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种时候,沈清昀却依然被他逗笑了。
他苦中作乐的想,凌霄煜还真是懂他,怕他旅途无聊孤寂,所以派了春华那么个讨人喜欢的小鬼留下来么!
春华忽而大惊,望着沈清昀身后方位,瞳孔一缩,“公子小心--”
第107章 祭祀
箭矢落在窗前,映出大片火光。
紧接着,又是几只箭羽贯穿薄窗,力道强大地向沈清昀飞来。
侧身躲过的同时,他已经伸手将那箭羽握在手里。
春华惊忙上前,“公子--”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不断从缝隙钻进屋子里来。
眼见就要波及到跪在地上的三个人,沈清昀当下上前一步便要将人拉起来。
虽然已经成了药人,但他依旧抱有一丝希冀,想着有一天,也许可以让他们恢复正常。
他虽对药人不了解,却也明白那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之前老伯这几个人明显与常人无异,如何便成了这般?
情急之下想到老伯所说的地道一事。
带着春华查探,翻找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他们被困在方寸之地不得脱困之时,外面人群却在此时躁动起来,沈清昀发现,那些人似乎被什么困住了。
彼时,房间中的床榻也紧跟着震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人突然掀开木板露出了头。
“公子,快跟我走。”衣衫篓缕的人眉眼柔和,极为眼熟,但因为遮住了半张脸,所以有些难以识别。
他翻身上来,先一步拽了老伯,接着跳下去。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沈清昀不再迟疑,叫了春华,两人一手一个,拎着店家和那妇人一同入了蒙面人所打开的小小密道中。
密道口居然小,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一直延续到很远。
昏暗的环境越发冷清潮湿,越往里面走,越冷的渗人。
春华护在沈清昀身边,越看面前的背影越是眼熟,而就在他回首想要说话的一瞬间,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侧脸却突然被他记起。
“是你。”春华一个箭步冲过去,手疾眼快抑制住了那人的喉咙,并一把掀开了他面上的纱。
如此一来,那张熟悉的脸庞便展露出来,赫然是当日险些害了沈清昀与凌霄煜的邱宏远。
沈清昀对此毫不惊讶,他其实在这人露面的那一刻便觉出了他的熟悉,而在他叫了公子的时候便对他的身份起了疑,直到跟着这个背影走了一段路。
当日邱宏远跪在坟前哭诉的肩背对他来说十分印象深刻,那宁死不屈的态度更是触动着他心底的某跟神经。
桩桩件件,虽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甚至听到柳鹤知的打抱不平也觉得惋惜。
毕竟对他来说,看错人跟信错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可他始终存有疑虑,因此盼着柳鹤知若有机会审理此事,能查清楚当日之事。
种种迹象让他疑心,却因着无从考究而作罢,现下来看,当日之事,果然是有内幕的。
沈清昀让春华放人,然春华却不为所动。
他红着眼,很是倔强,“我不要,当日若不是他,主子怎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公子又如何会伤心成疾,导致现今身子都不大好了,罪魁祸首就是他,我必不能放过他。”
“好了,容我问他几句话,问过了,再交给你如何?”沈清昀说。
这样好生商量的口气,让春华不得不说好,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放了人,退至一旁。
而邱宏远自从解了钳制后便主动走过来,接着对着沈清昀便要跪下。
“男儿跪天跪地跪双亲,你如此,不是折煞我了?”他抬手阻了人,让他起身。
邱宏远心中酸涩,“公子于我有恩,却为我所累,我愧对公子。”
“大抵上,我已经猜到前因,却不知善果在哪儿。”他看了眼邱宏远完好的指骨,心下了然,“想来,与我一别后,你也该是经历良多,否则,又怎会辗转到了盐村。”
“却是如此--”邱宏远想起过往,这接近两个月的时光,却如同儿戏般萦萦绕绕。
当日他得沈清昀照拂,书信一封叫他去云京寻泾王爷,却不曾想被有心人见到。
沈清昀与凌霄煜叛逃的消息不胫而走,昌国玄帝虽然没有明令一定要将人擒回去,但下面的人却都为了讨赏而自作主张。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禁军的误导。
当日他与沈清昀分别后便遇到了禁军的人,禁军叫自己带他们去抓人,可邱宏远哪里会听。
为了给沈清昀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他故意误导这帮人去了相反的方向,也因此将自己陷入死地。
为首的将领气愤不已,便叫人将他捆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为了不连累沈清昀,便将那封书信生吞了,不给禁军留下一丁点证据。
因为当日沈清昀的书信中,实则是给了他两条路。
一是拿着信件去云京找泾王爷伸冤,二便是走相反的路线,去喻潼关寻求凌世子的庇佑。
喻潼关现今名义上虽然是江国的土地,但那里住着的却都是昌国人。
而且,喻潼关算是两国交界,又在凌世子的掌控之下,有这封信,他必然会受到庇护。
邱宏远十分感激,却也怕这封信叫人抓了沈清昀的把柄,可没想到,就算没有信件,他还是间接使得恩人遭了难。
当时沈清昀遇险之时,他被田世真困在不远处的山坳里,曾无力见到了那一切。
只是被钳制住,所以都做不了。
“后来公子被人救走,田世真愤怒不比,便将我扔进了死刑犯中打算一并处决。”
可他没想到云京派来的人会是六亲不认嫉恶如仇的柳鹤知,居然在短短几天时间便将他革职查办,而自己也因着禁军群龙无首被当做普通犯人接管。
巧的是,接管他们的居然不是刘青的天启营,而是南宫泾带领的玄机卫。
沈清昀听到这里,隐隐觉出了些什么,于是问道:“你是说,原本,接管你们的人该是天启营的人对吗?”
邱宏远点了点头,“当日随柳大人到杭江的本就是刘统领,可不知怎么后来泾王爷也来了。”
不但来了,还从天启营手里接管了他们这些犯人。
邱宏远说:“我想到公子之前叫我入京找王爷昭雪,便寻了机会打算将此事与王爷讲,可--”
“可玄机卫的人,却将你们带到了这里!”沈清昀替他说了下去。
邱宏远苦笑一声,“公子说得不错,起初,我并不知道这里是盐村,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关于盐庄,一直流传着一些传说。
而且时常的暴乱也让人们对此地敬而远之,可那些传说却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让人对这里产生恐惧,好叫有心人去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就比如在这里制造那些药人。
邱宏远当日被带到这里,知道自己难以脱困,却因想起沈清昀的话,故而多了些想活的信念。
他不甘心如此销声匿迹,也亏得搏了一搏,居然真的逃了出去。
可盐村到处都是看守,他只能隐在其间,而且自从他逃走之后,村子里的看守便更多了。
幸好,他遇到了老伯,老伯不止救了他,还救了很多跟他一样的人。
只因为老伯的体质特殊,对那些改造能做到免疫。
“你说的这些无凭无据,谁肯信你?”春华不太满意,“若不是因为你,我主子不会给伤了,公子也不会被困在此处,之前的事,三言两语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便想要就此揭过了么?”
春华在那边冷嘲热讽,肩背却被人从后面按住了。
彼时那成了药人的老伯居然在他们的谈话中醒了过来。
邱宏远忙过去扶他,“您怎么样?可还受得住?”
老伯点了点头,“没想到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
‘他们’二字让沈清昀起了疑,“老伯认识那帮人?”
“他们就是化成了灰,我也是认得的。”老伯目光深远,那其中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邱宏远这时说道:“公子既来了这里,想必应当已经看出了盐村中存在的问题。”
“是那些消失的孩子吗?”沈清昀蹙眉。
邱宏远说:“对,村子里原本有座寺庙,那里时常会举行祭祀仪式,而他们祭祀所用的,就是孩子。”
他说完,伸手触动了隐在暗处的机关,机关下,登时露出了一方石室,以及一屋子的孩子。
那些孩子,大的不过八九岁,小的也才三四岁的模样,就见他们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疤,有的看样子已经伤了好久,有的却是新伤。
沈清昀顿觉惊然,“这是--”
“是我从那炉鼎中救出来的。”老伯说:“寺庙中央有一巨大炉鼎,作祭祀用,他们--”
“他们会把孩子投到炉鼎中。”
沈清昀回过头,却发现这话是春华讲出来的。
彼时春华的眼神有些躲闪,并不断往后退去。
“春华,你怎么了?”沈清昀见他脸色不好,忙问。
春华一惊,抬起头,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公子--”
他颤声,神情透着茫然,透过沈清昀的眼,似乎看到了许多原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颤抖着退后,“他们……他们以祭祀之名,将孩子投到炉中制成蛊,然后,然后--”他突然抱住头,面色呈现出痛苦。
沈清昀大惊,忙过去抱住了人,防止他伤到自己。
“公子救我,我不要被扔进炉里,公子,主子,我不要--”他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激动,嘴里一直嚷嚷着。
那声声力竭般的痛苦呢喃让沈清昀揪心难受,“没人敢动你,我在这里,春华--”
“不要,不要进炉里,救我,不要将我投进去--”挣扎中,那香囊再一次掉落,一股栀子花的暖香从囊中飘过。
轻盈中,似乎吹散了某些人的噩梦。
春华望着那枚香囊,终于安静下来,并在这之后,如同耗尽了全部力气般地倒了下去。
第108章 秘法
沈清昀照顾着昏迷中的春华,却意外发现了他脖颈处有一块印记。
起初没太注意,以为是胎记,如今却发现,这处印记与其他的胎记不太一样。
“是疤痕--”沈清昀蹙眉,并伸手抚过去。
老伯在一旁端详,“看来,他也是被投入过炉鼎中的人。”
沈清昀前世根本没听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是以根本不理解,“可究竟是谁会在昌国境内做下这等事?为什么不去报官?”
“若作孽者就是官家的人又当如何?”
官家的人??
这句话,让他又一次想到了南宫泾。
昨夜他直言药人与他脱不了干系,南宫泾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本以为这便是一种默认,却没想到次日便被人带着来了盐村。
他知道凌霄煜要管盐村的事,所以故意将自己也扯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清昀突然抬眼看向了神志不清的店家,难不成,包括他前去与这个人攀谈都在掌控之中么?
南宫泾了解那些过往,清楚他的故事,所以特意选择了那条路,让自己看到糖人摊位,他就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先一步前来查探,才会放任他独自离开。
可他不是想要寻求合作?让自己陷入险境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清昀觉得有点儿乱。
邱宏远彼时端了水过来,“公子,要不要给他喂些水?”
沈清昀看向怀中紧皱着眉的少年,试探着叫了两声,却没能将人叫起来。
“等等再看。”
邱宏远便寻了处位置坐下来,“当日凌世子曾跟我说,让我护好这些孩子,在此等着公子过来。”
沈清昀一愣,“他如何得知我会来到此地?”
“世子说了,公子秉性纯良,听了这里的事,十有八九不会放任。”
沈清昀不由得苦笑。
不得不说,凌霄煜虽然懂他,这次却猜得不对。
因为岐堂一行,并不是他主动求来的,当时若非是柳鹤知劝诫,他只怕已经带着太子回了云京。
毕竟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想要做的,也并不是让自己身陷囫囵。
当时他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跟玄帝脱不了干系,只要跟那个人有了了结,这些烂事便都能解决,现下看来,可不止于此。
“所以那帮人,是来捉孩子的吗?”沈清昀想到冲进院子里那些喊打喊杀的人。
“没错。”老伯低叹一声,“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便发现了这里。”
他看向脖颈处受了伤的店家,去角落找了些破麻过来,给人将伤口包起来,“想来,定是我这儿子给他们派上了用场!”
老伯回忆道:“我们这里,是昌国够不到管不着的地方,所以时常有匪患出没,大概两年前吧!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生面孔……”
起初他以为只是过路的,便也没太在意,直到后来这帮人在寺庙中住下了。
盐村有处寺庙,十几年来香火不断,后来那里的主持不知怎么得罪了匪患被害死,寺庙里的其他人便另寻出路了。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庙里都只剩下一个小和尚,随着时间流逝,最终连那小和尚也不知去向,寺庙便荒废了下来。
这帮人来了之后,起初只是住在那里,后来便开始大兴土木进行改造。
他们在佛堂前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将炉鼎至于其中,边缘洒上符水,日日诵经念些稀奇古怪没人能听懂的咒语,并将那里改名为古曼寺。
那里的主持,也就是管事的被称为无上神尼。
他们起初在寺庙中开坛做法,说是盐村不祥之气太盛,要驱驱邪气。
人们不信,但当时他们受匪患侵扰,村民苦不堪言,便有人大胆找了住在那里的神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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