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再次见到汪公公的时候,他便学乖了,不再吵着闹着搞事情。
最终,他们到底还是打算进殿去面见玄帝。
令沈清昀意外的是,本已经离开的南宫泾,居然出现在了殿前,看他那眼神,也带着些许复杂。
沈清昀想到之前在宫门口出的洋相以及那一路的围观,心里‘呵呵’两声,偏过了头。
岂料南宫泾并不打算放过他,“戏演的不错。”
“不过假戏真做算个怎么回事?”
沈清昀:“……”
“你那脖子也该遮遮。”
南宫泾偏头看他,“还有--”
“小侄子哪天落了地,别忘了知会本王一声,本王好去讨杯喜酒喝。”
沈清昀:“……”
我可去你的吧!
南宫泾气完了人,倒还不忘提醒一句,“不过你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事确实不简单。”
随着众人进殿,沈清昀没再回话。
不过南宫泾说的没错,这事确实不简单。
因为云京城外的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好解决。
虽然当初假扮凌霄煜行刺的人已经被秘密带进了宫,他的冤屈也因着御灵族的帮助从而洗脱,但洗脱嫌疑与玄帝想要对付他并不冲突。
即便真相浮出水面,玄帝却依旧不想放过凌霄煜。
他抬起头,那道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些似笑非笑的味道,“既是如此,那朕倒要问问凌世子--”
玄帝顿了顿音,眸光落在凌霄煜面上,继续道:“当日本该跟在太子身边回程的你,是去了哪里?”
一句话,叫在场众人不免好奇起凌霄煜当日的行踪。
沈清昀想到凌霄煜回云京的事情,当下就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南宫泾强行按下了。
可这细微的动作已然落进了玄帝眼中。
玄帝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突然‘啊’了一声。
“对了,不如请教一下御灵族的先生,当日凌世子不在返程军中,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彼时,沈清昀才将目光移过去,看到了玄帝所谓的御灵族‘先生’。
其中一位果然是春华。
乍一见到春华,沈清昀都有点不敢认了,不过几个月不见,这少年貌似又长高了不少,不但个子发生了变化,就连气势上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而另外一个却不认识,那人一袭白衣,瞧着岁数应该也不算太大,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面容俊俏,举止优雅,处处透着股翩翩公子的模样。
“在下上官濂,拜见陛下,拜见泾王爷。”接着,又着重地看向沈清昀与凌霄煜,“拜见沈将军、凌世子。”
沈清昀记起来了,这个叫上官濂的,他曾听凌霄煜提过一次。
当日他们在兴城意外撞见萧不测去找凌霄陌,凌霄煜怕他担心,便派了余宁和春华前去查探,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些事,而这个叫上官濂的人,就是他们二人在那个时候结识的。
详细的事情沈清昀并没多问,所以不太清楚,不过现下看来,这个上官濂,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因为玄帝不过是想让他说出凌霄煜当日的行踪,他却夸夸其谈说了一推与此事无关的话。
而那些话若是做个总结,无非就是上官家族曾立下重誓保护御灵族的人,御灵族虽可通灵却不能过多泄露天机,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会遭到天谴。
上官濂笑意盈盈又拜了玄帝,“陛下,凌世子与我主人有些渊源,因此特来此一遭,如今真相大白,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过,我家主人感念陛下大恩,特求一字赠予陛下。”
上官濂双手呈上,李允河瞥眼,见上面写着一个‘念’字。
这时,便听上官濂又道:“佛家有言,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李允河半晌无话,后转而看向伪装成御灵族的春华,“先生叫我放下?”
春华点头,又自行了一礼。
上官濂歉意一笑,“我主子是个哑巴,望陛下见谅。”
沈清昀看到,他这句话说完之后,被春华在玄帝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剜了一眼。
接着上官濂便安抚般地看着他,满眼宠溺。
“可先生,有些东西,哪里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李允河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的沈清昀。
已经被当成了哑巴的春华只得又行了一礼,接着拽了拽上官濂的衣角。
上官濂点了头,“陛下,那在下便带主人先行一步了。”
玄帝对御灵族的人相对客气,于是点了头,“先生好走。”
之后又吩咐宫人将他们好生送出去,这才再次转头,向凌霄煜投去逼视的眸光,“御灵族的先生既不想说,不如世子自己讲讲当日的事情。”
凌霄煜坦言,“陛下这不是明知故问?既知本世子因着什么,何不坦诚一些?”
他一向没规没矩惯了,即便入了昌国也从不收敛,高傲的很。
这姿态南宫泾与沈清昀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但其他人却是头一次见,因而此话一出,便叫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继而看热闹般地偷偷瞄向玄帝。
就见玄帝高坐銮殿之上,俯瞰殿中的人,眼中厉色一闪,杀机四溢。
众人纷纷低头叩首,“陛下息怒--”
李允河看向凌霄煜傲然站在殿中,身形挺拔气势浙张扬,一副安然无所畏惧的模样,只觉得气血上涌,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一股子十分疯魔的念头,想当着这人的面将沈清昀拽过来压在銮座上,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与他欢好。
看他还会不会如此淡然处之?
可终究,想着那未成的大事,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凌世子对朕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允河收敛了眼底的锋芒,自在一笑,“如今祸首伏诛,凌世子既是清白的,便自行离开吧!”
他话锋一转,突而道:“但江国太子,朕却万万不能放任,朕一片好心收留太子,顾念其安危将人留在宫中,却不曾想他居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情。”
“哦?”凌霄煜似是不懂,“敢问陛下,太子究竟犯了何事惹怒天颜?”
众人冷汗涔涔而落,纷纷侧头看向沈清昀,期望他能出言救场,如果可以,最好是把他们家这位世子殿下赶快请走,莫要胡言乱语一再试探帝王的威严。
李允河笑了,是真的在笑。
朝中大臣在位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的陛下露出这样的笑容,明明笑的温和,却只叫他们觉得毛骨悚然,然而凌霄煜似乎并不怕惹怒帝王,也不怕惹火烧身。
沈清昀突然想到自己进宫之前说的那句话,他曾说,嫣儿是他妹妹,他不能不管她,所以凌霄煜是为了自己才将这件事提出来的么?
“太子做了什么,世子不该是心知肚明?朕现在十分怀疑贵国和亲的诚心。”
凌霄煜冷清一笑,“陛下不用怀疑,本就没什么诚心。”
那盛气凌人的架势,简直恨得人牙痒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帝王。
“世子这是代景帝在跟朕讲话?”
凌霄煜好笑的道:“陛下也说了是世子,我一个世子,如何能代替景帝?陛下若想找个代替景帝的人,也该是找太子而不是我。”
李允河:“……”他实在没想到,若论嘴上功夫,这人跟沈清昀居然有的一拼。
而沈清昀也有些意外,合着这么久了,凌世子跟他在一起的缄默不言都是装出来的?
他原本不是不能说,只是不跟自己一般见识么?
正合计着,却见玄帝一声轻笑,“朕自是要寻他回来的。”玄帝转眸,看向沈清昀,“想来,阿昀必定会代朕将太子寻回来,以此来给皇后一个交代的吧!”
眸光所视,却是脖颈处的那一抹暧昧红痕--
沈清昀觉察到那眸光流转,却没任何抱愧之心,在他眼里,与玄帝之间早就不存在什么情意,万般不过尔尔。
就连玄帝会将这种棘手的问题丢给他也全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是个坑,不论跳与不跳,都令他十分难做。
凌霄煜有保护太子之责,他若是答应,便是将凌霄煜至于苦地,若是不答应,嫣儿又当如何?
第71章 冤屈还是苟合
去往皇后寝宫的路上,沈清昀一颗心躁动不已。
就像他说的,自己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即便沈清嫣做了那么多错事,但他依旧不能不管她。
所以他在最后,跟玄帝说自己想见她一面。
其实他知道,玄帝将这难题抛给他,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会如何选择,毕竟怎么选,对玄帝都没有任何损失,而自己,却要背负那些后果。
沈清昀清楚的知道,玄帝想对付的人是凌霄煜而非太子,因此不论太子做了什么,这其中都有玄帝的水分,太子,不过是玄帝想要钓凌霄煜上钩的鱼饵。
“先是与昭安有染,又调戏了皇后,简直是不知死活。”
沈清昀说:“能无缘无故做了棋子,也是他的本事。”
“榆木脑袋,正常。”
凌霄煜对太子的评价一向如此。
“北榆,你说,玄帝究竟在等什么?”
沈清昀看向他,“会不会,是在等鱼儿上钩?”
凌霄煜瞄了他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饵放错了,上不来。”
“?”沈清昀缓了步伐。
凌霄煜挑了挑眉,冲着他扬了扬下巴,“这么好的鱼饵在此处,哪里还能有钓到鱼的鱼饵?”
沈清昀发觉,世子殿下总能在不经意间,便叫他的心情由阴转晴。
但只要一想到那些烂事,便还是觉得难受,“其实我后悔来了。”
沈清昀低下头,“她估计也没当我是她兄长,我又何苦来这一遭。”
“一会儿见了她,我便告诉她,变成这样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让她自生自灭好。”
沈清昀碎碎念着,说给凌霄煜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可凌霄煜知道,沈清昀这个人,嘴毒心软,他虽是这么说,但真见了人,又怎么可能不管?不管那女人做了多少错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心里始终觉得那是他的血亲,是他无法割舍的亲情。
“不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凌霄煜说:“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沈清昀为着这话,又是好一番难受。
他伸手勾了勾世子的手指,“我去去就来。”
凌霄煜回握了一下,放他离开。
……
皇后寝宫华丽庄严,大殿两旁古树参天,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如同一座金色岛屿。
汪公公将他带到殿外,立刻便有侍女上前行礼,将沈清昀引进去了。
穿过雕刻着盘绕金龙的内柱,撩开水晶珠帘,绕过两旁那些挺秀细长的凤尾竹,在内廊处拐过一角,便入了内。
侍女冲她点头一笑,“娘娘在等您,将军请。”
沈清昀回了一礼,客气道了一句‘有劳’。
侍女登时受宠若惊,羞得面红耳赤,“为将军引路是奴婢的福气。”
说完慌忙拜了一礼,接着退下了。
沈清昀入了内,却见内宫物件散落一地,与外面形成鲜明对比。
宫人分别站在两端,皇后身边有看护的人,该是刚闹腾完。
见沈清昀入内,众人纷纷行礼叩首。
沈清昀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大礼。
他瞥了眼歪倒在一旁的凤椅,又见紫檀木地板上散落着一串佛珠。
伸手拾起地上的佛珠,遣退了宫人,缓步向前走去。
皇后宫装染了尘,秀发凌乱,鬓角濡湿,颜上带着泪,显然是闹腾了好大一阵子。
“兄长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沈清嫣眼神怨毒,深深刺痛了沈清昀的心。
其实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对沈清嫣多少都是带着愧疚的。
他们自小失了母亲,朝中事务繁忙,相爷又久不在家,虽说吃穿用度不愁,凡事也有下人照看,但总归缺了些来自于家人的关怀与疼爱。
沈清嫣虽然比他岁数小,但向来温顺懂事,也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久而久之,他便忘记了她不过也是个孩子般的年纪,以至于后来的许多事,他都不曾用心对她讲,也忽略了她的感受。
他想,沈清嫣之所以变成这样,自己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
可无论如何,这都不能成为她一次次陷害自己的理由。
他将佛珠放在妆镜台上,淡淡开口:“虽然很想那么做,但你还不配让我费这心力。”
他缓了缓,接着道:“到底怎么回事,若想自证清白,便与我实话实说。”
“兄长究竟想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沈清昀眸光锐利,“究竟是冤屈还是苟合,是中了奸计还是故意为之,我要听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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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沈清昀一直在想,原来,自己居然被亲妹妹厌恶了这么久,也恨了这么久,闭上眼,全都是沈清嫣嘶声力竭的哭诉,是那一声声的愤怒怨尤。
她说:“沈清昀,你从来都不曾将我当做你的妹妹,你曾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我,可你都做了什么?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你都只惦记着沈清凌,有好玩的物件,你会想着给她,有好看的首饰,你也会让她先挑。吃的、玩的、穿的、用的,哪一次不是由着她来?就连我送给你的东西,也因为她的一句‘想要’你便摘下来给她,凭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然而让我最憎恨的,不是因为你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沈清凌,也不是因为你看不到我,而是因为别人的一句句我像你。我明明事事都比你努力,为什么永远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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