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希望从陈时口中听到否定的话啊!此时陈时那张嘴就是我的太阳,我唯一的光!
陈时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那是谁,那可是陈静雨,太真宗的陈静雨啊!倘若能从他手中求得一道剑意,说不得就能成为下一个剑道的青天……你难道不想要吗?”
太阳没了,光也没了。
我垂头丧气,心里想我还真不想要。
我手里不但有陈静雨的剑意,乾坤戒指里还有一堆陈静雨用过的剑。
我现在听到陈静雨这三个字就头痛。
但这话不能跟陈时说。
此君是我来到北海之后认识的小修士。
我原本是想物色一处无人的海域,把陈静雨的乾坤戒指丢进去了事。
以防意外,我没有一上来就丢戒指,而是先丢了一块石头试试水。
石头掉在海里发出“哎呦”一声惨叫,接着陈时就顶着石头从海里浮了出来,“这块海域是我们鲨鱼帮先来的,你过来找人就算了,怎么还砸人呢?”
然后我就从陈时口中得知了北海如今的盛况。
所以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我根本找不到无人的海域把乾坤戒指丢进去!
事已至此,我也无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姑且只能和陈时一起在这片海里漫无边际地找那个不存在的道侣。
期间我试图找陈时吐槽,“你难道不觉得这整件事情都很荒谬吗?”
陈时很傲气地说,“你懂什么,他们大人物都是这样的。”
……行吧,我不懂。
片刻之后陈时又开始愁眉苦脸,“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是,你才觉得啊?
我违心地说,“那你还挺敏锐的。”
陈时说,“我有一个计划。你想啊,陈静雨的道侣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没了,这不合理,我觉得陈静雨这次过来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啊?
我试图劝他,“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多了?”
陈时说,“你不懂。”
我说,“不,这个我可能真的有点懂。”
这背后有没有阴谋我还能不知道吗!
陈时说,“有件事我一直没给你说,你别怪我。”
没事,我隐瞒得可能更多,怎么会怪你呢。
陈时说,“其实我真实身份是昆仑的外门弟子,把这件事告诉昆仑你觉得怎么样?拿不到陈静雨的剑意,拿到陆宵的也不错啊!”
昆仑的外门弟子,挺——
等等——
我一下子没站稳跌进了海里,陈时大惊失色立刻跳下来捞我。
我一边呸呸往外吐水一边紧紧抓住他的手,以我一生一次的诚恳对他说,“陈兄,啊不,陈哥。”
“你听弟弟我一句劝,我难道还能害你吗?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适合告知昆仑,尤其不适合让陆宵知道!”
陈时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不,沈兄,你不要怕,我们陆师兄人很好的。”
我知道你们陆师兄人很好,我还知道他挺好骗的。
“更重要的是,我昨天就已经传信回去了,算算时间,陆师兄差不多也该到了。”
什,什么?
我盯着陈时看,嘴唇不停哆嗦着,人都要昏迷了。
陈时无辜地盯着我看,阴恻恻地说,“沈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可疑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
第三十九章
陈时继续说,“你不会是太真宗的弟子吧?”
我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陈兄你确实挺聪明的,但可惜的是还不够聪明。
我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试图开始忽悠陈时。
可我还没等我开口,我的眼神忽然就直了。
我看见陈时身后正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腰细腿长,带剑,长得很好看,脸还有一点圆。
他没笑,但我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露出虎牙,亮晶晶的。
陆宵。
陈时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把陆宵叫了过来。
一瞬间我的头皮都发麻了,我没忘记我之前是怎么哄陆宵的,或者说骗更贴切,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倘若被发现,那今天此地就是我的死地。
来不及再思考更多了,幻形符能不能瞒过陆宵我也一点把握都没有,鬼知道他那个通明剑心究竟有多离谱。
这时候我真的好后悔,怎么以前尽想着跟他上床鬼混了,我多问问这个剑心的事,今天也不必如此狼狈。
“陈兄,你看——”我还在垂死挣扎,试图利用陈时转移陆宵的注意力。
可陈时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下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不管你是谁,都等陆师兄来了再定夺——”
陆宵似乎听见了有人提起他的名姓,抬眼往这边看过来——
我甩手抛出了手里的乾坤戒指。
一瞬间天空中像是升起来第二轮太阳,离开了我的手之后,乾坤戒指大放光芒。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那轮太阳上,陆宵看了过去,手扶在了剑柄上,陈时也看了过去,下意识松开了抓住我的手,云集在四周海域试图打捞“道侣”的人同一时间也都看了过去。
趁着这一瞬间,我飞快从陈时手中逃了出来,混进了周边乌泱泱的修士群体之中,又飞快把嘴里的幻形符吐出来,新换了一张,这就等同于新换了一张脸,一个身份。
与此同时我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动。
我知道这事我做得太冲动了,乾坤戒指出现得这么突然,实则是经不起推敲的,就算陆宵被蒙在鼓里,但只要被陈静雨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他一定能察觉出端倪。
他愿不愿意放过我,我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些我都知道,也都想得清楚。
可是没有办法了,我实在是被逼到绝路了,不丢戒指,我现在就得死在陆宵手上,丢了戒指,至少陈静雨现在不会突然从天而降弄死我——
对不起,我错了,我就不该瞎几把寻思。
就在我这么想的下一瞬间,忽然又有一道风声响起——倘若那也算是风声——那简直是山崩海啸一般的巨大声音。
我其实没看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跟真正的大人物比起来,我的眼力实在很不行。
是在事后,我听人说,就在乾坤戒指大放光华的那一瞬间,陈静雨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快得就像是传闻中日神羲和用来运载太阳的那辆神车,可以转瞬千里,追风绝影。
而陆宵这时候也在同时出剑,对准的并不是陈静雨,而是那枚戒指。
大约是因为时间紧急,陆宵并没有来得及拔剑,他挥出的是剑鞘,陈静雨单手接住了陆宵的剑鞘,这就是我听到那声巨响的来源。
当是时北海掀起了三千丈的海潮,周围的修士全部被掀翻,那片众人云集的海域,瞬间被清空,成为了他二人对峙的战场。
这就是当世最巅峰处的剑修们,之间的交锋,而他们一个剑未出鞘,一个只用了手,更或许只用出了三分的力气,或者还要更少。
总之,我从中解读出来的讯息就是,如渊如海,深不可测。
无论陆宵还是陈静雨,都绝对不能被抓住,不然我绝对会死,我不可能再第二次跑出来了!
第四十章
深吸了一口气,我开始飞速盘算起如今的境况。
首先,稳住,不能慌,此时形势于我有利。
陈静雨和陆宵交手的余波清空了战场,把所有修士都远远掀了出去,恐怕他俩万万想不到,这一手恰好把我从风口浪尖之处给送了出来。
至少我现在离他俩挺远。
换作平时我毫不犹豫就偷偷摸摸跑路了,哪还会站在这里傻傻的盘算……
问题是周围那些跟我一起被掀翻的修士们,一个个跟中邪了似的,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往陆宵和陈静雨那边看。
别说没人离开这是非之地了,甚至还有人悄悄地往前挪步。
我身边就有个小修士,似乎是激动得昏了头了,一把揪住了我的袖子,脸色涨得通红,“你刚刚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那么大的声音,那么高的浪潮,那么夸张的阵仗,我除非是个瞎子,不然想看不到都不行啊。
“陈静雨,陆宵,昆仑,太真,出剑了,剑气,剑意!!!”这小修士激动得语无伦次,看起来就快要昏过去了。
我无奈地扯了扯袖子,扯不动,也就作罢了。
诺,这就是我目前面临的情况。
在这种形式下,别说偷偷摸摸离开了,我还站在这里寸步未动呢,就已经有人狐疑地看过来了——就因为我表现得很冷静,没因为眼前这一幕露出癫狂的姿态。
我真是不理解,怎么现在这个世道,清醒还有罪了不成!
哎。
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总之就是,我现在被迫站在这里围观陈静雨和陆宵的对峙,根本走不开。
隔着这么远,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我的思绪慢慢就有点飘远,想当年陈静雨猎鹤时,白衣当空,是不是便是如今这样的风采。
我见过他那张招魂幡,可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杀伐时候的模样。
还有陆宵,大多数时间里我不愿意细想关于陆宵的事情,因为太羡慕了,羡慕得心脏都发疼。
我不确定他今年什么年纪,但我知道他还很年轻,这么年轻就可以正面对上陈静雨。
通明剑心,绝高的天赋与悟性。
我咬紧牙齿,心里觉得真是嫉妒,怎么什么好事都让陆宵摊上了,昆仑高徒,剑道天才,我当年之所以爬沈霖的床,不就是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吗。
真不想再看见他啊,烦死了,这旁边的人到底都在看什么,怎么久了,非但没有散去,还有更多人围上来了。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了,隐隐有奔雷一般雄浑沉重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雷暴欲来。
人群中隐隐起了一阵骚动,我振奋起来,觉得转机来了。北海的雷暴赫赫有名,陈静雨和陆宵或许可以不在乎,可是围观的这些修士,大概是禁不住的。
也该散去了吧?我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里流露出期待。
下一刻我直想抽死先前那么期待的自己。
远处过来的那黑压压遮蔽了天色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雷暴,而是……该怎么形容呢,用世俗的语言来说,那大概是一列车队,可世俗没人见过可以行在天上的车队。
黑白两色大旗在风中烈烈招展,巨大的“沈”字展开来,在北海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我和我周围所有围观的修士都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们都被那巨大的阴影笼罩住,身边有人轻声说,“沈家……”
来的是沈家的仪仗,或者说,是沈家的战阵!
疯了吗?这是要在北海开战?他能在这里跟谁开战?
第四十一章
沈霖疯了。
我没在开玩笑。
只有疯子才会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只为了来抓我!
此前陈静雨和陆宵都来到了北海,世人固然震惊,但也只是震惊而已。
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身居高位,但陈静雨来的时候没带太真宗的人,陆宵也没带昆仑的人,他们孤身来此,为的就只是私事。
而沈霖带着仪仗和战阵过来,直接把这件事上升到了“沈家办事”的高度。
带来的影响很大也很复杂,一时间天下瞩目,昆仑和太真也不可能再装死,第一时间以宗门的名义询问沈家此行北海的意图。
简单来说,对我而言,最直观的后果就是……
我没能跑掉。
确切来说,是所有人都没能跑掉。
沈家的人把当时那整片海,连带里面乌泱泱的修士,一起围了起来。没给出理由,也没有人流露出想要一个理由的意思,权势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了。
当我和其他修士一起坐在人堆里的时候,我在想,这就是沈霖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吗。
权势、滔天的权势,碾碎寻常修士就像是碾碎蝼蚁,杀人就像是屠狗一样轻易。
谁会相信,沈霖如此的大动干戈,只是为了万无一失的杀一个人。
他带着这么多人来杀我。
我一直沉默。我应该生气,但其实我心里很平静。
我理解沈霖,他大概早就开始怀疑我了,陆宵把清心藤拿过来,就是他给我的一次警告。
当时他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想让我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脚下去忏悔吗?还是干脆希望我自刎以谢罪?
曾经我以为当他登临高位之后,我们能结束的……不说是体面吧,至少能结束的很平静。
他假装忘记,我也不会再提起。
我没有想过权势会这样侵蚀一个人的心脏,看起来他非要我死不可。大概他觉得我作弄了他,这样的罪我只能用血来还。
我抬头看了看,不见日月,也分不出黑天白夜,我所看见的只是巨大的战旗的阴影,“沈”字遮天蔽日。
这是沈家的战阵,单凭我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但我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拼命往上爬了这么多年,卑贱无耻下流,不择手段,不是为了就这样去死的。
沈霖固然可以行使滔天的权势,但这里至少还有一个人能与他抗衡。
这种时候,就显得,狡兔三窟,是多么要紧的一件事。
这里有我的三个兔子洞,我决定选择陈静雨。
只能选他。
陆宵的剑穗和清心藤都已经被我拆开卖掉了,沈霖不必多说,单看如今这个阵势,被他发现就是个死。
而陈静雨的那枚乾坤戒指我已经还回去了,我不欠他的东西,他是最没有理由对我下死手的。
去见他,求他帮我瞒过沈霖,带我回太真宗。
一个计划渐渐在我脑海中成型,很多细微处的说辞一一浮现,渐渐把计划的框架填充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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