚戒指,岂不是在我面前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但这也能理解,在太真宗,乃至在大半个修真界,陈静雨就是半壁青天。
  另外一半是沈霖,大概再算上陆宵,然后才轮得上其他人。
  从走出宗门的这一刻开始,我就要从这些青天之中,逃出生天了!
  北海是一片很漂亮的海,很冷,晚上的时候更冷,但月亮也更亮,呼出的空气可以在空中凝成冰霜。
  我在北海逛了一圈——当然没有心情找那传闻中神出鬼没的鲛人,而是直接找了个地方,以秘法碎掉了我的命牌。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之后,我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止住喉咙里无声的呐喊。
  命牌碎掉之后,我留在太真宗的魂灯也该一并灭掉,再然后我这个级别的小喽啰的死,大约没什么人会在意。
  直到陆宵来太真宗提亲,才会有人发现那个叫沈默的小管事已经死了。
  ……倘若陆宵真的会依言来太真宗提亲。
  我在心里想着这些事,咬着牙飞快离开了我碎掉命牌的地方,又另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吞下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幻形符。
  把这种符箓含在嘴巴里,就等同于换了一张新的人皮,没有人能再从我身上找到,从前沈默的痕迹。
  离开北海之前,我又在这里丢掉了沈霖给我的蝴蝶。
  天下没有不散的盛宴,我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但也终有一别。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等我离开北海的时候,沈默这个人,便已经彻底死干净了。
  这是我设想的结果。
  可天总不遂人愿。
 
 
第三十五章 
  我万万没想到,首先给我带来麻烦的,竟然是陈静雨给的那枚戒指。
  平心而论,陈静雨真是个老实人,他给我的那枚戒指,我打开看的时候——
  当时我正含着幻形符走在一处集市上,那枚戒指我只打开以神识扫了一眼,就大叫一声摔倒在了路边。
  还不幸撞翻了人家摆的水果摊子。
  道歉和赔钱姑且不提,接下来一路上我的脚都像是飘在云彩里,踩不到实地上。
  摆摊的修士狐疑地看着我,“把我的摊子撞翻了有这么高兴吗,怎么赔钱时候还笑容满面的。”
  我听见了,但只装作没听见。
  这倒不能怪我见识短浅,沉不住气。
  而是那戒指里实打实装着陈静雨的全副身家。
  ……全副身家。
  陈静雨的。
  那可是“那个陈静雨”。
  我心下自思,我只撞翻了一个水果摊子,何止不算失态,简直是难得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恐怕就算换成沈霖在这里,也不及我沉稳,淡定,不动声色。
  我把戒指重新挂到脖子上,当即直奔城中最好的酒楼。
  要了最贵的房间,点了一桌最贵的酒菜,想了想,又加了三个乐妓,一人唱,一人弹琵琶,一人跳舞,单侍奉我一个人。
  吃一口从昆仑秘境中摘下来的青菜,喝一口据说是以北极璇玑山顶上最冷的雪酿成的酒,再隔着屏风看舞女隐约的曼妙身影,听琵琶声历历而动。
  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往日暗沉一一远去,往后光辉璀璨的一生,正向我招手。
  非要说遗憾,倒也不是没有。
  有一回我慕名去看一位仙子跳舞,据说是什么什么楼的头牌,被人盛赞有极乐宗圣女的七分神韵。
  我花了大价钱,又挤破头才站到了前排,可是一看之下却大失所望。
  这所谓得了极乐宗圣女三分神韵的美貌,别说比陈静雨了,就连陆宵也远远不如啊。
  哎。
  从那之后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
  但凡见到一个美人,我心里就忍不住拿人家去比陆宵,比沈霖,再去比陈静雨。
  首先,我对他们三个人绝对没有爱慕或者不舍得这样的情绪。
  可是比来比去,那些所谓的美人,天真娇俏比不上陆宵,风华气度比不上沈霖,高华和美貌,又比不上陈静雨。
  好吧,他们三个都是人上之人,比气度和风华是欺负人,可就算只单纯论美貌,我也找不到能与之比肩的美人。
  于是我总是兴致勃勃的去,又索然无味的回来,久而久之也懒得再追逐什么美人了。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我摩挲着颈上的戒指,觉得这是不是也算一种报应。
  因为我骗到过陈静雨的笑,所以再看其他美人,都如同尘土一般。
  在离开他之后,我终于承认,他本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我立刻就后悔了,觉得不该在心里再想起他,因为我听到有人说,陈静雨来了北海。
  我当时真是一口茶喷出来。
  坐在我对面的人险些被我喷了一身,但竟然不跟我计较,宽容地看着我说,“兄台是不是也觉得震惊,陈静雨避世,总有三百年了吧,此去北海,恐怕又要大开杀戒。”
  我这时候已经离北海很远了。
  我又不傻,碎掉命牌之后当然不会再留在那里,万一太真宗派人去给我收尸呢。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场面比我想象得更盛大更隆重很多,简直可以说是天下震动。
  陈静雨竟然亲自去了北海?
  他怎么能亲自去北海!他明明三百年不出太真宗了!
  那人还在说话,“七百年前陈静雨猎鹤时的场景,我至今还时常想起来,如同就在昨日一般。这次他的道侣陨落在了北海,不止是鲛人要遭殃,我怕他凶性一起,屠戮天下啊。”
  我听出来不对劲了,“什么道侣,什么鲛人?”
  陈静雨什么时候有道侣了,哪里来的?没听说过啊。
 
 
第三十六章 
  但这事毕竟跟我关系不大,我现在人又不在北海,更兼之已经改头换面,就是我亲爹妈来怕也认不出我,更何况陈静雨,因此我也没太在意。
  但我对面的那个人,正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我,“兄台竟然还不知道吗?据说陈静雨的道侣此去北海,原本是为了请鲛人纺织他与陈静雨成婚时的礼服。”
  他话还没说完,但人已经闭口不言。
  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之后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大致也能理解他未尽之意,毕竟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
  无非是说陈静雨怀疑自己道侣的死和鲛人有关,再或者只是单纯的迁怒,他是陈静雨,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天下难道还有人能拦得住他吗。
  我甚至还能从此人眼中看出暗藏的三分对鲛人的悲悯,三分对陈静雨如此行事的隐晦谴责,再三分更隐晦的艳羡,以及最后一分对我这个土包子的微妙鄙夷。
  但我现在没心思跟他计较这点鄙夷。
  我的嘴唇都哆嗦起来了,“不,不会吧?”
  陈静雨这位陨落在北海里的,所谓的道侣,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那人像是遭受了什么侮辱似的,脸色一下变了,“兄台莫非以为我会蒙骗你吗?大可出门一问,此时恐怕天下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天下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话了。
  此时哪怕沈霖的银蝴蝶忽然出现在我袖子里,我也不会感到更多的惊恐了。
  我真是想痛哭流涕,我冤枉,我哪里是在质疑这些话,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希望这些话是假的了!
  喝完酒,付了钱,我飘飘忽忽地离开了酒楼,整个人都恍惚了,感觉世界忽然变得很不真实。
  大街上随处有人聚在一起议论,我从旁边走过,听到他们议论的都是相同的一件事。
  什么陈静雨,什么道侣,什么北海,什么鲛人……
  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天下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现在简直恨不得我其实是真的死了,这样至少等陈静雨找到我的遗骸之后,兴许还能把我埋在一处风水宝地。
  而现在这样的假死、欺诈,等到等发现之后,大概只会被挫骨扬灰。
  我没那么天真,觉得我就真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了。
  那场拙劣的假死或许骗得过太真宗,可陈静雨若真下狠心去找,被他发现破绽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静雨已经去了北海。
  火烧眉头,迫在眉睫。
  但越是在这样的时刻,我反而就越冷静,沉着淡定得就连我自己都吃惊。
  首先,我不是陈静雨的道侣,陈静雨也不可能要我做他的道侣,这一点,我自己心知肚明。
  继而,陈静雨这一番大动作,很可能并不是冲我来的。
  他不是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我自认也没有妖妃那样祸国的功底。
  但他又真的这样做了,这只能说明我身上还有他看重的东西。
  我慢慢低下头,一枚戒指正悬在我颈间,悠悠晃荡。
  正是我假死之前从陈静雨那里骗来的那枚乾坤戒指。
  倘若是为了这枚戒指,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里面装着的可是陈静雨的全副身家,尽管陈静雨看起来并不像是看重俗物的人,但此时也就只剩下这一个解释了。
  陈静雨去北海,是为了追查这枚戒指的下落。
  所谓的道侣,挚爱,鲛人,都不过是为了掩护这枚戒指而放出来的假消息。
  真相便是如此。
  不然莫非还真的是为了去找我吗?这怎么可能!
 
 
第三十七章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我并没有觉得轻松。
  恰恰相反,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不停在原地踱步,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我心里已经意识到,我没办法在陈静雨的追索下保住这枚戒指,我只能把它交出去。
  就像是败军之将交出传国玉玺。
  不,比传国玉玺还真珍贵一点,那是陈静雨的全副身家啊,其中宝物之丰厚,没见过的人这辈子都想不出来。
  像这种东西,一旦在修真界出世,称为“传承”都还显得浅薄了些,我们一般是将之称为“秘藏”的。
  一道完整的秘藏!
  不甘心啊……
  我真是不甘心。
  我跟陈静雨睡了那么多次,难道就白睡了吗?
  秦楼楚馆的娼妓,一夜春恩之后尚且要收取嫖资呢!
  但我又很有些心虚。
  说到底我跟陈静雨之间,虽然表面看起来马马虎虎也算是你情我愿。
  但真要细究起来,我隐瞒下来的那点东西足够陈静雨活剐我三千遍了。
  他打定主意非要白嫖……那就白嫖吧。
  从一开始我与他春风一度之后在鹤宫醒来,得知他就是陈静雨之后,我其实就做好被他白嫖的准备了。
  哎。
  形势比人强。
  我能怎么办,我只希望尽快把这枚戒指还回去,尽快满足陈静雨的意愿,然后赶紧把他这尊大佛再请回太真宗供奉起来。
  须知被我骗过的可并不止是陈静雨一个。
  倘若这件事再惊动了沈霖或者陆宵,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三个聚在一起聊一聊,把事情真相捋清楚。
  到那时候我才真是死路一条,恐怕就连挫骨扬灰都会变成一种奢望!
  想到这里我站也站不住了,立刻就准备动身返回北海。
  我打算在北海随便找一片海,把戒指丢进去,接着就让陈静雨找去吧。
  这等秘藏就算是被随手丢弃,也不可能全无痕迹,最多不过三五日,差不多也就该被陈静雨找到了。
  到那时候这事也就该结束了。
  想法很美好,但还有一句话是,天不遂人愿。
  一路顺利到了北海,这是我能想到的。
  我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北海,跟我离开之前的北海不大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
  陈静雨大张旗鼓驾临北海,修真界为之震动,北海上上下下的修士都惶恐不安,既不敢招惹这尊大佛,又想从陈静雨手中拿到点好处。
  这时候所有人都还只是在观望,因为陈静雨凶名在外,又不清楚陈静雨此来的目的。
  等到陈静雨说此来是为了找失踪的道侣——一时真是天下震动。
  不止北海的修士全都自发散了出去找陈静雨的道侣,四面八方还有不少修士正涌入北海,摩拳擦掌等着入海去找人。
  “所以说,哪里还有无人的海域啊。此时北海,就是一片螃蟹壳里,说不定都正站着一个修士呢。”
  陈时边说边捡起一片螃蟹壳,翻开来看了一眼,又远远丢了出去,继续去找下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我嘴唇哆嗦了两下,继而全身上下都开始哆嗦起来了,“不,不至于吧?”
 
 
第三十八章 
  我左右为难,我左顾右盼,我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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