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鹤知知道南宫泾没安好心,是以并不退让,“下官奉旨办事,王爷只凭口谕便想将人带走,下官恕难从命。”
南宫泾面色一沉,“大人难不成是想抗旨?”
此话一出,南宫泾身后的玄机卫纷纷拔刀上前。
而天启营的人也在此时将自家大人护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柳大人--”眼看双方剑拔弩张,沈清昀及时掀了车帘。
“既是陛下口谕,大人领命便是。”他将自己裹得严实,在内里露了个头,又看向坐在马上的南宫泾,“老师,你何必为难柳大人。”
柳鹤知眼底一片焦灼,“将军染了风寒,不能见风,快些撂下帘子。”
沈清昀知他担心,但眼下南宫泾既然敢堂而皇之出现在岐堂,必是留了后手,且他跟玄帝之间究竟是如何解释的,又是如何取得了帝王的信任,这都是未知,以卵击石的事情他如今做不来,也没那个底气去做,毕竟凌霄煜还在等着他。
“大人放心,有泾王爷在侧,定能保我与太子平安。”
一切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好在柳鹤知聪明,沈清昀不过一个眼神,他便理解了大概意思。
于是拱了手,沉了神,施礼道:“既是如此,下官便先行一步。”
沈清昀点了头,“大人慢走。”
南宫泾眼见两人话没说几句便分开,放下疑心,连寒暄都没有,直接接手将沈清昀连同太子一起带进了城中驿馆。
岐堂已经遍布了玄机卫,连只鸟都飞不出去的那种。
进了驿馆,沈清昀便直言问道:“老师如今都敢假传圣上的旨意行事了吗?”
“如何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南宫泾让人备了茶,“听说你身子不好,是守喻潼关时候落下的病症,可江国两年,不是将养回来了,怎得又复发了?”
沈清昀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不想多做回答,“如今真相显露,老师索性也不愿与我虚与委蛇了,既是如此,何不再坦荡一些?”
“你还想知道什么?说说看。”南宫泾问道。
沈清昀并不上当,“如今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老师想让我知道些什么,不是么?”
“你说的不错,本王此番前来,确实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南宫泾叫人关了门窗守在门外,直言道:“你能来岐堂,本王并不意外,令本王意外的是,你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当真是长了几岁,这若是在以前,得知事实真相,可不会如此这般。”
沈清昀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从太子口中得知的真相。
“清昀,本王不想你将那江国太子带回云京,不是因为害怕陛下知道当日怂恿太子的人是我。相对,本王想杀了他,也不一定会引起两国交战,毕竟他不过是个太子而已,还不足以撼动整个江国的权力中心。”
沈清昀没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牵扯,于是继续耐心等着南宫泾说下去。
果然,南宫泾渐渐显露了本心,“本王从一开始便对你说过,不愿伤害大昌国的子民,也不愿有战乱。你若信本王,便好好想想,若不信,大可以将人带回云京对质,可你要知道,凌霄陌所言也不一定是真,但凡陛下疑心一星半点儿,你都再不会有机会走出云京。”
南宫泾在最后说道:“你得明白,真正想要挑起两国战争以及想要凌霄煜性命的,绝不是本王。”
沈清昀没答话,他活了两世,对玄帝的心思又怎会不清楚?
不论是挑起战争还是搅乱江国内部,其目的都是为了统一而已,他想做至高的王,想获得无上荣耀,可还是那句话,玄帝自诩智慧过人,他是最不愿大动干戈的人,智取才是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他从不信玄帝会安分守已,可也不代表就信了南宫泾。
曾经他以为,历史轨迹就算不同也不会出现太大偏差,而面前这个人不想挑起战争的心也的确是真的。
可一路走来,南宫泾这个人,从最初的默默无闻到现在的不容忽视,越是往前走,便越能看出他隐现的锋芒,这个人,心机深沉,颇为难缠,而且他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你永远想不到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老师若只想对我说这些,便不必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便先走了。”沈清昀故作无谓的说。
南宫泾却在身后叫住了他,“你知道本王想说的是什么。”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冰冷,“本王曾经对你说过,本王只愿昌国百姓安居,没有战乱,四海皆平,至于高位上坐的是谁,本王根本不在乎。”
沈清昀顿步,接下了他那大不敬的话语。
还不等有动作,就听南宫泾接着说道:“本王不信你没想过这些。”
沈清昀默然,片刻后说道:“想过啊!曾经每天都想,可那又怎么样呢?他身边高手如云,即便露出破绽给你,你不也是一样不敢动手?”
他指的是云京城中太子刺下去的那一剑。
他偏过头,“我与他自小相识,深知他功夫如何,若真想躲,凌霄陌如何伤的了他?而且据我对他的了解,老师此番无诏插手岐堂的作为,已经叫他对你产生了怀疑。老师,你有说服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玄帝。”
“无相蛊的事情不是本王所为。”南宫泾见说不动他,不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他打算弃了太子,不过是因为江国有了更合他心意的人,此番作为他势在必得,若想阻止,这是唯一的办法。”
沈清昀因着这句话,终于好奇转身,“老师如何敢断定我不会告发你?”
南宫泾摇头:“凌霄煜如今就在岐堂,为了他,你也不会。”
沈清昀握了下拳,不免失笑道:“老师这是在威胁我吗?”
“只是提醒而已。”南宫泾说:“玄机卫有守护之责,岐堂盗匪猖獗,平乱而已,若是因此牵连了不该牵连的,也不算冤枉。”
沈清昀敛了笑,正色道:“可老师如何敢断定自己志在必得?”
“苍山秋云寨。”
沈清昀闻言色变,是以突然明白过来,因何玄帝会派他出使岐堂,原是根本不知道萧不测曾经在苍山制造了那些药人。
结合南宫泾前后行径,以及太子见到的侍卫与南宫泾现今要做的事,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你。”
沈清昀说:“当初跟萧不测合谋在苍山制造药人的,居然是你--”
……
因着跟南宫泾的一番交谈,沈清昀一夜未眠。
他反复思考了良久,觉得自己睡不着的原由不是因为受到了南宫泾的威胁,而是因着这个人的转变伤到了他。
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南宫泾会有如此野心。
而对于玄帝,明明他曾不止一次想要与那人做个了结,也曾试图想要拉拢南宫泾,可如今这个人主动来找自己,他却反倒犹豫了!!
后来他想,原因无他,可能只是因为刺杀这种事从南宫泾口中说出来,就比较虚伪不切实际。
又或者,他不过是害怕,以南宫泾这个人的心机,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玄帝。
天很快便亮了!
次日一早,沈清昀收好心神,故作无事发生般的随南宫泾出发前去盐村查探匪患一事。
行至露水河畔,见两岸有许多卖东西的小贩,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公子,前面就是盐村了--”春华在外面说道。
沈清昀透过轿帘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当年凌霄煜被太子派的人暗杀,他救下凌霄煜后隐身的位置就是盐村。
凌霄煜那时受了很重的伤,行动不便,收留他们的是盐村里一个做买卖的手艺人,那老伯捏了一手惟妙惟肖的糖人,最得自己喜欢。
“原是到了这里!”思及此,沈清昀叫了停车。
南宫泾回过头,就听沈清昀说道:“我想四处看看,老师先行一步。”
春华见沈清昀下车,便也跟着过来了,“公子,我陪你。”
沈清昀点了头。
南宫泾并不怕他离开,只叫了几个人随行,“好生照顾将军。”并嘱咐沈清昀,“别走太远,这里不太平,我在前面等你。”
“好。”沈清昀淡然答了,与春华一同向河畔一旁卖糖人的小摊位走去。
待远离了南宫泾,春华瞥眼看向不远处跟着的人,而后靠近沈清昀小声问道:“公子,咱们是要甩开他们吗?”
“不急。”沈清昀边说边往前走,“前面通向盐村那里有处塌方,大批人马过不去,一会儿咱们抄近路。”
春华眨了眨眼,颇为好奇,“公子如何得知的?”
沈清昀看了看天色,“大雪封山,盐村那条路便不通了,多少年都是如此。”
“?”春华更加奇怪,“公子之前来过这里?”
然而这次沈清昀却没有再回答,脚步翩然一转,已经到了捏糖人的小摊位面前,“劳烦店家,给我来两只糖人。”
一直以为自家公子有部署的春华:“……”
第105章 糖人
店家是个没见过的中年人,一笑起来嘴角旁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已经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位老伯了。
他看了沈清昀一眼,问道:“想要哪个?”
沈清昀左右看了两眼,却说没见到喜欢的,问店家能不能现场给他捏一个。
“公子想捏个什么?”店家问。
沈清昀想了想,“想捏个人,能捏吗?”
“能,小人的手艺是祖传的,不敢说绝艺大昌,但在岐堂这片,还是排得上名号的。”
沈清昀便笑了起来,他让春华付了钱,自己则取了纸笔,现场画了张图给那店家。
春华眼看着一副神似自家主子的画像出现在面前,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公子,没想到您还会作画。”
“你主子之前逼着我画的。”沈清昀不欲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将那画像递了过去。
店家看了几眼,开始动手。
沈清昀便垂手立在一旁等着,见店家手艺娴熟,不由得攀谈起来,“您这手艺看着确实不错。”
店家露出一口白牙,呵呵一笑,“从小便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熟悉的很。”
“可我怎么记得之前这里捏糖人的是位老伯呢?”
店家显然有些惊讶,抬头多瞧了他一眼,“那是家父,怎么?公子识得?”
沈清昀了然,却觉奇怪,之前可没听说那老伯有个儿子,“数年前有过几面之缘。”顿声又道:“他老人家现今身体可还康健?”
店家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还成,勉强过活罢了!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他动作敏捷,说话的功夫,那糖稀般毫不起眼的东西便在他手里有了该有的轮廓。
不得不说,这年轻人却是得了那老伯的真传,连捏糖人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沈清昀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得想起当年他与凌霄煜跟老伯一起待过的那段日子。
当年他从太子手里将人救出,隐在老伯家里时,也时常在侧看着老伯捏糖人。
凌世子的性子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当时他们的关系虽然算不得好,但也相对缓和了些,不想那人总是绷着一张脸,便强行拽了当时行动不便的人,弄到老伯面前学习怎么捏糖人。
但凌霄煜并不想学,相反他倒是兴致勃勃。
记得老伯当时说让他捏个简单的,类似小兔子小猫什么的,但他为了逗人,偏偏要捏出来一个凌世子。
他虽跟着老伯学,捏出来的东西却根本没眼看。
可怜凌世子腿还瘸着,最终实在受不得那么丑的糖人,于是便在一旁动起手来,捏了一个沈清昀给自己。
当时他很惊讶,因为凌霄煜明明是第一次捏,但比起自己捏的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店家,我能试着捏一个吗?”回忆至此,沈清昀突然来了兴致,便想再动手试试。
“自然。”店家对待相熟的人总是很热情。
沈清昀净了手,开始跟着店家一起动作起来。
只是这次,依旧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拿着歪歪扭扭的糖人,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东西确实难学,看来我还是没这天赋。”
“捏糖人不但需要技巧,而且得勤学苦练,哪有什么天赋可言。”
沈清昀不置可否,“但我认识一个人,他虽然没碰过这东西,却能将糖人捏的惟妙惟肖。”
店家摆手笑道:“虽然也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如果真有这种人,我们这手艺岂不是便不能称之为祖传的手艺了?”
沈清昀没再说什么,因为店家此时已经将小人的轮廓初步完成了。
轮廓捏好了后,就见店家熟练地取出一些颜料蘸了点儿稀糖开始做五官,接着又是四肢,最后给小人添了衣服,又用竹棒蘸上热糖稀粘住成品,递给沈清昀。
沈清昀看着那形似凌霄煜的小糖人,心中喜欢的不得了。
伸手接过刚想赞赏一番,却在那瞬间,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段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是在跟老伯待在一个院子里发生的事,可记忆中却并没有他的身影,有的,只是凌霄煜和那老伯对坐着。
老伯每日下午都会出去卖糖人,所以晌午之前,基本上都会在院子里熬上一锅糖,然后做各种各样的糖人出来。
凌霄煜那阵子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但依旧行动不便,沈清昀为了打探消息,总也不回院子。
老伯看凌霄煜待的无聊,便随手递给他一根竹棒,让他学着自己捏糖人玩。
起初凌霄煜并不理会,后来许是实在待的无聊,便开始动起手来,学着老伯的手法。
刚开始的时候他捏的也并不好,时常捏完后看的自己都直皱眉,所以没一会儿就失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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