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在玄帝那里挣来了脸面,可其实他知道,玄帝说得没错。
他现在,确实无法保证能给沈清昀无虞的生活。
江国景帝的事情没解决,如今又出了太子的事,他在江国腹背受敌,如果带他离开,根本没办法保证能护好他。
现今相府屹立不倒,沈清昀在昌国便有依仗,倘若失了相府这道屏障,他的境地只会变得更加艰难,所以他得替他护好相府,但护好相府的唯一途径,就是给玄帝不断施压,让他没机会对付相府。
可玄帝如今已经跟太子联手,他若想压制玄帝,就必然要寻一个稳妥的人联手,所以他找了南宫泾。
沈清昀虽然从没跟他提过这事,但他知道,沈清昀的心思跟他一样,都想将南宫泾拉拢过来。
但南宫泾这个人心机太深,不能完全信任。
所以他还是要靠自己。
凌霄煜思索着进了屋,就见沈清昀正把那幅画放在桌案上,并重新研墨打算添上几笔。
但凌霄煜没给他机会,已经靠过去将他抵在桌案前,与他接了个绵柔而深长的吻。
他一只手从身后捞着他的腰身揽过来,一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偏头靠过来。
“怀洲,张嘴。”他轻哄。
沈清昀内心燥热,却并不想依了他,他扬起下巴,挑衅般地撩起眼皮,“怎么?殿下这是做什么?”
“言传身教。”
“?”
愣神间,便又被这人按着亲了一口,唇齿间的味道带着股冷香,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们就着这样的姿势,从最初的浅尝到情不自禁的欲求,最终被那些想要的念头疯狂侵蚀着躁动的内心。
“怀洲,你会跟我走的对吗?”凌霄煜一边吻着人,一边询问。
沈清昀起初被他抵在桌案边缘,之后便被他抬手托到了桌案上,案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可凌霄煜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纠缠着怀里的人。
见他不答,便更加用力地攥着他,搂着他,揉着他,吻着他。
他像一只欲求不满的野兽,在沈清昀的唇齿间流连,带着一股子狠厉,似乎要将人揉碎进骨子里。
“怀洲,告诉我,你会跟我走。”他哑声,带着颤。
“发生……了什么?”沈清昀有些茫然地想,玄帝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不安?
他转过身,主动抱住了他的腰,踮起脚在他眉心印上了一吻,接着主动凑过去,“我会跟你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沈清昀眸光坚定,浅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任何人,都不能让我跟你分开--”
月光朦胧,打碎了这一池秋水。
一声脆生的瓷器破碎声响在相府堂口。
沈云哲指尖都带着颤,指着那前来报信的宫人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宫人跪在堂前,“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陛下怕因此事与相爷生了嫌隙,是以刚查清楚便派奴才过来禀明了。”
沈清昀与凌霄煜闻声赶来之际,就见贺燕芙正将沈云哲扶去座椅上歇息。
而那宫人跪得板正,正承受着沈云哲的滔天怒火。
他瞧着有些眼熟,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跟着沈清嫣身边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沈清昀立刻明白过来父亲在气什么。
“爹您消气。”沈清昀上前一步,“都过去的事了。”
贺燕芙让那宫人退下,待人走后,才将沈清昀拉过来,“嫣儿她--”
“别提她--”沈云哲怒吼一句,“我只当从未养过这个女儿。”
贺燕芙替沈云哲顺气,安抚完相爷,转头看向沈清昀,这一看,眼眶登时就红了,“我道你为何不讲,原是如此。”
“可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她既早就对你动了手,如何还能不提防着一些?这次若不是世子入宫救你,我跟你爹,是不是便要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可这个‘好’究竟是不是真的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些让他忘不掉的经历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是在他伤口上洒下的一把盐。
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实际上,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便都是那些让他恶心的味道与声音,如果不是凌霄煜时时刻刻陪着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对于以往,他并不是无所畏惧的。
“昀儿,你走吧!”沈云哲缓了许久,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我们沈氏儿郎,不做帝王掌心的棋。”
那一刻,沈清昀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既觉得开心,又觉得有些难过。
开心的是,父亲终于想通了,可难过的是,即便父亲想通了,却依旧想要留在大昌。
他可以送走儿子,却不能送走自己。
他这一生,注定了要留在云京,生生死死,都只能是李氏的人,是大昌的魂。
沈云哲说:“凌世子,别忘了你答应过老夫的事情。”
然而正当这时,又是一道消息在相府中炸开,惊扰了所有人的平静。
田束几乎是踉跄而来,脸色惨白,“不,不好了,江国太子醉酒,将……将皇后娘娘给……给掳去行了不轨之事……”一句话,分成好几句才勉强说出来。
沈云哲刚说自己只当没这个女儿,如今听到这种消息,登时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贺燕芙忙吩咐叫太医。
而沈清昀心里也自一惊,纵使沈清嫣做了再多错事,但始终是他嫡亲的妹妹。
“皇后她……如何了?”沈清昀问道。
“娘娘当场便要自尽,听说那刀子都刺进了胸腔处,却被侍卫拦下了,如今疯魔般的被带回了后宫,玄帝正派人盯着呢!”
第68章 你敢先我而去,我便掀了这天地
“可这还不算最糟的,糟的是有人传,是皇后自己耐不住寂寞,自行找太子行了苟且之事,现今宫内传的沸沸扬扬,陛下震怒。”
凌霄煜问田束,“那太子呢?”
“巧的是,太子在事情发生后便离了宫,如今不知所踪。”
沈清昀与凌霄煜对视一眼,俱都无言。
任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超乎预料。
沈云哲被扶回房间,太医来开了药说是急火攻心。
刚知道儿子遭的难与女儿有关,接着又听到女儿发生的事,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也难怪相爷会承受不住。
太医走了之后,贺燕芙含泪让沈清昀他们回去休息,并跟沈清昀说让他好好想想相爷说的话。
沈清昀知道贺燕芙是想让自己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即便没有这档子事,他走都不容易,别说现在这般。
沈清嫣纵然做得再过分,却始终是她妹妹,母亲去的早,她变成这样,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又怎么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回去的路上,沈清昀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殿下,这事太怪了,太子如何敢在宫里做下这种事?”
“怕是有意而为之。”凌霄煜直言,“如今出了这事,不但绊住了你,也牵连了我。”
沈清昀却因着这句话而觉得汗毛倒竖,“难不成是玄帝自己设的局?”
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太可怕了!
“不行,我得进宫一趟。”沈清昀回首道:“这事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他本以为凌霄煜不会同意,却不曾想这人居然点了头,“好,我陪你。”他顿声,“原本,我也是要进宫一趟的。”
沈清昀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就听凌霄煜说道:“余宁查到了一些事,御灵族的人如今已经入了宫,是关于云京城外的那件事。”
云京城外的事情再次被提起,就意味着凌霄煜已经找出了自证的真相。
“明明是件好事,偏偏这么不凑巧,这太子是傻的吗?”沈清昀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说道:“之前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居然没发现他这么蠢?”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有你在。”凌霄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虽说他们如今都已经知道了彼此的底细,但还是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的聊起以前的话题。
沈清昀闻言,苦涩一笑,“也是,当初我之所以选择太子府落脚,也是觉得这人没心机,好拿捏。”
想起过往,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凌霄煜,“不过想来,当初你用银子砸太子府大门的那个疯样,还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那样,你会记得我吗?”凌霄煜问。
沈清昀设想了一下之前的处境,笑叹一声没说话,良久,他突然问了一句,“凌霄煜,你恨过我吗?”
凌霄煜抬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酸涩与苦楚。
他知道沈清昀一定又想起了那些往事,于是揉了揉他的脸,“不曾。”
沈清昀低笑了一下,“为什么?我当初下手那么狠,怎么可能没恨过?”
“当时那个情况,你做得没错。”凌霄煜说:“若换做是我,也是一样。”
良久,沈清昀说了一句,“你说谎,相同的境地又不是没有过,可你没有伤我。”
沈清昀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看到了当初曾射出的那一箭。
如果说前世让他最放不下的事,只怕便只有那一次,喻潼关外的最后一战。
那一战,是凌霄煜刚刚成为新帝不久之后御驾亲征的一场战斗,也是沈清昀得了承诺期盼回朝的一场战斗。
他在江国那么多年,为的就是那一天。
当时,他对凌霄煜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念头,那种念头甚至开始左右起了自己的某些心思,因为凌霄煜自始至终都对他太好了,让他有种恍然的错觉,很多时候,跟凌霄煜在一起时,都会让他质疑起自己对玄帝的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爱,还是习惯?
而对凌霄煜又是什么感情,是倾心,还是肆无忌惮?
可这种感情到最后都没来得及证实,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自心底往外不愿意深想这个问题。
毕竟当时两国的战争已经被挑起来,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而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
他曾站在喻潼关的城楼上,看黄河两岸饿殍遍地,满目疮痍。
战火连天,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他们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这都是自己一手造就,他当时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所以在玄帝的施压下,亲手设下了埋伏。
最终,将凌霄煜困在喻潼关外,于数丈之外,箭无虚发,将他射杀于马上。
随着凌霄煜倒下去的那一刻,昌国士气高涨,江国节节败退,最终结束了一代王朝。
“而且,不是手下留情了?”凌霄煜温声说:“我很欢喜,那个情况下,你都没下死手。”
当年那个境地下,沈清昀这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对他却留了情面,若不是箭偏下两寸,他必定死得透彻。
现在想来,他虽然是大昌的人,又倾心玄帝在前,可能做到那个份上,已经是自己的荣幸。
“如今话说开了,我倒是想问你一句。”沈清昀说道:“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凌霄煜不免想到他被一箭射中跌落马下的事情。
那一年冬天来得格外早,风萧萧兮,雪花洋洋洒洒,寒冬腊月却因着江国的变故而频频出错。
当年江国内耗严重,就算没有沈清昀从中挑事,那几个皇子也并不是省油的灯。
内阁、皇子、太子,这些人无一不盯着帝王的宝座,就连他一个从不曾争取过的世子都是众人拉拢的对象。
自然,有拉拢的,便有陷害的。
当时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在自小他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对付这种局面倒是得心应手。
况且,那个时候沈清昀已经离开了,他离开之后,凌霄煜更觉心如死灰,了无生趣,连点念想都没有。
“如果你的离开不是因为那一箭,那你为什么--”沈清昀颤声道:“为什么也与我一样?”
既然是重生回来的,就证明他也离开了那个世界,可为什么明明不是那一箭,他却还是不在了?”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情。”凌霄煜拉过他,“况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
“不好。”沈清昀闷声说:“一点儿都不好。”
“殿下,我想喝彦婆婆熬的乌鸡汤了。”他突然靠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并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前,闷声道:“殿下,我想回江国,想回世子府了!”
凌霄煜便顺势揽过他,“你是真的想跟我走么?”
“殿下这么好,不跟你走岂不是很吃亏?”沈清昀搂紧了人,“我要跟着你,不管去哪,都要跟着你。”
“沈清昀,你说的我可都记下了,若是说话不算数,你知道后果。”
沈清昀便撒娇般地‘哦’了一声,然后仰头堵住了世子的嘴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
马车上,沈清昀跟凌霄煜闹腾了一阵子,总算安分了,开始谈起正经事。
只是谈论正经事的时候,貌似也没有那么正经。
毕竟沈清昀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隔着暖炉也不安分。
“昌国境内,太子能跑到哪去呢?”
他问:“想躲过玄帝的眼线,怕不是易事。”
“他不会走。”
凌霄煜跟沈清昀解释了一下原因。
凌霄陌身边跟着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显眼,这里又是云京,天子脚下,所以凌霄陌必定不敢乱走,而是躲了起来。
果然,他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拨人,都是出去搜寻太子的,但没听说有找到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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